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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9章 疏剪坠枝(1 / 1)

秋季大选已经进入了最后一周的倒计时,以目前的民调数据显示,自贺广钟担任白虎警署署长一职以来,对警署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升级设备、规范管理,令白虎警署的风貌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再加上接连破获了几起大案,贺广钟在tmx市收获了不少人望,各大主流媒体将这归功于余市长知人善任,连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除此之外,国民议会的绝大多数席位亦毫无悬念,其中包括刑洪明。

陆亚茗拿到了那天晚上停车场的监控录像并交给了柏皓霖,为了不错过任何一个线索,柏皓霖将当天进出的车牌全都记录下来,从车管所的系统中找到车主信息,然后与参会人员进行比对,因当天参会的人数有两百多人,加上服务员、食品商、宴会承包公司等,前后进出的人数多达320人,对于孤军奋战的柏皓霖来说是不小的工作量,他一方面急于找到刑洪明的七寸,另一方面还得提防他可能会对陆亚茗带去威胁,同时还要应付贺广钟给他的工作压力,令他忙得脚不沾地。

所幸,不知是刑洪明忙于竞选,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并没有对陆亚茗或柏皓霖出手,但柏皓霖依旧不敢放松警惕,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如果使用从尾阳岛拿到的毒刺胶囊,可以让刑洪明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可他一死,所有的线索都会断掉,不到万不得已,柏皓霖不想这么做。

在柏皓霖一门心思查刑洪明时,易云昭利用闲暇时间深挖庄旭昴的过去,虽然还没有找到他的行踪,但他那异于常人的执着将庄旭昴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资料都查了出来。

心理支援处

柏皓霖这几天在暗中比对着那晚参加宴会的人和进出的往来车辆,已经查了一大半,还没有发现端倪,令他越来焦虑,他甚至不敢肯定自己一定会从中找到线索,但除此之外又别无他法,就在他揉着太阳穴,蹙眉沉思时,易云昭拿着庄旭昴的资料来找他了:

“柏医师,有空吗?”他抱着一个30厘米高的纸箱,从他的力道来看,里面应该不轻。

“有什么事吗?”柏皓霖抬起头,尽量将眼里的焦虑掩藏起来。

“我找了一些庄旭昴的资料,想听听你的意见。”易云昭说着抬了抬纸箱。

柏皓霖有些头痛,现在他最缺的就是时间了,但看到易云昭如久饿的小狗用期盼的眼神凝望着他,他实在不忍拒绝,只得道:“能先说个大概吗?”

“嗯!我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易云昭面露欣喜,他从箱子里拿出浓缩的精华部分,目测仅有十来页,道:“我等你看完再说。”

“好。”柏皓霖接过资料开始翻看。

第1-3页介绍的是庄旭昴的基本情况:庄旭昴本是a市人,在他四岁那年,他与母亲到tmx市探望父亲时,列车出轨,令他的母亲与同车的一百多名乘客去世。因庄旭昴的父亲工作繁忙无暇照顾他,将他交托给爷爷奶奶照顾。

直到16岁那年,爷爷去世,奶奶住进养老院,他的父亲才将庄旭昴接到tmx市,那时候他已经再婚,从此庄旭昴开始与父亲、继母以及一名同父异母的妹妹一起生活,直至他念大学。

第4页是一张19年前致庄旭昴母亲死亡的那起列车脱轨事件报道的剪报,柏皓霖不由地佩服易云昭,在没有网络搜索的年代,他居然能找到这么老旧的报纸。剪报大致写了列车脱轨的原因、责任人处理等事项,但易云昭特意用萤光笔标记了其中一行:“第17号车厢唯一的幸存者是一名4岁男孩,他的母亲在最后一刻用身体护住了他……”

第5-6页是庄旭昴母亲的验尸报告,因当年那起列车脱轨事故是在a市与tmx市之间的b市发生,验尸官也是b市警署的法医,在死因一栏,他写道:“约20厘米长的钢筋刺穿死者颈动脉,引起动脉爆血,死因为失血过多。”

