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恒回来的时候,殷悦的烧已经退了,谭宇的伤也都止血了,脸色也恢复了。
那是第二天的深夜,殷悦正睡得沉,突然便觉得被窝一凉,有个人就这么溜了进来,将她搂在了怀里。
她吃惊的睁开眼,第一个反应便是去推,张口准备大叫。而后,便被一只温暖的手被捂住,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叹:“是我。”
她震惊,睁大了眼睛盯着面前熟悉而模糊的轮廓,眼眶顿时便热乎乎了起来,有什么液体在四周打转。
雍恒轻轻的叹息着,将她拥入了怀里,他那修长的手捧着她的脸,微微有些粗糙的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脸颊,她听到他说:“对不起。”
她拼命的摇头,而后开始摸着他的身体,问他:“你去哪儿了?你受伤了吗?”
雍恒摇头,道:“我没事。”
殷悦还要问,雍恒道:“很快你就知道了,睡吧,醒了再说。”
殷悦被他紧紧的抱着,只觉得那怀抱,特别的雄厚温暖,她眷恋的,安静的枕在他的手臂上,脸颊贴在了他的胸口,他的心跳沉稳有力,呼吸渐渐变得舒缓了。
殷悦有时候会想,她和雍恒的关系,到底算什么呢?
她真的只是雍恒的一个小妾吗?和韩俐儿一样的存在?
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可若不然呢?
她不想,然而,不想又能怎么样?
她从雍恒的怀中抬起头来,雍恒已经沉沉的睡去,角落里点了根蜡烛,然而到底灯光很弱,又隔得远了,雍恒躺在黑暗中,越发的瞧不清楚了。殷悦使劲的去看,到底也只能看见一个轮廓,再多的,也瞧不见了。
可她还是能够感受到,他的疲惫不堪,他瘦弱下来的脸颊,颧骨有些凸了,脸颊的肉一没,便显得瘦骨嶙峋了起来。
她仿佛受到了诱惑一般,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脸颊。雍恒动了动,伸起手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睛眯缝着,看了她一眼,而后又一把搂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模糊不清道:“睡觉。”
他说着,又沉沉的睡去了。所有的动作,是那样的自然,就跟相处了许多年的老夫老妻似的,而她,却陷进了思维的死角,就跟那些小气吧啦的妇人一般,为着一点也许在他眼中,毫不重要的位置,死死的纠缠着,折磨着自己。
也许她该放过自己的,也放过他。这都已经一年过去了,再往后,一年又一年,也许很快的,一辈子就过去了。而这短暂的一辈子,她将能够一直拥有着他,看着他和安婧瑜。还有他的孩子,幸福的生活着,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可是,她能够放下吗?她真的能吗?
不,她不能。
此时此刻,她已经在嫉妒安婧瑜,也许,再过个一两年,或者根本不用一两年,她就会嫉妒成疯,然后变态,甚至开始想要杀人,害人,想要独自拥有雍恒。
这种后宅里的变态宅斗,她一点也不想沾染,所以,她不允许她变成那样,和安婧瑜一样,疯了一般的想要杀她。
那样,她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可,不然呢?
殷悦就这么自虐似的,乱七八糟的想着,睁着眼睛等着天亮,一直到不知什么时候,她似乎慢慢的睡了过去,再次睁开眼时,雍恒已经不见了。
她恍惚的坐了起来,脑筋慢慢的转动着,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那只是一场梦。
可真是的感觉告诉她,那并不是梦。
然而,雍恒人呢?
他现在又在哪?
兰妤推开门进来,伺候她洗漱,殷悦想了想,还是问她,有没有看到雍恒。
兰妤奇怪的问她:“王爷回来了吗?”
殷悦一怔,便知道兰妤并没有看见他了,那么他人呢?难道他并不想见人,所以,又躲起来了?
他是,不想让安婧瑜知道,对吗?
殷悦不断的在脑海中想着各种假设,最后到底也没有想出个什么来,只能断定,他是不远让人发现了他。
冯总管又来了一趟,见着她已经没什么大碍,这才又放心的走了。殷悦吃了早饭,又带着兰妤取了些早点,去看望躲在一处空房休息的谭宇。
谭宇脸色还不怎么好,失血过多让他恢复有些慢,而如今他因为背叛了周景琛,处境也是十分危险,并不好在这里光明正大的出现,雍恒不在,谁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周景琛买下的眼线?万一有人要刺杀他,就她和兰妤手无缚鸡之力的两个女人,能救下他吗?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殷悦还是决定先将谭宇留在这里,等伤养好了再说。
谭宇本来是不愿意的,说雍恒现在生死不知,他必须去找他,她也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人劝了下来。
殷悦给谭宇送了早点,为了安抚他,便将昨晚雍恒回来的事说了,果然谭宇也是一愣,而后猜测道:“王爷不想让人知道他还活着?”
