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骄阳四溢,咒射出的万道金光倒泻而下,注进万顷大地,使单调而平静的古林变得有些色彩。//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天空一碧如洗,阳光从密密的松针缝隙间射下入,形成一束束粗细不一的光束,将飘荡着轻纱般薄雾的林荫照得通亮。
古林间,一方广阔的圆形石台矗立于中央,足有百丈之宽。似更古长存,充斥着苍劲与质朴。经过年久岁月的摧刷,坚固的岩壁布满刀痕剑迹,每一寸都受过兵戎的戟击与战气的碾压,显得格外扎实。宽敞的石台之上错落上百人有余,在赫赫烈日的灼烧之下,焦躁与烦闷浮现于众人的脸上,稚嫩与幼真刻画在着眉目间,仿佛在焦急切地等待着什么。
“嘭!”
突然,一道消瘦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不合轨迹的弧线倒飞而出,鲜红的血水纷然洒下,重重地落于两丈之外。少年双手撑地,艰难得缓缓起身,而后轻轻擦拭嘴角的血迹。炙热的炎光倾下,清晰地映出他那焦黄的脸颊正勾勒起一抹凄然的惨笑,旋即在令人惊愕的神色之下再次猛地冲向前方。
“嘭!”
又一次被掀翻,身躯似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出两丈开外。他肩膀颤抖着,并用劲抓着地面,紧贴的五指扣出斑斑血迹。颈侧涨起的青筋如虬龙匍匐,豆大的汗滴顺着下颚滑落。他再次站立起身,漆黑的双眸闪不屈的坚毅。霎时,一股决然的韧性喷涌而出,笔挺的脊梁骨拔天倚地。
他紧咬着牙关,一嘴雪白的牙齿沾染着粘稠的血液,如同入了魔一般再一次奋然前驱。右手臂肘撕裂开一刀触目惊心的伤口,骨肉相离,破皮粘挂着,似立即就会掉落,浑身上下有十数道大大小小伤口横割竖刮,显得十分狰狞。左脚微移,刚欲踏出,却顷刻间一动不动地悬于半空,仿佛定格了一般。一阵火辣辣的钻心刺痛霎时自髌骨处传来,他面色剧变,似受蚀骨抽芯之煎熬所表露的神态,承受着旁人难以理解的痛楚,继而慢慢挣扎着收回左脚,才如释重负。
少年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明了此刻定然已经无法驰骋,恐怕连缓步蹬踏都异常艰辛。随后仰首望了望金色的天幕,刹那间刺得他微眯着双眼,那淡淡的惆然堆悉眼角。深锁的眉宇间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与苦闷,也唯有他自己最为清楚。
“偃洛,你小子太不经打了!”话落,数道黑色的影子渐渐拉长,片刻便遮盖到了少年的脚踝。他将眸光徐徐下倾,入目的是一个身材壮硕,肤色黧黑的少年正似笑非笑的安步走来,如一尊魔鬼在临近。他身后跟着三人面皆带嘲讽之意,半点也不作收敛。
“屠岩,做事留有一丝余地,不要过于决绝!”偃洛声音透着低沉与沙哑,眼皮一眨不眨地盯着前者,淋漓的汗水快要朦胧了视线,修长的睫毛在微微抖动,迅速弹开了滑落的汗滴。
“凭你也敢对我指手画脚?”屠岩眼瞳微缩如针,似两条毒蛇般狠狠地瞪着后者,欲要将之完全看透。半响,见后者缄口不言,便围着他转悠了一圈,细细地里外端详了一番,连兽衣上的破洞都不曾漏过,还带着嗤笑之声,又道:“似你这般的野小子有何颜面待在部落?倘若是我,必然早就离去了,何苦在这遭此罪孽。”
偃洛依旧默然,抿着嘴不出声。屠岩的声音却愈来愈大,将周围的人牵引而来,渐渐向着此处聚拢,只腾出一块方圆数丈的空地供几人处身。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看今日我不将你打得趴在地上求饶!”语罢,便见屠岩缓缓举起左手,厚实的掌背刚劲有力,仿佛能将山石震裂,隐隐有股压迫感。若是这样一掌拍下去,后者那伤痕累累的瘦弱身板定然扛不住,不说真个会要了他的性命,也至少得在榻上躺三五个月。
“唉,这又是何必呢,给岩哥道个歉,说不准他会饶了你。大不了挨两下揍,那也只是皮肉之苦,总比残废来得得强。”
“哼,活该他贱命,谁让他是个没爹没娘的野种,又是个休不出战气的窝囊废,还不如趁早除去,免得延续这档子麻烦。”
有人劝诫,有人讥讽,一时间喧哗吵闹如蜩螗羹沸。然而,令人诧异的是,在偃洛的双眸中却寻不出丝毫恐惧,反倒闪烁寒芒,凌厉如两口锋利的刀剑。他的右手猛地紧握,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旋即如一阵风掠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挥出。
“嘭!”