这时一直紧盯着柏皓霖的易云昭见他已经看到了尸检报告,解释道:“我问过秦医师,她说动脉爆血类似于被割喉时的血液喷射,有时候可达一米多远,如果有人站在他对面,就像淋了血雨一样。”

柏皓霖还记得自己对于割喉案第一名受害者曾被凶手特意转身面对观光电梯的玻璃时所做出的侧写:凶手的潜意识让他想在下方欣赏喷射出的鲜血染满整个玻璃窗的感觉,这无疑与庄旭昴的童年经历契合,可问题是,当年他的母亲是为了保护他而死,最后怎么会演变成如此残暴的杀人手法?

第7-10页算是给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这是易云昭找到庄旭昴家人后,从他们那里了解到的情况,里面并没有记录多少庄父对儿子的评价,倒是写了不少他继母和邻居的描述,在他们眼里,庄父对庄旭昴并不好,他一直将其母的死怪在庄旭昴身上,时常暴力相对,尤其是在喝醉酒后。

庄父这样的行为给庄旭昴带来了更大的心理创伤——本来童年时期目睹了血腥场面的孩子就很容易产生暴力倾向,再加上父亲的怪责,令庄旭昴对母亲的看法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在一般情况下,当孩子失去母亲时,他们通常会把母亲视为受害者,会想去保护女性,而不是伤害她们。

但庄旭昴的父亲在他童年时期并没有陪伴在他身边,不仅没能弥补母亲去世带给他的创伤和阴影,更糟糕的是在他第二逆反期(即青春期)对其施加暴力,令庄旭昴对母亲的看法从同情和愧疚演变成愤怒和憎恨——这是对她的过早离去产生的不良情绪,从而衍生出对血液的迷恋和对女性的不尊重。

第11-14页是庄旭昴念高中二年级时,高三的一名学生被老师责骂后心生怨恨,竟将老师残忍杀害,这名学生的父母请了全市最好的律师为他辩护,律师找了一名精神病理学家,证明其为偏执型人格,同时患有被害妄想,即凶手当时认为受害者将对他产生性命的威胁才先下手为强,所以他行凶时并不具备刑事责任能力和民事责任能力,律师的辩护令他逃脱了法律的严惩,仅被判进行心理治疗。

看到这,柏皓霖想起庄旭昴刚到心理支援处时,他曾问过他为什么选修犯罪心理学,庄旭昴当时提起过这件事,却没有说行凶者利用精神疾病逃脱了牢狱之灾,想必那时候他就已经对将要发生的事有了计划。

第15页则是庄旭昴大学毕业时,班导师撰写的推荐意见中通常都是一些褒扬之词,不过庄旭昴的推荐意见中有几句鲜少看到的话:“对新鲜事物有异常的好奇心”、“格外执着于认定的信念”、“独特的行动派”,潜台词说明班导师认为庄旭昴狂热、偏执、做事不计后果。

任何事都有两面性,有过这样评价的人不乏一些成功人士,比如易云昭,这些词句同样可以用来形容他,单从这点无法判定庄旭昴有什么问题,但母亲为了保护他惨死、父亲怪罪于他时常暴力相向、亲眼看到有人因为精神疾病逃脱了法律的制裁,这些事件就像一道道不起眼的小路,渐渐带着庄旭昴一点一点地偏离了大道。

易云昭见柏皓霖已经看完了,迫不及待地问:“你觉得怎么样?”之前易云昭只是对庄旭昴隐瞒曾在蓝山精神病院实习的事感到奇怪,但看到这些资料后,就算他没正式学过心理学,也觉得庄旭昴与两起连环杀人案有所关联。

柏皓霖并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他对庄旭昴的怀疑,他依旧习惯于潜行在暗夜中独自行动,现在易云昭明显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他不确定他的发散性思维会不会又把他带到另一个次元,于是道:“能查到这些资料真有你的!既然你来找我,肯定是有什么重大发现。”

