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雨亭一侧。另有两人,也朝着乐毅、李兑走了过來。只见其中一人,身穿文士长杉,年约三十出头。头顶紫金高冠,身材虽嫌有些臃肿,却又不失儒雅风流。脸上皮肤光滑细白,满脸堆笑。而另一人,则是位身穿武士服,腰佩长剑的威武将军。龙行虎步,顾盼之间,一双隼目神光四射。威势凌人,不怒而威。令乐毅亦不禁侧目,多望了他几眼。
那文士模样的人,先朝李兑拱了拱手,貌似稔熟地笑道:“李君,自从上次邯郸一别,我们又有数个月未见了。李君的风采依然,真令焦某羡煞。”这文士模样的,正是韩国的士大夫。。焦士俊。也便是韩国,派去吊丧赵武灵王的使臣。此次到魏国大梁,商议合纵之事,居然又是由他出任使节。
李兑也拱手回礼,神情愉悦地笑道:“焦大夫的神采,更是犹胜当日。看來,焦大夫定是食得好,睡得好了。实令李某欣慰。”
焦士俊一阵哈哈大笑,道:“李君此言差矣!现在,焦某吃得虽比以前多。但晚上睡觉,却时有惊醒。每每天亮睡起之时,总要摸摸这脖子上的脑袋,是否还在?最怕的是,稀里糊涂下,便被秦人给砍下了脑袋。”
李兑闻言笑道:“焦大夫说得有趣。不过,秦人舒服的日子,只怕也不久了。只要我们三晋,和齐、楚、燕三国,再缔合纵之盟。定能大破秦人锐气,便是直捣咸阳,亦是大有可能。”
“但如李君所言。”焦士俊微微一笑,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又向李兑介绍,他身边的那名将军,笑道:“李君,这位便是,鄙国的上将军。。暴鸢。此次,暴鸢将军是与焦某一同,到大梁來,共襄合纵盛举。”
那名威武的将军,向李兑一抱拳,翁声道:“韩国暴鸢,见过奉阳君。”暴鸢说话之间,神态威武,教人不敢小觑。
李兑一闻暴鸢之名,不禁神情陡亮。赶忙拱手回礼,呵呵笑道:“原來,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暴鸢将军。李某能得见将军,实乃幸甚。想不到,将军竟然也到大梁來了。”
暴鸢稍微放松了脸上的表情,唇角微扯,笑道:“鄙上也甚为关心,此次合纵之成败。特使暴鸢,随焦大夫齐來。以显鄙国之诚意,促进六国联盟抗秦之事。秦乃西戎之地,实为虎狼之国。屡屡欺我三晋,出兵犯我疆土城池,杀我军民百姓。但我们东方六国,若能重新结盟,共抗暴秦。便无须再惧,秦人之威胁了。”
秦人若要东征,首当其冲的,就是韩、魏、赵三国。然后到楚,最后才到齐、燕。而且,秦国与韩国最近,接壤也最广。最先要对付的,自然便是韩国。韩国向來国小民寡,又怎有反抗秦人之力?是以,韩王才会对,此次六国合纵之事,如此看重。
正在李兑、焦士俊、暴鸢三人,谈论着抗秦合纵之事时。却有一道清脆如黄莺之声,横插了进來:“苏先生,你怎么不和我们,继续谈论方才的话題了?丹儿和芊芊,还等着听先生的高论呢。”
众人不禁闻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却正是方才站在苏秦身边的,两名少女中的一名。而那两名少女,正手牵着手,朝众人含笑俏立,煞是明艳动人。而两女间的姿色年纪,均是相差不大。却又各有特色,相互争妍斗艳,教人眼神一亮。
苏秦抚着美须,眼含微笑,望着这两名娇憨动人的美少女。为李兑和乐毅介绍道:“李兄、乐贤弟,苏某來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最得田相骄宠的田府千金,田丹儿小姐。而这一位,是东城武士馆的芊芊小姐,此次是与魏老馆主一同來赴宴的。”而后,苏秦又含笑为田丹儿、魏芊两女,介绍了乐毅和李兑。
“见过李大人、乐公子。”田丹儿、魏芊两女,向乐毅、李兑盈盈衽礼一拜。乐毅和李兑,也赶忙向两女还礼。两女在抬起脸时,乐毅却忽地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朝自己射來。乐毅目光一转,只见那魏芊,望向他的眼神中,竟含有一丝裸露无遗的恨意。乐毅不禁眉峰紧聚,心中一凛。不明白,他与这女子,才是首次见面。但为何,她对自己会有如此深的怨恨之色?
此时,田丹儿又嘟起嘴來,不依不饶地朝苏秦娇蛮道:“苏先生,你到底有沒有听丹儿说话?丹儿和芊芊,可沒兴趣站在一旁,听你们谈论什么,天下大事。苏先生,你再不和我们,继续探讨方才所议之话題,丹儿可要拔你的胡须了。”
苏秦闻言,皱起眉头,无奈地苦笑道:“怎么,你父女两个,都对苏某的胡须,如此的感兴趣呢?”
