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之言一出,众将士高声应和,情绪激昂,同仇敌忾。
之后,地字军大军趁着夜色,开拔出征。领军的自是张马二将军,随军而行的还有潘淑云、郭裕飞、沈墨砚三人,以及腹中养着牟兽的二十位少女。
翌日清晨,当火凤城的天字军守军从梦乡中醒来时,却发现地字军队已至城下。
二十只牟兽站在队伍最前头,排成一线。
牟兽是十分巨大的异兽,比大象还要大上一倍,浑身赤红,覆着厚重甲壳,表面凹凸不平,就如嶙峋的山壁一般。脊背凸起,头为倒三角状,额上头盾巨大,如扇而开。生着两排共六只眼睛,冒着黄色光芒;嘴里满布獠牙;胸前伸出四只巨大的、如镰刀般的螯肢。
二十只赤红巨兽同时现身,何等威武雄壮。城上天字守军惊得魂不附体,赶忙敲钟警示。
急促的钟鸣声一阵又一阵响起,传入火凤城内,也播于城外广袤的大地上。但这钟声,在旭日照耀下的地字大军前,却显得苍白无力。
随着进攻号角吹响,三只牟兽狂吼地冲了出去,大地颤动,尘土飞扬。城楼上零零落落地射出数十只羽箭,不成气候,而且牟兽甲壳何其厚重,羽箭射上去,简直连挠痒也算不上。转眼间三只巨兽已撞在了火凤城门之上,发出一声震撼天地的响声。两扇大门齐向内凹,需得用绞盘才能提开的铁质门闩微微变形。三兽扭头撤回,又有三只狂奔而来,两队牟**错而过,井然有序。
待这三只牟兽冲到城下,才有雷石滚木掷下,但仍是稀稀拉拉,浑无章法。
张将军大喜:“看来火凤正内果然大乱,这真是天赐良机,诛杀逆贼在此一举了!”
三只牟兽一番冲撞后,便向后撤,第三批牟兽又已冲出。火凤城楼上雷石滚木一通乱丢,根本未有几根砸中牟兽。第三轮冲击一过,两扇城门间已被撞出一道口子。接着第四批牟兽又狠狠撞了上去,“砰”的一声,人腰粗的铁闩落地?城门洞开。
张将军高举长矛?高呼:“众将士!随我冲锋!攻陷火凤,活捉仇一言老贼!”一时间杀声震天,一万名地字将士犹如决堤洪水般涌出?径入火凤城中!
火凤城中登时大乱?满大街尽是张惶逃窜的天字百姓,张将军见了心中暗喜:“天字军果然一点防备都没有?居然连百姓都未及疏散。”
大军沿着城中主街行进,如入无人之境,直到里许后,方有一队军敌军迎面而来?这些敌军全都蒙着面?穿着简陋的盔甲,人形瘦弱,普遍矮小,有些甚至像女人一样纤瘦。而且犹犹豫豫不敢冲锋,浑无半点气势。在这队兵卒后方倒有几个大汉不住叱喝?手中挥舞长鞭,似是监军一类,催促这队兵卒迎战。
张将军见敌军如此不成气候,哈哈大笑,朗声说:“将士们,随我冲锋,杀敌立功!”地字军高声应和,奋勇冲出,个个当先,刀光闪闪,铁蹄践踏,转瞬间便将那百余人的天字守军尽数歼灭。
张将军一人便砍死十余人,但他这时又觉太过奇怪:天字军就算内乱,但士兵怎么会如此不济?他左手紧握缰绳,身子朝下一倾,用刀挑开了了一个死去天字兵的面罩,不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原来这天字士兵竟是个中年妇人,再挑开一只面罩,却瞧见死去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孩子!
这时,又有一队守军逼了上来,这一队越有三五百人,仍是蒙着面,装备破烂,身形瘦小,虽在向前行走,但双腿绵软,显得十分惧怕。队伍后面还是有几个粗壮汉子不住挥鞭叫骂。显然这又是一批妇孺结成的民兵。
一时间,张将军犹豫了,对面的身显然都是临时抓来的百姓,力量微弱;可是就算再若,却也手持兵刃,虽是百姓亦是民兵。倒地杀是不杀?
