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饭之后,云莞并没有消停下来。
前两天挖回来剩下的藕,大多是老藕。
奶奶年纪大了,牙齿都掉得差不多了,今晚的饭菜,都没能吃下几口,家里有些什么好吃的,她也不怎么能吃。
趁着今日云玉娘在家无事可做,她便让云玉娘将一桶老粉磨碎了,过滤了。
用过晚饭之后,大伯和大伯娘洗藕,云莞拿着沉淀过的藕浆再次过滤一遍。
藕浆丝丝缕缕流下来,经纱布过滤后进了另一个桶。
云怀诚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凑过来看热闹:“阿莞,你这是做什么?”
云莞笑道,“做藕粉。”
“什么?”
“做成之后,二哥就知道是什么了,奶奶牙口不好,做些她能吃的东西。”
云怀诚现在越发能接受,妹妹是个有主意的人,一时想不通便也不急着去找答案,只帮着她打下手,过滤完了藕浆之后,云莞将新滤得的藕浆再次拿去沉淀,将一坨藕渣拿去了厨房。
两小只跟着跑进去,“阿姐要做什么好吃的?”
云莞笑道:“阿姐给你们做藕饼吃。”
“哇……”
虽然不知道藕饼是什么样的,但吃的吸引力已足以让两小只双眼放光。
云莞神秘地笑了笑,抓了一大把今日刚买的面粉,与做藕粉剩下的藕渣一起,加水、加盐搅拌成糊,而后在锅底抹了一层油,放入锅底摊成一个个圆饼状。
锅底的小火在烧着,没一会儿,滋滋滋的声音传出来,伴随着一阵阵藕香,看得晚餐已经吃得非常饱的两小只口水直流。
云莞不觉莞尔,煎好了一只之后,便拿起来放入碗里,掰开成两半,“吃吧,小心烫。”
两小只拿起来,嗷呜就是一大口,“好吃!”
云莞失笑,连着又做了好几个,放在碗里,笑道,“快拿出去给阿爹阿娘,还有大伯和大伯娘一起吃。”
“嗯!”两小只应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端出去了。
她在厨房里,还能听到外面惊呼的声音。
“阿莞怎么这么会啊,莲藕还能这样吃?”
云莞心中欣喜,深藏功与名。
等她出去的时候,院子里的活计已经停下来了,大伯感叹:“村里人都知道了,桃花江上可以挖藕,昨天还只是我们一家,今天全村近百户人家都去了,江边的藕看着多,实际上也就那么点,我看明日,隔壁村的听到消息,大约也会去,过不了两日,就没有藕可挖了。”
大伯娘有点生气:“我们不去的时候,没人去,偏偏我们去了,所有人都跟着去!”
“又不是我们家的,我们能去,别人自然也能去。”
“只是,我怕明日集市上卖藕的人多了,就不像今日这么好卖。”云怀诚担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云莞从厨房里走出来,道:“大伯,大伯娘,挖藕只是权宜之计,帮我们积累一些本钱罢了,这个活太辛苦,挣得也太少,不是长久之计,我们要想办法做一些,别人不能跟着我们做到的事情,那样才能来钱。”
一众人都回头,震惊地看着云莞。
云莞摸了摸鼻尖:“我说错了么?”
云月娘愣了一下,笑道,“阿莞说得没错,不过你想好要做什么了么?”
云莞弯唇笑道:“再看看吧,看看我们能积累多少本钱,看集市上的状况再决定。”
一家人说到这里,也差不多结束了,众人各自回屋休息。
云莞和云月娘扶着云承德回屋,云承德看着女儿笑道,“阿莞长大了,现在比阿爹有本事。”
云莞俏皮一笑,“我比不上阿爹,我就是些乱七八糟的主意多,以前我不懂事,都没能帮上家里,以后不会了。”
云承德失笑,“有主意好啊,不然以后容易被人欺负。”
云莞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没想到,阿爹的想法,竟然这般开明。
“笑什么?”
云莞摇头,这时候才终于有时间问云承德的身体状况,“阿爹,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云承德叹了一声,“大夫说是痿症。”
“怎么会?”云莞没有在记忆里找到关于云承德为什么会受伤的记忆,只是想起很久之前某日,他被人从外面抬回来,从此以后,便再也出不了屋门。
“当时腿受伤了,大概是治疗不及时,留下的病症。”云承德说得并不在意,“好了,阿莞,别担心爹的身体,爹现在除了行走不便,也没有别的事情,明年会慢慢好起来的。”
云莞明白了,云承德这是受伤之后,治疗不当,或者说根本没有及时治疗,导致的肌肉萎缩症状,当时他受伤的时候,刚好也是奶奶重病的时候,家里的银钱就这么点,给了奶奶治病,他便只能勉强治疗,哪里能恢复呢。
但他现在虽不能直立行走,被人搀扶着却也能勉强走动,只是走不了多远,还没有到最严重的地步。
云莞吸了吸鼻子,抬头道:“阿爹,阿莞会挣许多钱给你治病的。”
云承德笑了笑,眼里欣慰:“阿爹知道,我家阿莞最有本事了。”
女儿自从病过一场之后,再醒来,便与自己亲近了不少,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懂得了许多事理,云承德在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感到心疼。
云玉娘打了热水进来,云莞听到声音回头一看,连忙过去接住,“阿娘我来,你怎么自己去打水了?”
云玉娘一点也不在意:“娘不过是崴了脚而已,又不是怎么的,还能追着人跑半个村子呢,就你这丫头紧张。”
云莞一点也不放心:“崴了脚也要小心些,今天我还没说阿娘呢,林婶东西拿了就拿了,大不了女儿回来之后去抢回来就是,娘做什么要追着她跑,万一受伤了多不值当。”
云玉娘笑了:“哟!我家阿莞长大了,但……就你这小身板,你敢去,娘还不放心呢。”
云莞幽幽道:“阿莞带上砍柴刀去。”
云玉娘噗嗤一声笑出来,“咱们这是要养出一个小悍妇出来么?小姑娘家家的,别整日刀刀刀地挂在嘴上。”
云莞俏皮一笑:“我跟阿娘学的!”
云玉娘一愣,“你这丫头!”
云莞却一溜烟站起来,溜出了门外,只探了个脑袋进来,“阿娘泡脚之后好好歇息,阿莞回房了!”
言罢,身影一闪,人已经不见了。
剩下夫妻在屋里,面面相觑,最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云承德感叹:“女儿长大了啊。”
云玉娘道:“这些你可放心了,别像往日那般忧心。”
“我知道……”
云玉娘感叹:“这丫头一夜长大,变化太快,小小肩膀担了全家伙食,看得我心疼。”
她说着,声音到后面都哽咽了。
云承德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将她揽在怀来无声安慰。
云玉娘靠在丈夫的肩头,平日剽悍的妇人,此刻竟无声落泪。
云承德指腹微微粗糙,轻柔地替云玉娘拭去眼角泪水,“阿莞有本事是好事,这世道不安生,有一技之长好活命,况且,如今这样开心活泼,不比从前更好?”
“也是。”云玉娘破涕为笑。
阿爹阿娘在自己走后说了什么,云莞自是不知,她没有立刻回屋,晚上过滤的藕浆还放在屋檐下,她去看了一眼,藕浆已经沉淀得差不多了,明早起来便可倒掉最上边一层清水,深秋风大,晒一两天便可干硬成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