在众人极度惊愕的眼神中,一道魁梧的身形倒卷而出,并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而后重重地摔在了一丈半之外。片刻之后,一声雷霆般地怒吼猛然间传出,似发狂的野兽在作捶胸震足之咆哮。只见屠岩脸色涨红如猪肝之色,嘴唇破裂而开,挂着鲜血。而后,“噗”的一声喷溅出一串血花,直直有三步之远。在众人屏息之际,又闻一道碎石落地之声响起,定睛而视,方才发现是一颗掺着血液的断牙躺于两者之间。
“我要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屠岩彻底被激怒了,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居然被一个一直认为无比怯懦与脆弱的蝼蚁击伤,且飞出一丈半之距。这让他颜面尽失,出尽糗态。顿然间瞋目切齿,发指眦裂,当即揎拳捋袖就要冲上去。
“胡闹,给我过来!”突然,一声刚猛有力地叱喝自场外传来,如瓦釜雷鸣般震心慑神。霎时,让屠岩呆滞数息,而后猛地将那刚欲伸出的手掌又迅速缩了回来,中间竟没有一丝停滞,动作麻利之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狞髯阔眉,棱角似刀削般分明,双目如朗日月,二眉若聚风云。一身豹皮纹衣,将他的体魄衬得高大彪悍,如一座巍峨的山岳屹立不动。
“父……父亲……”屠岩顷刻间绷紧了神经,一脸的苦涩,生硬地吞吐倒。且,咽喉不由自主的上下滚动着,就算是见到了猛虎豺狼也无法让他显露出这般神态。围观的众人识相的扩散而开,让出一条道来。
中年男子是九黎部落战神族第六分支裂山的首领,名为屠宕。修炼战气,以石为测,故而屠宕一脉多以石为名,以作奉告祖讳。他的睨光仅仅停顿于屠岩的身上一瞬,便扫视一周,而后打量起立于场中的那道消瘦的身影。俄而,靠近了几步,再次凝眸而视,继而露出了一丝惊讶。
“你体内并无一缕战气,又是如何做到的?”闻言,偃洛侧目瞟了一眼,似乎对前者并不感冒,也不作答。整了整那不知褪了多少层皮的破旧兽衣便转身背对,就要踏步而行,直接离去。然而,突兀的一句话却让他脚步似扎了根一般定在原处。
“那扎羊皮古卷一直在你手中?”淡淡的言语使得众人疑惑不解,纷纷侧目凝视着那身形单薄的少年,似乎想要从他身上寻出些端倪。然而,就是这淡淡的言语在偃洛耳畔响起之时,却如同一道九天闷雷,顷刻间让他的身形停顿止步。
“不知首领在说什么?”偃洛并没有转身,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他的手掌此刻却紧攥着,生生捏出汗来,眼底则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不用装蒜了,拿出来吧。”屠宕将双手负于身后,绕着他踱了几步,而后缓缓扫视一周。蓦地,将眼瞳微缩成针状,仿佛欲要看透眼前这少年的心思。
“倘若别无他事,我便走了。”出乎意料的是,偃洛似泰然自若,言谈之间并未流露出丝毫的惧怕,反倒显得镇定从容,不慌不忙。
“今日你若仍然通不过体式,便可滚出我裂山族支了!”冰冷彻骨的话语使得偃洛的身形遽然一震,凌空僵持的右腿艰难的踏了下去,仿佛逾越了一道不可想象的横沟。刚欲松弛的手掌又再度紧握了几分,大拇指的指尖在无名指环上生生攥出了一道血痕。继而斩金截铁,字句顿道:“不劳首领烦心,如若那般,我自行离去便是!”话落,也不待前者作答,在众人愣神之际,便大步而行。
闻言,屠宕起初为之一怔,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随后,也不再继续针锋相对,而是直直望着那道在视线中愈来愈淡的消瘦背影,且嘴角勾勒起一丝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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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日当空,一碧如洗,没有一片云朵,没有一丝微风。酷暑难耐,到处都是流金铄石,仿佛身于火海之内在做煎熬,就来蝇虫都只敢贴着树荫处飞,好似生怕烈阳灼伤了他们的翅膀。蝉鸣聒噪,将人的心绪都鸣叫得烦乱了起来,燥热的天气使得石台之上的百余人都挥汗成雨。
“哼呵!”