“我刚开始查割喉案的时候问过庄旭昴如何判定凶手有精神病,他给我说了一大堆心理学名词,其中他提到你判定凶手是具有反社会人格障碍和表演人格障碍的双重障碍患者,仅仅是因为第一起案件凶手杀害受害者后将他反转面朝玻璃。”易云昭道。

“是的,他想欣赏血沿玻璃流下来的场景。”柏皓霖颔首。

“这会不会是庄旭昴小时候看到他妈妈动脉爆血后,潜意识产生了什么不正常的心理?”易云昭不知道心理学的专有名词应该怎么说,但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你的意思是……”柏皓霖微微侧目,他能推理出庄旭昴是两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一是因为他本身与庄旭昴关系较近,二是他一直参与了两起连环杀人案的调查,三是他有一定的心理学知识,可以判定出庄旭昴的心理痕迹与凶手的一致性。

易云昭就不一样了,他虽然可以查阅资料,但没有亲身参与调查,再加上他没有学过心理学,只能依靠逻辑推理,更何况一直以来他都有很严重的幻想症,思维时常偏离正常范围,但这一次易云昭异常精准地击中了靶心。

“庄旭昴才是割喉案的真正凶手!”易云昭笃定地说,只差一个剑指了。

柏皓霖沉默了,他在思考应不应该把庄旭昴交给警方,以前他悄悄处决罪犯,刚开始是因为警方对他们无能为力,需要他亲自裁定,后来他已经习惯了独自游离在法律之外,形成思维惯性后就很难再打破,但贺广钟到警署后,警方的办案方法和效率有了显着提升,易云昭的妄想症亦好了一大半,这次他能将视线锁定在庄旭昴身上就是最好的证明!

更何况现今柏皓霖还需要对付刑洪明,已是自顾不暇,也许将庄旭昴交给警方应该是最明智的决定:“你的分析并不是没有道理……。”

“要不你先说‘但是’吧!”易云昭急切地想知道下文,每次他的怪异推理都是被柏皓霖一脚踹回到现实中,他以为这次也不会意外。

“这次没有‘但是’。”柏皓霖冲他微微一笑。

“真的?!”现在轮到易云昭吃惊了。

“你的推理有一定的道理,蓝山精神病院的西院是唯一使用苯乙肼的地方,他特意隐瞒了自己曾在蓝山实习的事,说明他心里有鬼,另外如你所查,他的童年和青春期经历都符合凶手的侧写,只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他。”柏皓霖道出了一个残忍的现实——庄旭昴已经鬼隐了!

“嗯,我知道。”易云昭的声音小了一些,“不管怎么说,先把他揪出来!”

“既然知道了庄旭昴有问题,我们就应该从他那里入手。”柏皓霖开始引导易云昭。

“但我查过他所有的亲人、朋友、同事,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易云昭说着蹙起了眉头。

对此,柏皓霖并不意外,庄旭昴从警署辞职就已经铁了心地玩失踪,他在警署工作的时候也学了不少反侦查的手段,要在这个拥有2000多万人口的国际大都市消失并非一件难事。

“我们不防换个角度思考,”柏皓霖沉吟着,“庄旭昴的作案动机是什么?为什么他特意要从蓝山辞职到警署实习?”

“喜欢刺激?想要看到警方拿他束手无策的样子?”易云昭猜测。

“没那么简单。”柏皓霖摇着头,这也是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虽说很多连环杀手都喜欢参与到案件中,或是以目击者的身份从旁观察,或是在各大新闻媒体中默默关注,但像庄旭昴这样完全近距离地投入到案件中的并不多见。另外,一些凶手为了将警方的视线转移,会做一些陷害别人或是毁灭证据的事,但为什么庄旭昴非常明确地要求警方查服用精神类药物的患者名单?

想到这,柏皓霖脑内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会不会这才是庄旭昴的真正动机?!的确,庄旭昴拿到了精神类药物的患者名单后连环割喉案就结束了,那么这个名单能给他带去什么用处?是想找到像邹俊一样容易控制的精神病患者?