转眼间敌军已到阵前,张将军高呼:“盾兵在前,矛兵退后,弓箭手不得放箭,暂不杀敌!”
众兵听到这等命令虽是不解,但军令如山,不得不从。天字民兵的刀戟长矛顶在了地字族的盾牌上面。张将军大呼:“天字军的朋友们,仇一言教鱼肉百姓,罪大恶极,你们实在不该为他们卖命!如今火凤城门已破,整座城池片刻将倾,大伙应随我地字军一同,攻入城军府,诛杀仇一言!还苗疆太平!”
火凤、君临、神树三城之中,均有一座城中城。
神树城的城中城是皇宫,而火凤和君临则是军府,是城内最后的防御工事,外城失手,军队还可以依靠军府的高强防御反击。
此语一出,许多民兵登时犹豫了,他们只是平头百姓,只求片瓦容身,有口饭吃就够了。又想到确实是仇一言教徒将他们硬帮了上战场,与敌拼命,何其霸道!
忽然敌军后方有个粗犷声音喊道:“谁敢背叛仇一言大人?背叛者杀无赦,奋力杀敌才有生机,给我上!”
张将军刚要出言反驳,忽见数十把强弩从人从中高举起来,“搜搜搜……”数声,群箭射来。张将军急急挥刀一格,发出“铮”的一声响动,原来那箭却是纯刚铸造,力道甚强。张将军手臂一麻,弩箭偏了方向,但力尤未及,“嗤”的一声射中张将军身后一马兵,地字军中数十人齐声惨叫,载下马来。
原来,天字民兵中竟暗藏精兵,杀了地字军一个出其不意。张将军怒叱一声,高声喊道:“杀!”地字弓手立刻还击,箭如雨下,天字民兵登时死了大半,余下的多是身穿蓝色大袍头缠包布,使弯刀的仇一言教徒。不过这时候从街巷中又涌出千余名天字士兵,这些士兵体格壮硕,身穿重甲,手持大刀长矛,显然战力不俗。两军就在这大街上厮杀开来,刀光伴剑影,鲜血随杀声,一时难解难分。
郭裕飞、沈墨砚也在先头部队之中,他们不善马战,早已跳下马来,杀入敌从。潘淑云结印施法,冰击火攻层出不穷,不多时已毙了几十名敌军军好手。而马将军受郑虞龙嘱咐,一直护在潘淑云身旁防人偷袭。
张将军本意只是歼灭仇一言教,并不想过分破坏火凤城,二十余只牟兽攻破城门后全在城外待命,暂不进城。但眼下战事已显焦灼,那就不能再有半分保留,立刻下令吹响号角,城外牟兽大军立刻涌进成来。牟兽体型何其巨大,二十余只齐向前奔,大地摇颤,一转眼间,便踏毁好大一片房舍,漫天扬尘。
牟兽一到,天字军登时不支,开始败退。
当下,郭裕飞纵身上前,红光闪动,豪鬼剑一剑封喉,毙了一名天字军。他手腕急抖,剑尖又扫向另一敌人喉头。这时忽见眼前黑影一闪,却是一人迎面扑来。郭裕飞急急纵身侧跃,躲了过去。
那黑影一扑未中,力蓄双掌,口中“嘿”的一声,又朝郭裕飞击出,郭裕飞长身而起,举剑疾刺。那身腰身一扭,竟尔躲过剑刺,双掌扔向前推。郭裕飞大叫“厉害!”急急沉肩,但终于慢了一拍,肩头一痛,已被对方张沿擦中。
那黑影一得手,立刻双足点地,身子朝后弹出丈许,随即长身立起,却是个留着长须的弓背老者,老者身穿一件墨色大氅,手跟脸上都浮着一层诡异紫气,身材瘦小,看上去也就六七十斤重量,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了。郭裕飞暗吃一惊,心说:“这老头儿看上去已是风烛残年,但却想不到有此身手!”
