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密道中的水路一直往下,坐在稳健的轻舟上,身边伴着一个密箱。贤阳山这个地方,就跟唐遗没有什么关系了。
从脸上把那层精密的伪装面纱去除,唐遗还原回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剑眉星眸,眼角狭长,鼻子高挺,面貌白净。就是实在没什么烦恼的事,再配上太嫩的脸,给人一种很好骗的年青人的样子。
他既不关心李子群与姜明可能会有的积年恩怨,也不在乎山上可能发生的重大冲突。
从中土出来,途中他便更换了一套装束,改变了样貌。这一路上的人,除了孙氏兄弟外,见的都是唐遗的另一副样貌。
所以唐遗并不在乎李子群会如何想,如何做。对于他而言,只要出了这水道,那“唐遗”便是彻底消失了。
他也许在出中土的时候就死了,也许是在贤阳山上,这就不是他需要关心的问题了。
而且,这一次大军进攻贤阳山,将牵住所有人的注意力。对于他这个看似在事件中很关键的侯爷而言,事件的后续影响已然将全面压过找寻唐遗的关注度。
在朝廷与仙门大派间的那条线,被当年的“皇源之乱”拉扯过一次。而现在,经过多年平民典籍的积累,朝廷的武力储备已经充足。双方的实力线在接近,那么那根线也就在濒临崩溃。
唐遗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作了一回切发人。
“这是历史的必然,怪不得我。”唐遗心中如此想到,他对自己“出生”的时候没有天降异象很是奇怪,现在的作为倒是差不多对得起自己重生的身份了。
密道的尽头是一个小口子,那里杂草丛生,洞壁边上挂满了青苔,想来这密道中那昏暗的隧道也是这般的。
待小舟探头而出,唐遗移动到船后面,他本来打算扶住洞壁停下来查探一番,结果湍急的水流直接将小舟拉出去向下游去。
唐遗正奇怪看似平静的水面怎会有如此之力道,耳边突然传来悠远而厚重的钟声。
“铛!”
……………………………………
大悲山上,小悲寺中的丧钟响了。这不是给某个人物的,是为整个天下响起的。
一声,两声,三声……丧钟已过八响,间歇时间越来越长,大德宝殿内,老和尚右手中的佛珠已经停止了转动。
一旁原本嬉闹的小和尚也在沉默着,整个寺院,都凝固在了一起。
唯有殿外扫地的年轻和尚,依然如故,勤勤恳恳地挥动着手中的扫帚。
这“沙沙”的声音,平静着周围人的内心,不过却挡不住那丧钟声继续响彻因这寂静仿佛空荡无人的小悲寺。
第九响,在老和尚僵硬的右手即将动作时,如期而至。
老和尚闭上眼睛,口中开始念诵佛经,那佛珠三颗两颗地被他拨动着。
在这寂静的世界中,唯有三个物件还能发出声音:一个是年轻僧人的扫帚,一个是老和尚的喉舌,另一个就是挂在宝殿上的丧钟。
这第九响十分漫长,不过来不及喘气,第十响接踵而来。
“铛……”
不如先前的急促,倒是放缓了,不过也是更加绵长了。
老和尚不得已停下了嘴,现在只剩下青年手中那扫帚柄敲在地上发出的声音了。
“扣扣……”
第十响后,许久未闻丧钟鸣,但这里依旧静得可怕。
没有人知道第十一响什么时候来,因为从没出现过,有史可载的,最多就是第十响。
可是,这次的压迫力,远超往常,更是让有史以来最强的佛子,在第十响就闭上了嘴巴。
“铛!”
预料之中,第十一响鸣起。其他人倒是不知道,只有佛子懂得,这下不只是几个相关人物能听见了。这一声,整个天下都在附耳倾听。
那青年人,终于是停止挣扎。
第十一响过后,寺内凝固的空气被打破,有小小的讨论声响起。
佛子依然端坐于莲花座中,在悲佛前,面上无喜无悲。
年青依旧没有动手,他们二人就这样同步保持着沉默。
见两个至关重要的人物没有任何动作,旁人也停了下来,寺内又再度陷入平静。
……………………………………
终南山上,妄清道人正在观内的书房修撰典籍,当他听到那声钟响时,便停了下来。
而现在,他在等那第十二响。
奇妙的预感,又或是早有征兆?
他自己不清楚,不过他确是停了下来,他觉得这已经代表了太多东西。
屋外因为那声钟响的影响已经过去,门外的学生徘徊着,因为虽然他敲门了,但妄清道人没有去应门。
他没功夫去理会他,他心中的预感越发强烈,百年来,他的心,没有像现在跳动得这么强烈的时候了。
明明入了道境,居然还会如此地么?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可是却笑不出来。
……………………………………
唐遗在那舟上,同小悲寺中的和尚一样,听了十一响。
其实在第八响时,他就因为顶不住这钟声,而晕死过去了。
不过就算是如此,他依然一个不落地听到了第十一响。
唐遗知道丧钟响代表着什么,没多一响,天下的灾难便加剧几分。
而只有几位天选之人,才会在小悲寺外听见这钟声。
“出生时没有异象,现在居然来了。”
而且这异象,实在是很有排面。
唐遗想着,这下总该完了吧,于是便要沉沉睡去。
“铛……!”
又一声钟响,把他惊醒,更是惊落了佛子的佛珠,惊出了妄清道人的“百方图”。
天下人脑内,竞相浮现异象。
有的是飞龙腾龙,有的是蜻蜓点水,千人千面,各种异象更是层出不穷。
唐遗被这一下,反倒是是由昏迷给惊醒了过来。
等他醒来,眼前却是另一副景象了。
他的舟上多了一个人,或者说,他上了一个人的舟。
身边的密箱还在,舟却变成另一个。
前面更是有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戴着斗笠,手中撑着根竹竿,轻轻地荡漾着这一叶扁舟。
“小兄弟,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