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武面上苦笑:“今次真是让两位娘娘失望了,小女自小顽劣,今次又闯出如此大祸,怕是不能入两位皇子的眼。”
白芷也不说话,只侧过头看着在座之人,似是在找什么一般,片刻,终于在最角落的地方看见了曲司宸和曲云萝。
这中间隔了许多距离,白芷说不真切,只觉得那边曲司宸也是盯着她看的。
他的眼神黑曜如墨,深沉似潭。
感觉到他在看自己,白芷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好像只是如此便已足够。
等被旁边白宣拐了一下胳膊的时候,白芷才反应过来,忙看向西武帝。
那边西武帝面上笑容不减,之前说了什么白芷完全没有听,如今所说之事已不再是联姻了。
白宣在她耳边悄悄道:“方才西武帝说他与爹相处那么多年,早便盼望两家联姻,若是你嫁过去,他的儿子必定不会亏待你。而且三月之后便是秋季狩猎,说若其中有人让爹满意,希望爹能接受这门联姻。”
“……”白芷有种我为鱼肉的感觉,眉目一皱:“我以前只听说过比武招亲的,倒还没听过打猎招亲的呢。这些京城中的人,连我都打不赢。我都看不上,爹肯定也是看不上的!”白芷面上俱是不屑。
白宣已经笑了出来:“真的?刚刚也不知道是谁,盯着哪里的人看呢?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可指不定盼着爹将你嫁给如意郎君呢。”
“胡说!”见心事被人看穿,白芷脸上绯红,连忙阻止白宣继续说下去。
在座皇子除了三皇子曲无霜和五皇子曲慕言不在京城外,其余之人皆在座。方才白芷和苏瑾玉那事可谓是让这些京城中的子弟‘大开眼界’。是以一半好奇一半不屑,目光不时向着白芷投去。
曲陌离也是,他将面前的蝴蝶暇卷递给了身旁的郁洛薇,眼神一瞬不瞬的打量白芷,一双狐媚眼微微笑的不怀好意,俊朗的面上全是妖娆。
***
秋季狩猎之前。白芷因宫宴之事被白武惩罚禁足,不准踏出白府半步。
在这期间,京城中出现了一起引人轰动的大事,京中大街小巷纷纷讨论,甚至连那戏馆子中都在传唱。
当今晋妃侄儿,阮御史之子阮跃,宫宴后的一个月,被发现在自己房内上吊自杀,房内留有遗书,说其无法忍受双手残疾,生无可恋。
只是他的死疑点重重,当日宫宴阮跃双手被废,后御医诊断,无法痊愈,形如废人,是以如何上吊?更遑论还写遗书这等可笑之事。
半个月后,大理寺找出凶手。
说是陈侍郎趁着同阮御史关系之便,前去拜访阮跃,并带了上好礼品,趁其不备将其杀死,伪造了殷家如今当家殷筍字迹想要嫁祸殷筍,以此来离间阮、殷两家关系。
各种证据确凿,判处陈侍郎死刑。
这事一出,百姓中一片唏嘘,阮跃纨绔子弟,欺压百姓,此时殒命,可谓循环报应,而陈侍郎无功无罪,如此陪去一条性命,实在可惜。
然而这事报备至曲陌离处,他那双狐媚眼罕见的有了杀气。
同样听见这个消息的苏牟,一手端着茶盏,一手不自觉地敲着桌面。
他们如今在京城中最大的酒楼满香楼,曲陌离站在窗前,望着窗外车水马龙,脸上渐渐没了方才的冷冽,浮出一丝笑意:“倒是低估了容覃公主,白芷这几个月足不出户,倒的确不能‘心怀旧恨趁机杀了阮跃’……”
来报备这个消息的刘尧一脸沉重:“那这一出,莫非是容覃公主手笔?”
“非也。”苏牟饮了口茶,看着刘尧,“白武最忌夺嫡之争,他今次回京,虽知皇上不会放过他们,却也知西玥周边并不稳定,南荻北夏虎视眈眈,是以皇上也不会动他们。在这京中,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中利害,容覃公主再明白不过,她不会去蹚任何浑水,她只是让大家无法怀疑到白芷身上去而已。”
“不错。”回过头来的曲陌离面上依旧带着浅浅笑意:“父皇当日已经动了杀心,本来孤想将计就计,栽赃给白芷,倒是有人敢来坏孤的好事!”
“按太子所见,这背后之人,究竟是何人。”
“不知,苏丞相可有想法?”
苏牟微微一笑却是摇了摇头:“三皇子远在川北,如今宫中除了八皇子,微臣倒不知还有谁有这个本事……只是八皇子贪玩,似对皇位又没有半分兴趣。”
“他如何想,我们如何知道,不过倒是,莫非苏丞相忘了,除了八皇子,这宫中……”
似是才想起什么般,苏牟眼眸一动,有些不可置信:“六皇子?他身子孱弱,那日宫宴中太子也见过,冲动易怒,不足为惧。”
“不,孤倒是觉得,孤的这个臣弟,不太简单。况且……”那日宴会上他看郁洛薇的眼神,非常的不一样。
曲陌离把玩了手上的玉戒,随后对着刘尧招了招手,刘尧走近在他耳旁耳语了几句,刘尧接过命令后退了下去。
曲陌离复转身继续望着窗外,那双狐媚眼中依旧是笑:“孤近来听说,这白宣,倒是经常会光临丞相府?”