就在柏皓霖还没理清头绪时,正在翻看着案件资料的易云昭突然一拍大腿:“我想到了!这也是我一直都觉得奇怪的地方,庄旭昴是怎么判断割喉案的凶手患有精神疾病的!”易云昭“啪”地一声将文件放在柏皓霖面前,指着其中一段道:“既然他就是凶手,那他索要的这份名单一定别有用心!”

柏皓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连环割喉案结案报告中的一句话:根据心理支援处实习犯罪侧写师庄旭昴的建议,警方向法院申请调取了本市服用舍曲林、苯乙肼、芬普雷司、阿普唑仑的患者名单。(以上药物均是抗抑郁或抗焦虑药物)

易云昭的想法与柏皓霖不谋而合,只是这份名单有近四百多人,仅凭他们二人之力,要查到猴年马月去了,求助于贺广钟是最好的办法。

署长办公室

贺广钟听完柏皓霖和易云昭的叙述,对他们的看法颇为认可,并安排刑侦四处和刑侦五处协助他们排查这份名单,看庄旭昴有没有跟他们中的谁联络过,安排妥当后,两人正欲离开贺广钟办公室,他突然把柏皓霖叫住了:

“小柏,你留一下。”

待易云昭先行离开后,贺广钟开门见山:

“我来警署已经大半年了,警署的硬件设施,已经在我的能力范围内进行了升级换代,接下来软件部分也应该动动手术。”

柏皓霖暗叫不妙,庄旭昴是心理支援处的人,犯下这么大的案子他却毫无知觉,恐怕贺广钟已是非常不满,再加上他本身就是出色的犯罪侧写师,在fbi从事犯罪侧写多年,一定对柏皓霖的工作方式颇有微词,更何况在庄旭昴这件事上,柏皓霖也的确应该负管理不善的责任——当时若不是他查另外的案子,对庄旭昴采取放任自流,事情亦不会到如此糟糕的境地。

贺广钟似乎看穿了柏皓霖的心思,他将身子往前倾了倾:“庄旭昴本身就学过心理学,他知道如何伪装自己,我也是直到最后才发现问题,所以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柏皓霖在心里吁了口气,他原以为以贺广钟的强硬,就算不让他卷被子走人,也会将他降职处理。

“我要说的是刑侦五处,”贺广钟道,“你到警署的时候有两年了,你觉得刑侦五处怎么样?”

刑侦五处从柏皓霖进入警署开始,就一直是个幽灵部门,只接手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案子或是协助其他部门做点监视、走访调查之类的小事。领导者李警司平日摆花弄草,以前不忙时,他还会陪他下下棋什么的,警司如此不问世事,手下的警员也一个个作风懒散,唯有易云昭例外,但易云昭之所以到刑侦五处亦是因为他以前有很严重的妄想症,可以说刑侦五处是养活一些边缘人员的地方。

贺广钟突然这么问,难道是想取消心理支援处,将他发配到刑侦五处去?

柏皓霖隐隐有些不安,他之所以可以安心查父亲被害的案子、之所以可以暗中成为法外制裁者,都是因为身在一个可以自主的地方,若要将他调到刑侦五处,再安排一个搭档,他以后如何便宜行事?

柏皓霖虽没说话,但他抿着嘴唇,眉头微沉的样子被贺广钟尽收眼底,他不再询问答案,自顾自道:“我准备近日解散刑侦五处。”

“什么?”柏皓霖吃了一惊。

“李立安,我会让他提前退休,他本人已经同意了,至于其他人,能找到好去处的,我不会阻拦,要留下来的,我会将他们安排当巡警和片警,不过……”说到这,贺广钟停了停。

柏皓霖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过话:“易云昭如果当巡警或片警就大材小用了,有好几起案子都是因为他出色的观察力才得以破获。”这是他由衷的评价,他也明白了贺广钟特意将他留下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他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毕竟他在贺广钟眼皮子底下走黑暗之道已经需要格外谨慎,现在再加个观察力一流、好奇心爆棚、到了南墙心也未必死的易云昭?

