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录睁开眼的时候,额头一阵刺痛,她伸手准备揉揉额头,却发现双手细长黝黑,手上不少干裂的口子,这不是她本来的手。
有道激动的声音响起:“然姐儿,你可算醒了!”
周录看过去,是一个陌生的妇人,此刻正在不停的用手帕抹泪,关切又自责的看着她。
“头还痛不痛?”
周录心里一阵恐惧,还魂真的成功了?
徐娘子看谭然呆呆楞楞的样子,只担心这孩子怕不是要钻牛角尖,这件事本就是徐家做的不厚道,可她一个刚进门的媳妇,也说不上什么话,只看着这孩子和家中的弟妹差不多的年纪,心中存了一份不舍,就多照顾了几分。
她宽慰道:“然姐儿,你年纪还小,这桩婚事虽是老太公和你爷爷定下来的,可当时两人都是为了下一辈指腹为婚,没想到徐家谈家上一辈都是男子,没有出过女儿,到了孙辈,你娘终于生出一个女儿,可从指腹为婚到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世事变迁,家里的意思是不要为老一辈的一时口头之言,耽误你们年轻人的幸福。”
周录还沉浸在还魂成功的恐惧里,一时没有听清徐娘子说了什么。
“你爹娘已去,婆婆怜惜你一个幼女无父无母,才把你接进府里多加看照,只是你和小叔的婚事……”徐娘子看着谭然浑浑噩噩的样子,实在不忍再说下去了,她又把被子掖了掖,说道:“罢了,等你好起来再说吧,你先好好养伤,丫鬟都在,要是有什么事就叫丫鬟来找我,我明日再来看你。”
周录眨了眨眼,呆愣了好一阵才想起刚刚那个娘子说了什么。
她不顾身上的疼痛,从床上爬起来,一路连磕带撞扑到梳妆台上,对着模糊的黄铜镜一照,里面的人面黄肌瘦,头发又黄又稀,眉毛不是以前娇俏的柳叶眉,淡的好似没有,唯独眼睛很大,清澈干净,没有以前的仇恨不甘,这不是她的面孔。
里面的声音引来外面人的注意,丫鬟一把推开房门,看见屋内乱成一片,再看到那人在梳妆台前照个不停,心里不由一阵火气,想都没想的开口骂道:“你照破镜子也照不出一朵花来,还真想当徐家的少夫人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老爷夫人好心才收留你,却不想有人厚颜无耻,还当自个儿是什么小姐呢,呸,破落户,连我们丫鬟都比不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配得上我们二少爷吗!”
周录面无表情的站起来,看着丫鬟喋喋不休的嘴巴,冲过去就把丫鬟打翻在地上,压在她身上,一个巴掌打过去。
丫鬟惊呆了,没想到这个破落户的小丫头敢打自己,大叫一声就要扑过去。
“想死就过来。”周录冷冷的看着人:“婚书还在我身上,只要我不放手,你家少爷就不得不娶我。”
丫鬟不屑:“呸,你以为夫人真能让你嫁进徐家吗?”
周录冷笑:“我能不能嫁进徐家不劳你操心,但一张婚书用来换一个小丫鬟的命,你说徐夫人会不会同意?”
丫鬟瞪大了眼,怎么也没想到往日被她欺负的死死的破落户今日这么厉害,夫人恨不得谭然消失在眼前,她虽不信谭然真的愿意用婚书换她的命,可万一怎么办,夫人为了解除婚约,什么做不出来!
周录压低手肘,眼里的寒意似乎要射出来:“接下来,我问你答,有一句不对的,今日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丫鬟平日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因着往日嘴碎刻薄这位小姐从未受到什么惩罚,因此胆子越发大起来,可此刻看着面容肃杀,好像她真不好好说话就要杀了她的人,心内不由得害怕起来。
“我为何摔倒?”
“夫人说是你非要跑到花园假山上去玩,一时没站稳,掉下来的。”
“这里是哪里?”
“华长县县令家里。”
“现在是何年何月?”
“大昭五年十二月。”
接下来又问了几个问题,丫鬟虽然不明白这些问题有什么意义,还是一一回答了。
周录站起来,看着面前的丫鬟威胁道:“今日就到这里,若你敢乱说话,注意你的小命。”
丫鬟脸色白了又白,最终是不甘心的出去了,直到走出院子,才狠狠的呸一口,贱人,看你还能威风几天!
周录坐在地上,她心里一阵惊骇,她真的复活了?!
记忆的最后时刻,她刺杀李则宥不成,自刎而死,没想到他至死也不放过她,找来国寺大师,施还魂大法,定要亲手杀了她,她的魂魄被困在还魂阵内四十九日,每日遭受烽火雷电击打,痛不欲生,想来最后还魂阵法还是成功了,只是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她的魂魄到了这个小女孩的身体里。
她又看着自己干瘦的十指沉思,脑子里想不起来任何关于这个身体的记忆,若她还魂在这里,那她之前的身体呢,是直接就此死去,还是像她一样,有另外的魂魄进去?李则宥呢?
想到那个恶鬼一般的男人,周录感觉一股寒意从身体深处爬出来,整个身子忍不住颤抖。
她害怕,她知道,她拼尽所有的勇气,谋划了两年的时间,却依然没有杀了他,反而被他禁锢在法阵内,魂魄日日遭受鞭打,连投胎都不能,她怎能不怕!
她想就此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