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休息吧,这样守着也不是办法。”苏岚皱了皱眉,把药递给了一旁的杨静璇。
祁渊没有开口,抿着唇从他她的手里把药碗接了过来,静静的走到了床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她这几日就会醒的,不过是身体还有些虚弱。”苏岚见劝不动他,微微转过头对着一旁满脸忧色的妻子。
“先出去吧,你身子…”苏岚轻轻看了看她尚且平坦的小腹,将明显乖觉了许多的苏钰小手牵了起来。
“茵姨母明天会不会醒呢?”
“怪,姨母想你,很快就能醒来陪你说话的。”
“钰儿乖乖的,再也不闹姨母了。”
…
祁渊神色微微一黯,看着她左臂上的白纱,即便是苏岚,也不能说会完全没有疤痕,就像是被风霜打落一瓣的花朵,即便看起来灿烂,却又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心中一痛,该死,自己从来就没有保护好她,眸子涌出浓烈而难以名状的悲伤,一只手就轻轻的对上了她左肩上的伤口。
你总以为自己会给别人带来不幸,可是你又何尝知道?恰恰是我做了那把转动命运齿轮的钥匙呢?
手指像被烫了一般猛然缩回,眼神闪了闪,正要伸手喂药时,却冷不丁的叫她张开了双眸。
她眼里带着微微的困惑,想了一想开口:“祁渊?”
他点头,神色欢喜而轻松,语气温柔:“你醒了。”
杨幼禾抬起手摸了摸混沌的脑袋,没有注意到祁渊有些发怔甚至喜不自胜的神情。
“灵鹫呢?”她皱眉:“灵鹫在哪里?”
果真还是提起他了么?祁渊眸子一黯,还是温柔一笑,将药碗递到她的面前:“先喝了药吧。”
杨幼禾面色一变,瞬间从塌上坐了起来,多日来的身体虚弱无力,强咬着牙去抓住那黑色袖子下的手臂,眼睛里似乎有些祈求,和脆弱。
祁渊就觉得嗓子有些干涩,还是笑了笑,只是捏住勺子的手骨节分明。
“他没事…”
杨幼禾轻舒一口气,紧蹙的眉头立马舒展开来,这一下就像抽去了所有力气,手指松开,眼见着就要跌落在塌上。
祁渊心中一跳,手中的碗勺应声而碎,黑色的药汁浸湿他的墨色袍子。
一只手快速的伸出去要护着她的后脑勺,却因为床榻的缘故脚下一滑,随着她的坠落而跟着趴到了她的身上。
两人皆是一怔,看着对方混合着清澈,难以言明和尴尬的眸子相互映衬在对方眼中。
祁渊的唇就要落下来。
杨幼禾心中一跳,立刻将脸偏向了一边。
祁渊眼里一痛,却又立刻若无其事般的起身道:“你太瘦了,这这日子多吃些。”
杨幼禾坐起来低了低头,想了想又道:“我染上了瘟疫,你…”
“苏岚在,你不会有事的。”
他深深看了一眼有些惶惑的女子,叹了口气道:“躲不过,不如迎头而上。”
杨幼禾若有所思:“也带来了钰儿?”
“是。”
杨幼禾终于轻轻叹了一口道,沉思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解药有眉目了。”
“也许吧。”祁渊眸子微闪:“不过你睡了五日,这期间,郑宵同样染上了瘟疫。”
她眼里满是疑惑:“怎么可能?”
“我也想不通。”祁渊怔了怔,似乎有些话不愿说出口,望了几眼她道:“好好休息吧,估计明天后天就能收获。”
“你想吃点什么?”
她随口道:“面条…”
两人同时一怔,祁渊立刻笑了笑:“郑宵或许拖不到解药制成的那日了,你放心,你受得委屈。我都会一一为你讨回来。
祁渊眉头皱起,看了看她的左臂:“你放心,即便你成为什么样子,在我心中,依旧都是那个傲人绝色的女子。”
杨幼禾来不及问他,就见那挺拔的身姿不见了踪影。
她轻轻继续躺下。看着账幔发起了呆。
祁渊是如何救了自己的呢?那样的九死一生,手指缓缓扫过手臂上的伤,祁渊的意思,是告诉她自己不会介意吧,真是拙劣呢,也不知他有没有受伤。
缓缓闭眼,那日的火光似乎又从她的眼前闪过,他本可以不救灵鹫,可是他救了,这代表什么呢?
郑宵莫名其妙的染上瘟疫,并且凶险万分,苏岚寻到这里,究竟又是不是巧合呢?
祁渊。你不该对我太好,我这样的人,这辈子,最不信的,就是情爱。
祁渊,从那日怜南宫相见,从你藏拙的剑法,从你的神秘,从你的睿智和淡然态度,我就知道你不是表面上的轻浮和纨绔,只是你身上,是不是还背负什么呢?
有人轻轻进来,似乎飘着熟悉的面香。
她睁眼,却发现是灵鹫。
“茵姐姐。”少年垂了眼睑,小心翼翼的端了面过来:“这是祁渊让我端给你的面。”
他说起祁渊来,竟然没有了往日里若有若无带出来的抵触。
杨幼禾略带讶异的看了灵鹫一眼:“他人呢?”
灵鹫抿了抿唇:“说是要为茵姐姐做一件事。”
说着躲过了她要来端面的右手,神色莫名的看了看她受伤的手臂:“茵姐姐,我喂你吃吧。”
杨幼禾看了看受伤的手臂,发觉果真不能灵活动弹,便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灵鹫的手一顿,嘴角有了几分苦笑:“茵姐姐还是没有把我当做自己人。”
她一怔,少年的面色如同风一般的悠远迷茫,很快却又笑了起来:“哪一日我也做面给茵姐姐吃吧。”
她笑着点了点头,不去理会其中的深意,垂下眼睑,将越发熟练上手的面条咽下,心想,以后要是没钱用了,让他做一个厨子,或许还能凭着一张人畜无害的俊脸赚一个盆满钵盈。
灵鹫见她笑了起来,俊逸温和的脸上也浮现了一层柔和的笑意。
翌日清晨,便传开了郑宵暴毙的消息,据说他昨日在帐内惊呼有鬼,形容疯骇,一张老脸被指甲挠的十分可怖,终于双眼凸出,骇死而亡。
杨幼禾听见这个消息时,微微一笑,却并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