贺广钟点点头:“易云昭是一个难得的可造之才,所以我想把他调到心理支援处。”

“但他并没有心理学背景,当警察没问题,做犯罪侧写师就——”柏皓霖的反驳有理有据。

“我联系了以前fbi的同事,很快会有一批具有潜力的警员到匡提科【注】进行特殊培训,包含鉴证技术、审讯技巧、侦查手段等等,当然也有犯罪侧写,易云昭会是其中的一员,至于他能不能成为犯罪侧写师,还需要通过测试。”贺广钟已经考虑好了。

(【注】匡提科:fbi所在地)

听了贺广钟的话,柏皓霖颇为感慨,当初余市长任命贺广钟为警署署长,仅仅是因为当时他的民调走低,已经被对手逼到了边缘,急需恢复声望,才挺而走险任命了亟孚人望的贺广钟,现在看来,这步棋走得极好,不但余市长保住了他的连任,还给原来雾霾沉沉的tmx市引来了一缕曙光。

也许我应该趁着还没有陷得太深的时候抽身。柏皓霖脑海中竟浮现出这个早就被他尘封已久的念头。

“如果可以,我也想再重修一遍犯罪心理学。”柏皓霖带着自嘲笑道。

“你的确应该重修一遍。”贺广钟不留情面地指出,“我准备派你第二批去。”

话虽如此,但贺广钟并非不认可柏皓霖,他清楚以他个人之力,能在陈腐的警署成立心理支援处已实属不易,更何况fbi的心理支援处是由团队组成,而这里只有柏皓霖一人,他还年轻,成为侧写师的时间并不长,出现纰漏是正常的,只可惜贺广钟自己有更多的管理工作需要处理,不能将精力单放在某一个案件中,否则两起连环杀人案的走向将会有所不同,所以他需要柏皓霖尽快成长,也需要有更多优秀人员加入这个年轻的团队。

贺广钟的快人快语令柏皓霖深受打击,可不知为何,又有些如负重释之感。

在贺广钟的示意下,刑侦四处和五处的警员开始调查庄旭昴特意要求的那份服用精神药物的患者名单,柏皓霖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查参加陆亚茗宴会的人员名单上,自他与贺广钟谈话后,他知道自己可以自由行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将所有进出车辆和参加宴会的人员名单比对后,柏皓霖认出了一个显眼的名字:邹志德。

虽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但柏皓霖还是清楚得记得此人是一名私家侦探,曾受雇于被他盯上的海警罗于强,柏皓霖查到罗于强利用职务之便走私毒品,罗于强亦注意到了柏皓霖的存在,派邹志德查他的底细,柏皓霖看穿后不动声色,将计就计,利用他来了个一石二鸟,可这差不多快一年以前的事了,为什么邹志德会再次出现在柏皓霖的视线中?他受谁的雇用?从什么时候开始调查他的?目前发现了什么?

这些想不出答案的问题令柏皓霖如佛芒在刺,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虽然他不知道原因,但结果是很明显的:没有在陆亚茗受邀名单中的邹志德必定心怀不轨,他带有极强的目的性撬开柏皓霖的车,看到他在宴会厅的监控录像,但事情就此就告一段落了。

试想一下,如果邹志德是刑洪明派来的,肯定会将ipad作为铁证交给他,以刑洪明的性格,柏皓霖必定早就死于非命,但是他没有,所以从结果推断,邹志德并不受雇于刑洪明。

除了刑洪明外,柏皓霖的心头大患就是贺广钟了,但贺广钟是白虎警署的署长,如果他怀疑柏皓霖,绝不会找一个私家侦探,所以也可以排除。

那么会是谁?