众人见状,皆不禁莞尔一笑。李兑不由温文尔雅地笑道:“李某和乐公子,打扰了大家的一番雅兴,实是罪过。稍会,李某便借田相的美酒,自罚三杯。大家方才如此兴致勃勃,不知,是在谈论什么话題呢?苏兄不如告知李某,让李某也掺和一番。”
苏秦抚须还未答话,田丹儿便已闪动着灵慧的双眸,抢先答道:“方才,苏先生和我们讨论的是,水究竟是强是弱?我们正在说到,最为柔弱的便是水,水却为何能将石头的菱角磨平,能把山蚀穿?”
现今,中原各国之中,“谈学”的风气正渐渐兴盛。无论是在宴席,又或是聚会间。人们总喜欢拿各种话題进行探讨。讨论的范围,可大至国家政事、天道生命等。小的便连花草树木、鸟虫禽兽,诸如此类,也皆要拿來讨论一番。而齐国的稷下学宫,更是各国之最。学宫内,不论是先生还是仕子,都喜欢去探讨思考各类问題。然后,便有人去建立自己的理论。却又有更多的人站出來,不断地去推翻,他人所建之理论。便是在这种激烈的思想碰撞之下,才产生了,诸子百家争鸣的繁盛局面。
李兑此时也似來了兴趣,沉吟了片刻,便温文笑道:“李某也闻先圣人。。孔子,平生最喜爱观察水。每每路过溪流河泊,都要停下伫望。有一日子贡问之:为何先生见到大水,必要仔细观看,是何缘故呢?孔子答曰:夫水者,能够启发君子,比喻自身德行修养。它遍布天下,给予万物,并无偏私,有如君子之道德;所到之处,万物生长,有如君子之仁爱;水性向下,随物赋形,有如君子之高义;浅处流动不息,深处渊然不测,有如君子之智慧;奔赴万丈深渊,毫不迟疑,有如君子之临事果决和勇毅;渗入曲细,无微不达,有如君子之明察秋毫;蒙受恶名,默不申辩,有如君子包容一切之豁达胸怀;泥沙俱下,最后仍然是一泓清水,有如君子之善于改造事物;装入量器,一定保持水平,有如君子的立身正直;遇满则止,并不贪多务得,有如君子之讲究分寸,处事有度;无论怎样的百折千问,定要东流入海,有如君子坚定不移之信念和意志。是以,君子见大水,必观焉细察。以正己思,以警己身。”
只见场中的众人,皆被李兑的侃侃而谈,吸引了过來。场中一片萧静,针落可闻。而李兑确实是文采风流,能言善道。一番发人省思的话,娓娓道來,引人入胜。众人听得一阵着迷,待李兑含笑说完后,众人才记起,拊掌暴出一阵喝彩。特别是田丹儿和魏芊两女,叫好声最为响亮,两女的俏脸上,更是浮现出崇慕之色。
李兑微微颔首,朝众人微笑致意。神情儒雅大方,颇使人折服。连乐毅也不得不,为李兑的才学深感佩服,对他又生出了几分好感來。
焦士俊在旁感叹道:“听君一席话,确令焦某感触良多。想不到,这最常见的水,竟蕴涵着,如此博大精深的奥义。让我等这些自命为君子者,在水的面前,也要自惭形秽多矣!”
李兑含笑道:“天下虽大,却有几人,能如孔老夫子一般圣贤?我等也只是俗人罢了,虽是极力追求,却也不能使己身,尽趋完美。既是如此,我们倒不如顺其天然。只要不超乎道德,便无须刻意地规范束约己身。”
田丹儿一双凤眼,熠熠生辉,娇声笑道:“李大人言中之意,是说,我们无须刻意去追寻先贤之道。只要活得自在,便如水随物赋形,不需着意束约吗?”
李兑望着田丹儿,赞许笑道:“丹儿小姐,果然是天资聪颖,一点便明。李某所言,便是此意。”
苏秦抚着美须,悠悠叹道:“水乃生命之源,不论形态,皆有其动人之处。滴水虽看似卑渺,但持之以恒,却可将万年磐石滴穿。浩浩江河,川泽迂回,百折不挠,终能锲而不舍地奔腾入海。海纳百川,其广阔胸襟,又着实令人叹喟。”
此时,只听有一人在众人圈外,大声鼓掌叫好。众人讶然,回身望去。只见孟尝君。。田文,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了?直到现在,才鼓掌出声喝彩。
田丹儿便如乳燕归林一般,直奔入田文的怀中。娇躯紧抱着田文的手臂,娇憨地嗔怨道:“爹,你什么时候來了啊?怎也不來找丹儿呢?”
“为父自是不愿,打扰了大家的兴致。否则,怎能听到如此精彩的言论呢?”田文宠溺地拍了拍田丹儿的粉脸,然后又朝向众人,朗声大笑道:“老聃曾有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圣人的品性,便如水一般。泽被万物,而不争名利。但我等,乃是凡夫俗子,自是沒办法做到不争。现今,天下正是弱肉强食之势。若是不思争取,图于安逸,便随时都会被他人,无情吃掉。诸位都是有为进取之士,自当明白其中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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