一个脑袋宽而扁大的少年背负一把一丈长的柘木弓,相貌普通,并不出众。但他的体魄颇为健朗,块块碎石般的肌肉十分坚硬,似铜打铁炼,泛着金属的光泽。此时正弓着身挥拳勾臂,背部两块肩胛骨似岩石般突起。
“二扁头,练得不错嘛。”侧目望去,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大步走来,肢长体硕,似能撼天狮下云端。骨健筋强,如可摇地豹上榻座。待就欲近身之时,伸出左手颇为亲近地用力拍了拍前者的肩膀。二扁头一咧嘴,憨厚地头笑了笑。边卷起袖口边擦拭着汗滴,也不怕这能腾出火来的炙热地面,一屁股就坐了下去,脸色没有半点变化,继而道:“黑山大哥,我就耍两下,别取笑我了。”
“你小子,练到九段了吧?”见状,屠黑山也不矫情,也便单手撑地俯坐而下。随即右手拢着前者的脖子,左手还握拳敲打了几下前者的胸口,显得颇为亲近。二扁头并不否认,干脆把裤脚也摞了起来,露出黝黑而结实的小腿,稍稍用力便能感觉到期间充斥着惊人的力量,笑道:“嘿嘿,估计也差不多了。”
屠黑山看了看前者,暗自乍舌,如此日夜兼程的苦练,想不有所成都难。而后望着前方密林中的杉树,随口道:“你怎么看偃洛那家伙?”
突然转变的话题使得二扁头一愣,盯着**的脚背一阵怔神。片刻后,看向立于角落里的那道消瘦的背影,显得那般孤寂与冷僻,仿佛一切都不在他的眼中存活;活的,唯有他自己。那不是清高,亦不是倨傲,而视背对众人的淡漠。缓了缓心神后,二扁头深深叹了一口气,粗壮的十指焦动着道:“他很不一般。”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他身上有种特别的感觉。好似一头匍匐的凶兽,让我都有一丝忌惮。”屠黑山允然,随后扬起头瞻望着天穹,炎芒将他刺得他忙收起了目光,继而道:“不知为何,他总喜欢对着天空发呆。”
二扁头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坐着,不时间,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快快快,体式马上开始了,元老已经到了。”就在此时,十数丈之外传来了急匆匆地呼喊。两人也侧头远眺。话音刚落,便见一个华发苍颜的老者信步而行,珊珊迟来。片刻之后,立于一方台阶之上,身后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
“已至午时,体式开始!”元老身着狍皮所制的兽衣,胸口绣着一柄青色战刀。他的双眼炯炯有神,深邃如一口古井,不起半点波澜,正抚着长而密的白须朗声道。此言一出,百丈宽大的圆台立刻喧哗起来,纷纷交头接耳。这一年一度的体式,终于到来了!
有期待,有紧迫,有苦恼,有兴奋。苦练数载,只为能修得战果,成为一名真正的战者,那时方能脱颖而出,鹤立鸡群,从而赢得许多人的追捧,似众星拱月,怎能不让人为之心动,心切,心急。
上百人颇有秩序的拍成横排竖列,元老缓缓自袖中掏出一册竹卷。而后,瞥了一眼下方似雌雄粥粥的场面,淡淡道:“屠飞。”
时下,一个五官俊秀的少年立身而出,风姿特逸,爽朗清举。他几步踏上石阶,盯着那巨大的石碑数息,旋即慢慢握起右拳,向后微微拉伸,飞快地一拳挥出。“嗵”地一声,只见他身形一震,左脚稍稍后退半步。待稳住身形,他再而拧着一股劲儿,用力前驱,拳面仅仅贴着石碑,一动不动。
但见,一道白光自石碑低处冲起,乏眼间便盖过了那道灰色的石线,与此同时也便停滞不前。
“战气九段初级,通过!”至此,少年方才舒了口气,拂身投袂之际,脸上洋溢起傲然,随后于众人羡慕的视线下款步而下。元老不可否置地看了一眼,便又道:“屠岩。”
话落,一个身体壮硕,肤色黧黑的少年大摇大摆上前,惹得众人纷纷避让,给其腾出条大道来。此人,自然便是之前对偃洛滋事生非之人,依旧摆着一副天虽高,老子最大的姿态,而后桀骜不驯地用余光扫视一周,挂着自负地笑意。正了正身,继而扬起左手,看也不看,便一拳轰下。
“嗵!”