想了很久都没想到,这令柏皓霖觉得头有点痛,他一边蹙眉按着太阳穴,一边将自己的过往如翻看日记一般查找着。

柏皓霖通常是设下心理陷阱抓捕猎物,而且他鲜少直接下手,几乎不会让人怀疑是他所为,所以一定是跟他有某种微妙的联系,但还不至于令对方怀疑到报警的程度。

这样的话,就只有陆家的人了!

陆菀钰抓住了柏皓霖的把柄,为了报复陆亚茗,跟他貌合神离地交往过一段时间,这也是柏皓霖假手罗于强解决掉她的重要原因,当时邹志德受雇于罗于强,会不会发现了什么?

想到这,柏皓霖心中一紧,背脊一阵发冷,若那时邹志德就已经在暗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那对他在做的事知道了多少?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担心应该是多余的,如果邹志德真的掌握了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哪怕他没有报警,以私家侦探的特性,定会想办法将这些情报变成经济利益,但是他没有,故可以推断他对柏皓霖的事所知不多,或是他知道了什么,交到了雇主手上,他的雇主决定不用?

那么他的雇主是谁?

陆家姐妹的关系微妙,陆亚茗又对柏皓霖死心塌地,自然不是雇佣邹志德的人,即是说,只有一个人:已故的陆家奶奶!

柏皓霖曾见过陆奶奶一次,她是一个话不太多,却不怒自威的老太太,从她儿子死后就一直独掌陆家大权,再加上她向来讨厌陆亚茗,独爱陆菀钰这个大孙女,因此陆奶奶雇佣私家侦探查她男友柏皓霖跟她的死有没有关联并非不可能!

不过柏皓霖做得太巧妙了,巧妙得不会有任何人将他跟陆菀钰的死联系在一起,所以邹志德不可能查到什么!

更何况早在三个多月前,陆奶奶就因病去世,自她死后,按理说事情也就告一段落了,可为什么邹志德还在查柏皓霖?

这令柏皓霖百思不得其解。

与其想破头,不如主动出击!

柏皓霖索性找到邹志德侦探事务所的主页,发现他的网页很久都没有更新过,这个时间差不多就是陆菀钰离逝后不久,不过柏皓霖在网页下方找到了“业务联系”的链接,上面有邹志德的电话号码。

既然他一直在查我,恐怕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接活儿了,不知邹先生的存款够他用多久?柏皓霖暗忖着,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中油然而生。

陆府

邹志德接过管家给他的工资信封,摸着薄薄的一叠纸币撇撇嘴。虽说他做私家侦探时也有生意不好的时候,但那时很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帮陆家看门做保安,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栓着的狗,就算手上有了柏皓霖和陆亚茗做不可描述的小影片,却不知可以用它干嘛,这是让他最窝火的事。

这两天他再次理了一下手上掌握的线索,只知道陆亚茗和刑洪明互动频繁,柏皓霖也在从旁协助,想必跟她把公司卖给刑洪明介绍的跨国集团有关,除了他们时常鬼鬼崇崇地偷偷见面以外,邹志德实在看不出还有其他问题,只有他的侦探直觉告诉他两人在密谋着什么。

邹志德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将信封丢在床上,正准备躺下思考一下未来的人生,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个未知号码,以前他接活儿时偶尔也会有谨慎的雇主用屏蔽的号码打给他,已经不奇怪了,邹志德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喂?志德侦探所,志德志德,志在必德。”以前他念口号时激情满满,现在却有气无力。

“邹侦探吗?”对方的声音瓮声瓮气,像是经过了特殊处理。

“有什么事吗?”邹志德以前遇到过这样的客户,倒也不觉得奇怪。

“需要请你帮忙查一家公司,价钱好商量。”对方道。

“什么公司?你准备出多少?”邹志德原以为是查外遇什么的,没想到是个大单子。

“一家货运公司。先给你两千的调查费,查出问题了再给两万。”

“你希望查出什么问题?”邹志德的侦探嗅觉告诉他这事不一般。

“我要能告诉你,还要你做什么?”对方有些不满,“而且听介绍人说,你的能力是本市侦探中数一数二的,当然不会只满足于这点调查费吧?”