苏牟本在饮茶,听此放下茶盏,微微笑道:“这白家兄妹,性格倒是天差地别,白宣温柔谦恭,那白芷倒似男孩般。”
曲陌离点点头:“不过,这白宣于孤来说,不过废子,至于白芷……”
曲陌离一字一句道:“若无法为孤所用,便也毁了。”
***
川秦殿。
同太子不同,晋妃娘娘自听了大理寺传出的消息后,已经站在殿门有半天了。
阮蓁算着时辰,知道早已经下了早朝,本来毫无表情的脸上终究是浮出了一抹讽刺的笑。
一旁的希儿见自家娘娘如此,心中焦急万分却是不敢多言。只不停的望向阮蓁。
阮蓁一瞬不瞬的望着御书房那里。
眼中的希冀渐渐变为了绝望。
阮跃之死,这明眼人都知是西武帝所为。
于她看来,那阮跃欺压曲司宸和曲云萝不过小事,她想,便是西武帝也不会在意。
而西武帝之所以要杀阮跃。为的不过是给她阮家一个教训。阮跃品性,西武帝早便看不惯,况且如今阮、殷两家持平,以后太子登基了,西武帝绝不会让她阮家独大。
只是她以为纵然如此,他还是会有个解释,或者只是来看看她也该是好的,在这宫中将近十八年,西武帝明面上对她恩宠不断,然而谁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
其实她要的,不过只是那一星半点的真心……
但是谁都知道,在这宫中所求真心,是再愚笨不过的了。
阮蓁收回目光,终于是看向一旁的希儿道:“去帮本宫请平常要好的嫔妃来,还有宫外的夫人们。”
“是。”希儿听后退了下去。
待得走远了,阮蓁才走入内殿,她稳了稳心神,唤道:“小俊子。”
暗中出来个太监,阮蓁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那人退了下去。
不多时,希儿便带着嫔妃及夫人一起过了来,来的,还有容覃和白芷。白芷被禁足将近两个月,却没想到这一次出府竟是进宫。
白芷欲哭无泪,在众人面前还是装得乖巧懂事的。
只是她没想到,和苏瑾玉在这冤家路窄。
寒暄了几句,阮蓁拉着白芷同苏瑾玉的手,将其交叠在一起,温柔道:“俗话说啊,不打不相识,这玉儿就像馨儿一般,本宫一直将她看做亲生女儿。阿芷也是,本宫第一眼见你,便喜欢的不得了。玉儿之前也和本宫说了,觉得她有错在先,想找你和解却拉不下面子,今次本宫搭个桥,你们看在本宫的面子上,就忘了之前的事,好好相处,好吗?”
话毕,苏瑾玉笑得温柔有礼,主动握住白芷的手:“芷妹妹。”
白芷从来都是气得快过得也快的人,见苏瑾玉也这般了,想着上次自己把人家揍的也实在严重,反握住她的手,笑了笑,却是不语。
见两人如此,在座之人无不会心一笑。
“芷妹妹,你才来京城不久,这皇宫怕是不熟,今天我便带你去看看!”
苏瑾玉拉着白芷的手,对着晋妃一行行了礼,带着白芷和曲柠歆走了。
这之后此间再次欢声笑语,宫中女人在此等场面上皆是个中高手,左一个姐姐,右一声妹妹,亲热极了。
而另一边白芷等人。
一路走着,苏瑾玉同样亲热的给白芷介绍宫中各处。
白芷可谓大开眼界,心想这皇宫,比胤川大那么多,富贵堂皇,却只是皇上的家。
“这里是木樨园。”走得一处地方,苏瑾玉停下来,对着白芷介绍道。
恰逢微风轻抚,一阵清幽扑面而来,面前点点雪白、金黄,仿若落英,徐徐落下,白的黄的夹杂一起,白芷从未见过如此美景,不由自主看呆了去。
“啊呀!”
突然一声叫唤,惊醒了怔愣的白芷,她回头看去,曲柠歆一个不留神被脚下石子绊了一跤,险些摔着,苏瑾玉眼疾手快拉住她,她头上的发鬓似并未弄稳,发簪因此掉下来,又因是圆形发簪,就这般骨碌碌滚到了木樨园中。
“发簪!”曲柠歆一急,却似是崴到脚了,苏瑾玉扶着她,脸上也是焦急。
见她这般白芷皱了眉,对苏瑾玉道:“你扶着她,我去帮她捡那发簪。”
苏瑾玉点点头,白芷走进木樨园捡起发簪刚欲返回,哪知眼前景致一变,这满园的桂树像是有灵性般,移动变换,竟同她进入前不再一样。
四处望去,全是树,哪里还有曲柠歆和苏瑾玉的身影?
“原谅?你以为我真会原谅你?看我不玩死你,白芷你就在里面呆着吧!”
此时苏瑾玉的声音伴着笑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白芷向方才进来的方向走了几步,这桂树再次变换位置,再走不出一步。
“苏瑾玉!”伴着这声怒吼,知道自己被骗的白芷,手中的发簪已被捏成了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