只见又一道夺目的白光遽然冲起,须臾间便吞没了灰色石线,且咒射出的那道白光仍在不断攀升。霎时,下方响起一片惊呼声,逾过了九段的战气,那说明正向着更高阶层的战者频近,已然超越了大多数人。由此看得出其资质不凡,也是有几分俯瞰的资本。
“战气九段中级,通过!”元老微微点了点头,终于掀起一丝笑容,流露着赞赏之色。继而,又收起神色,恢复严厉与肃穆,再次摊开竹卷报名。
期间多败少成,显然这种测试对于刚修战气不久的人来说分外吃亏。然而,战神族的每一脉分支的族人,几乎都于六岁起便着手试炼。而后每年参加体式,以勘战修之进度,故而对于年长者自然占有可观的优势。但,却有一项惧怕的族规,让人望而生畏。那便是倘若于十二岁那年还未通过战气七段的体式,亦或是于十五岁未通过战气九段的体式,两者占其一,那么便要被逐出族支,自行苦修。
算算时辰,已至申时。元老似有些疲乏了,声音靡靡道:“屠黑山。”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步履稳健,两弯髯眉浑如漆刷,一双大眼光射寒星。身躯凛凛,胸脯横阔,似有万夫难敌之勇。待他临近,凝视半响,右拳足有砂锅般大小,携着一阵罡风突猛地砸落。
“嘭!”
即便他力道威猛无比,然而,巨大的石碑却纹丝不动。一道刺眼的白光冲天而起,势如破竹,直接冲至灰色的石线上,随即再度跳跃,竟然直逼那道白色的石线。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未免太过骇人了。就连元老的眼底都乍现异样的精芒,屠黑山的资质比之屠岩更佳,实属上乘。且,他的年龄与之相符,若是不夭折,他今后的路绝对要比屠岩走得远。
“战气九段高级,通过!”
屠黑山大步踏下,与后方的二扁头对望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屠青。”
二扁头只是他人给起的绰号,真名为屠青,第一次参加体式,年不过十岁。参加体式与否,可遵循自己的意愿,却也不可违背那条族规。而屠青之为恐怕这百人也没有敢如此行事的,唯有他的父亲当年一式成名。看来,如今他是想要延续父威,但,是青出于蓝,后来居上;还是不可企及,败于阵前,还要全凭实力考证!
“嘭!”
剧烈的撞击之声瞬间落下,一道璀璨的白光骤然升起,少有人能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速度之快,竟然快过了多数人的眼目,堪称迅雷不及掩耳。只有极少数人恍惚间看到了一道忽明忽暗地拳影,风驰电掣般掠过。顷刻间,上百人一阵错愕与呆滞,就连元老也露出惊容,双目流转炽芒。饶是屠黑山的也是无比诧异,虽然他知晓屠青的实力定然不下于自己,却万万不曾料到居至如此,强悍如斯!
“战者……”
不用元老通报,也自明了,那是一名真正的战者,超越战气九段的战者,名副其实的战者!待众人缓过神来,只见那白色的石线依然闪烁着点点光芒。屠青背部两块肩胛骨似岩石般突起,整个人如一座山岳屹立,坚不可摧。
死一般的寂静延续了整整半刻时,随即爆发出道道直冲云霄的鼎水惊声,震得群鸟腾飞,生生将嘈杂的蝉鸣掩过。屠青只是微微一笑,不以为然,便大步流星行径而去。
而此时,身处人群最末的少年正凝神注视着这一切。在炎炎烈日的照耀下,他那焦黄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却不由地将拳掌徐徐紧握。因为他知道,这一刻,终于还是临至了!
战铭2_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