邹志德对他给的这顶高帽并不感冒,他撇撇嘴,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两千不算少,先收他一笔,就算查不出什么,我也不亏。

“行吧。”邹志德应道,“怎么交易?现金还是转账?”

“现金,今天晚上七点,白虎公园雕像西面第二个长椅,你拿上今天的观察时报。”对方说完挂了电话。

“什么嘛,搞得跟间谍接头一样。”邹志德嘀咕着,但也令他对这起单子充满了好奇。

傍晚六点四十,邹志德来到白虎公园,只是他没有坐第二个长椅,观察时报也被他夹在腋下,他想先找出对方是什么人。

此时那根长椅上坐着一个正在玩手机舔食着冰淇淋的年轻女孩,邹志德暗想她应该不是联系他的那个神秘人物,果然,又过了几分钟,一名跟她同龄的男孩小跑了过来,两人说笑着离开了。

邹志德看看表,已经六点五十了,他环顾四周,前方的广场有一些正在跳舞、打拳的老头老太太,偶尔会有年轻人戴着耳机从他身边跑过,没有看到可疑的人。他再次看看表,离七点还有两分钟,对方放他鸽子了?

就在时针刚刚指向七点的时候,邹志德的手机突然响了,他迅速接起:

“喂?你在哪?我已经到了。”

“你找下椅子下面。”对方的声音依然瓮声瓮气,似乎没有与他见面的打算。

邹志德满肚疑场地起身,再次环顾四周,还是没有发现可疑,他走到那根长椅处,蹲下身,果然看到椅子下方黏着一个信封,他将信封扯下,打开一看,里面不多不少,刚好两千:“拿到了,然后呢?”话一说完,他就看到里面有一张纸条。

“你看看里面的纸条,三天后我会再跟你联系。”对方语毕又挂了电话。

对方的爽约令邹志德有些不快,不过有钱在手,也可以抚慰一下受伤的心灵。将钱放到内包后,邹志德打开纸条一看,里面是极速货运公司运送冷冻食材的时间和货物量,按理说应该是极普通的帐目,但在最后一列总是有一些奇怪的数字和符号,从300β到800§不等。

“什么鬼?”邹志德眉头拧了起来,他正准备将纸条折起来收好,这时,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痕迹引起了他的注意,根据他的经验,这是上一张纸写过东西留下的印迹,出于侦探的本能,他用笔在这个印迹上涂抹着,很快,几行小字清晰可见。

上面记录的是一个新闻发布会的时间和地点,旁边还写着“我社将有三人出席。”

看到这,邹志德顿时了然:“原来是个偷懒的小记者,想让我替他做活儿!”

很多新闻调查记者都会做暗访、卧底、跟拍这样类似于侦探的工作,他们手上事情太多也会私下请侦探代劳,这并不奇怪,邹志德以前就接过记者的单子,主要是偷拍明星约会什么的,查货运公司倒是头一遭。

不管怎么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更何况现在邹志德无所事事,这笔钱还能解决他眼下的财务危机,何乐而不为?

虾有虾道,蟹有蟹路,邹志德虽是个不入流的小人物,但他的人脉极广,都是一些跟他一样不起眼却在各行各业有门路的人,邹志德先后给税务、工商、海关、检疫等多个部门的熟人打电话打听这家公司,对方都回答没有问题,所有的手续都是齐全正规的。

邹志德想办法拿到了对方提供那几批货运食材的官方资料,除了没有300β到800§这样奇怪的标记外,其他都一般无二,不过在翻看检疫通行证时,邹志德发现了端倪。

极速货运运输的大都是海外进口的生鲜食材,多以牛肉和海鲜为主,食材入境后需要到指定存储冷库待检,通过检验检疫后才能通关入境,入境时向海关出示相关检疫报告即可,但邹志德发现极速货运在使用重复的检疫报告。

比如33/s924--1565这份检疫报告,显示的是进口牛肉,两个月内出现过三次;还有4491-237,显示的是进口火鸡肉,在三个月中出现过五次。由于这些重复的报告出现频率并不高,而且每次审核的海关人员不一样才没人发觉。

看到这个,邹志德有些明白了:极速货运公司很可能在运病牛病鸡或是以次充好卖到tmx市!只是他依然不明白“300β、800§”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

不管怎么说,食品安全问题可是个大新闻啊!但重复的检验报告并不能证实他的猜想,必须要有证据!