长须老者朗声说:“‘南’路军殿后,其余人等先行撤退!”一声令下,那些身穿重甲的士兵仍在奋勇作战,而另外一些身穿蓝袍士兵齐向后撤。
老者冲着郭裕飞轻蔑一笑,旋身便走。郭裕飞吃了亏,哪肯服输?大叫“别走”,纵身抢上,两个重甲士兵来阻,郭裕飞运起一招“凝风掌”闯了过去。
老者虽老,脚力却是甚强,脚下生风,顷刻间便奔到一座砖房前,起身一纵四尺,双脚在垂直墙面上借力一踏,便纵上房顶。
郭裕飞不敢示弱,也是一纵而起,但他自忖没有从垂直墙面上借力再跃的本领,这一纵,纵上了屋舍旁边的柴垛,再一跃,也上了房顶,追着老者去了。
混战之中,大伙不知不觉中分散了,马将军跟潘淑云在一处,沈墨砚、郭裕飞分在一处、张将军带军冲杀,在最前端。
所以郭裕飞追敌而去,潘淑云、沈墨砚、马将军三人均是不知。待把重甲兵尽歼时,沈墨砚游目四顾却不见郭裕飞身影,忙问左右,一个士卒上来禀报说看到郭裕飞向西北追敌而去。
张将军在也听到了,忙对潘淑云说:“以郭大侠之身手,应该无碍,沈姑娘不必多虑。”随后便指挥军队继续朝前缓缓推进。
在牟兽助力之下,天字族几波反扑均收效不大,临近正午,地字军已占领火凤城占了一半,张将军所率线头不对已逼至城心处的广场之上,这广场百丈见方,甚为宽广,广场西面便是火凤城军府了。张将军在广场北端,极目远望,已能瞧见高高城墙。
广场上空荡无人,大军继续前行,来到了广场正中,却瞧见四根木柱立在这里,每个木柱上都绑着一个尸首,四具尸首皆衣衫破烂,面目全非,浑身上下已没一块好肉,隔着老远也能闻到阵阵恶臭。显然是人死之后又遭鞭尸,再缚在这里受烈日炙烤。
张将军心说:“火凤城局势动荡,这不知是哪一派动用极刑,铲除异己,也不是什么奇事。”
张将军思量间继续率军前行,行至广场南端,又见一个用三根长木搭建起来的高大架子,横置木棍上用麻绳吊着数十个人头,个个面容痛楚,圆睁双目,显然是受尽折磨而死。张将军从一旁经过时无疑间一瞥,“咦”了一声。
原来他瞧见一颗人头虽然脸面蒙灰,但仍能瞧出眉眼间有些熟悉。定睛细瞧,登时吃了一惊,伸手指向那颗人头,忙说:“取下来!”
身旁一个士卒应了一声,身手矫捷地爬上木架,挥刀斩断麻绳,人头掉落在地。另一个士卒拎起献到张将军面前,张将军细细一瞧,面露异色,大声说:“所有的都取下来。”
左右领命将所有人头都取了下来。张将军一一看过,不禁一个颤栗,后脊上泌出一层凉汗。原来这是几个人头全是他在火凤城安插的细作,有的是地字军众人,有的则是重金收买的天字军士兵。
他们首级被吊在这里,自然说明身份然暴露,那么事先探得的火凤城中种种消息是否属实?是不是敌人故意泄露,若是如此,地字军岂不是自投罗网?但是无论如何,此时大军已到军府面前,胜利在望,焉有退兵之理?就算敌人伏有重兵,但有牟兽助力,决计有一战之力。
形格势禁下,张将军下令大军涌过广场,朝着军府进发。
另一边,郭裕飞追着那老者穿街过巷一路急奔。老者佝偻着腰,脚步如飞,腾跃轻盈,两人之间的距离慢慢拉开。此时火凤城内已是一片大乱,城中百姓惊惧难当,有的躲在家中听天由命,但更多的背着金银细软此处逃窜。惊呼声,叫骂声,碗碟落地的破碎声……诸多响动搅在一起,纷乱嘈杂。
又奔一阵,郭裕飞已感气喘难定。但他遇强则强,斗志极旺,步速不将反增,一点点追了上去。老者跳上一间茅屋,回头一望郭裕飞竟迫近了些许,微微一惊,脚下发力,一跃而起,身子凌空飞过一条石板小路,落在对面的房屋顶上。郭裕飞疾奔疾步,也朝对面屋顶奋力跳出。身在空中,忽听一声:“熊护法小心!”说话间“嗖”的一声,一只弩箭朝郭裕飞射了过来。正是赶来的一天字士兵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