殷悦道:“应该是这样的,否则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不出现。”
谭宇沉默着,殷悦知道他在想雍恒此番动作的动机是什么,只不过,雍恒的思维,又岂是她们能够看得懂的?
他做事,每次都是冲着最后的结果去的,并且干脆利落,从不浪费一分一秒,一举一动。
而他的最终目标,无疑是解开二十几年前的那场战。
殷悦皱眉,跟雍自鸿和卫博衍斗,她实在是怕雍恒会吃亏受苦。
整整一天,殷悦一直在等着雍恒出现,她想办法支开了所有人,终于在吃完晚饭后,在房里等到了雍恒。
她是做好了准备的,并在房内留了点心,她亲自去厨房做的茶糕。
雍恒果然很喜欢,并且坦言,说他饿了一天了。
殷悦顿时就心疼了。
她也不着急着问,等着雍恒吃完了点心,这才又去给他准备了水,等着他洗漱干净了,换了身衣服,这才泡了茶,准备好好问一问。
雍恒也是做了准备的,等一切准备就绪,也不用她问,十分自觉道:“我这次出门,是去跟一个人做了一个交易。”
跟一个人做了个交易?
殷悦皱起了眉头,她表示不明白。
雍恒又说,这次是一个意外,所以行程也比较赶。
他缓缓的说出了当天的情况,林岐本来一直在监视着滕明微所住的那个小院,而后他便发现,有这么一个人,经常偷偷的出入那个院子,女人一身白衣,白纱覆面,功夫十分高强,他盯了许久,一直没能抓住她,甚至靠近一点,都不行,每次跟踪不过三里地,就能被女人给甩走。
所以,雍恒便让他,下次再发现女人出现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
而后,那天早上的时候,再次发现女人的行踪之后,雍恒便选择了亲自跟踪上去。并且一去,便是三天。
殷悦听得心里一紧,不由的抓住了他的手。
她实在不明白,雍恒怎么会做出这么大胆的选择,听他这么说,女人的身手肯定十分的好。要知道,林岐的轻功,可是比谭宇更快的啊,她都能甩开林岐,保不齐功夫比雍恒还要强呢?万一她对雍恒下手的话……
她这么想着,不由得又想到,雍恒是绝不会让自己涉险的,除非他知道这么上去,一定不会有危险,而后她灵光一现,不由得道:“那个女人是白阎罗?”
白阎罗,也就是盘盈。
雍恒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由得眉头一蹙,问她:“你怎么会想到是她?”
殷悦失望的问道:“难道不是她?”
雍恒笑道:“是她。不过,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殷悦也不由的一笑,特得意的道:“我也是随便一猜。当年白阎罗不是进宫了吗?那场战争之后,她就失踪了,我便一直在想,她到底去了哪里了。后来又听冯总管说,滕明微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女人守着。我当时就一直在想,这个女人会是谁。在听你说,那女人一身白衣白纱覆面,便想到了她了。”
这么说着,她又不由得想到,如果说盘盈一直跟着滕明微的话,那么当年将雍恒送到滕瑶身边的人,会不会就是她?
她这么想着,便也这么问了,问完才又觉得不妥,不由得脸色微微一变,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雍恒,这才发现他并不在意,当下只是笑:“当年就是她做的,除了她,你觉得还有谁有这本事,潜进宫偷偷的换掉了皇子?”
她沉默了下来,而后问道:“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雍恒笑着,只是眼睛却变得沉痛起来,他噙着嘴角,笑。笑得殷悦心痛。而后,他道:“为了保护我。”
他说着,慢慢的说出了当年的事来。
那个时候,卫博衍一再战败,带着滕明微一路往北逃,那时候滕明微将近临盆,带着她逃亡,兵马前进的速度只能一再减慢,直接拖累了他们。而后,一直到了魏谷山,终于被雍自鸿的兵马赶上。
他们只能往山上逃,企图利用山形,围攻雍自鸿的兵马。而也就是那天,滕明微在山上产下了一子。
而也就是那天,她做出了一个巨大的,危险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