邹志德马上联系了一名在检疫部门工作的熟人,经他帮忙查到极速货运公司正好有一批冷鲜牛肉存在冷库待检,邹志德承诺给此人五百块辛苦费,对方才答应当晚带他到冷库探明虚实。

凌晨一点多,邹志德如约到了青龙区的检疫局指定存储冷库,他刚从自己的小面包车下来,等在路边的检疫局的熟人已经向他伸出了手:

“拿来。”

“什么?”邹志德装傻。

“500,快点。”对方有点不耐烦地摩娑着食指和中指,“你以为我愿意这时间跟你压马路?”

“难不成我还会赖你的?”邹志德瞪着他,但他见不为所动,只得如数支付。

“你小子接了个大单啊!”他点清了钱,酸酸地说。

“什么大单,一共才一千,就让你小子剥去五百。”邹志德一脸不爽。

“这家黑心公司肯定是以次充好,你想想进口牛肉得多贵?再说有几个人能吃出来是不是真的进口?还不是装逼的!”他说着啐了一口。

只有在进冷库的时候需要刷门禁卡,邹志德找的这人是一名检疫员,自然可以自由进出,里面防护并不严密,每一个公司都会租用一间单独的冷库间,只有一把密码锁,检疫局的检疫员每人要负责好几十个仓库,为了方便记忆,他们通常会用统一的密码。

在快速按下几个数字后,密码锁响了两声,开门的指示灯变成了绿色,同时听到门锁弹起来的声音,两人合力拉开了厚重的大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令邹志德打了个冷颤。

“哦,忘告诉你要贴暖宝宝了。”那人坏坏地笑着。

邹志德白了他一眼,往里望去,只见里面五十平米大小的仓库里推了二十个货架,每层货架上放置着不少块状牛肉,他尝试着想看看,但真如检疫员所说,以他普通人的眼光还真看不出来这进口牛肉是好还是坏,唯有刺骨的寒冷令他有些哆嗦。

检疫员拿起挂在冷库门边的检疫单翻看着:“真奇怪。”

“什么?”邹志德转身向他走去,以缓解刺骨的寒气,说话时嘴里跟着吐出一团白雾。

“这是今天下午一点多送来的,不到三点就签发了检疫合格报告。”

“哟,你们现在的效率挺高啊。”邹志德酸酸地说。

“屁!你以为检验只需要看一眼?还得送去化验什么的,检查的项目也有很多,这一来一回,再怎么快也要四个小时。”他白了邹志德一眼,从贴身腰包里拿出一个五厘米高的透明玻璃瓶,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他走到货架旁,用随身的小刀割了一小块牛肉丢在玻璃瓶里,盖上盖后使劲摇了两下,很快玻璃瓶里的液体变成了紫色。

“真有疯牛病?”邹志德虽不是专业人士,但也看出了不对劲。

“你刚刚说对方给了你一千让你查的?”那人问。

“啊,对。”邹志德眼都不眨。

“牛肉里含有四氧化锇,你得管他要五万才不亏。”毒品检验是检疫的最基本要求,他也是顺手试试,没想到一击即中!

“啥玩意儿?”邹志德没听懂。

“四氧化锇,一种用于脂肪细胞的染色剂,经常被混入毒品中。”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邹志德。

“等等,你说毒品?!”邹志德吃惊不小。

“对,这家公司不是在以次充好,而是在利用这些牛肉走私毒品。”不用想,那些奇怪的符号是肯定就是毒品的数量了!

我勒个去!邹志德在心里叫道,这个消息岂止值五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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