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大伙儿歇会儿喝口水吧。”
董氏和董静姝俩人抬着一大桶水,后面董致远双手拎了两篮子的碗。
热火朝天忙了小半天的工匠们正好有些渴了,见到这一大桶水顿时也都高兴起来,草草擦了把手,各自拿一个碗直接上桶里舀,端起来咕嘟咕嘟就是一大碗下肚,回过味儿来一咂嘴,嘿,不是凉水,竟然是甜甜的温水。
乡下人穷,好茶叶对他们来说都是奢侈品,一般有客人上门顶多就是自家山上摘下的茶叶泡一点,要么就水里加点糖,弄个糖水也是极体面的。
东家这样大方,工人心里自然熨帖,一时间个个喜笑颜开气氛和乐的很。
却在这时,来了俩不速之客。
“方静姝,跟我回去。”
董静姝一愣,回头一看,就见方忠跟大老爷似的双手背在背后,下巴扬得高高的,表情高傲,见工匠们身上脏兮兮的,还散发着汗臭味,顿时嫌弃的捂了鼻子。
“不好意思,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回去?回哪儿去?还有,我不叫方静姝,我姓董。”
方忠闻言又克制不住火气了,刚要发火,柳絮儿连忙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
对着董静姝,笑容和蔼温柔道:“圆圆啊,我知道你对你爹有些怨气,不过你爹那也只是一时在气头上,你可是你爹的亲闺女,你爹哪儿能真舍得不要你啊?你看这不气消了就来接你回家了吗?”
在场一些来帮工的村民们都有些纳罕了,这方忠难道是吃错药转性了?
董氏忙一把将董静姝拉到身后,“方忠,孩子是我的,不许你抢走他们!”
“你的?”方忠啐了一口,“没有老子能有她?她是我们方家的种,跟着你这个贱人算哪门子道理?方静姝,赶紧去收拾收拾东西,拿着银子跟老子回去!”
董静姝一挑眉,露出了讥讽的笑。
敢情是打着这么个小算盘呢。
“银子?什么银子?”董静姝故作茫然的问道。
“当然是你卖人参的银子!人参是你挖到的,自然是你的,是我们方家的,怎么能给外人!”方忠很理所当然的说道。
柳絮儿暗暗撇嘴,真是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果然,一听方忠这话,原本还以为他转性了的村民们瞬间都悟了,原来不是真心想要闺女,是奔着银子来的!
董静姝忍不住乐了,“人参是我挖到的没错,卖的银子是我的也没错,但是,我就乐意给我亲娘你管得着吗?虽然你的确是我亲爹,但是别忘了,我和哥哥两个人跟你早就断绝关系了,现在我们不姓方,姓董。”
“所以,你那点小算盘就别打了,没用的,我们不是一家人了。”
“你……”
“当家的!”柳絮儿赶忙拉人,自己上前两步,道:“圆圆,这俗话说得好,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算你爹他真的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但他毕竟是你亲爹,父女俩哪儿有隔夜仇的?为人子女的可不能这样,要好好孝顺长辈才是。”
这是想拿孝道来压她?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算她不屈服,其他人心里的想法多多少少也会有些改变了,毕竟这是一个奉行“百善孝为先”的时代。
董静姝冷冷的看着柳絮儿,忽然神情一变,眼眶泛红,一脸委屈道:“二娘这话说得未免也太诛心了,我哪里真的就是在记恨我爹了?就像你说的,就算我爹对我娘,对我和哥哥一直就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从来没让我们吃饱穿暖过,可是……”
“我一直都记着,是他给了我生命,所以我真的不怪他,我不愿意回方家,只是因为我觉得我娘会更需要我和哥哥。爹是亲爹,娘也是亲娘,他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亲人,如果可以,我也很希望能好好孝顺他们,可是如今,爹和娘已经不在一起了,所以我必须选择一个。”
“爹没有了我和哥哥,他还有二娘和你们的一双儿女,以后有二娘照料,有他们在爹的跟前尽孝我和哥哥自然是极放心的,可是我娘不同,如果没有了我和哥哥,我娘就真的一无所有了,我要是真让娘一个人带着哥哥在外面吃苦受累,而我却跟着爹住大房子,那我才真是不孝至极。”
“要,要是爹真的想让我回方家尽孝,我自然也是愿意的,只是我希望将卖人参的那些银子都留下给我娘和哥哥可以吗?这样我也不用担心娘和哥哥会过不好了,就算是……就算是我这个不孝女不能在娘跟前尽孝的一点点弥补吧……不然我这辈子都无法安心的。”
说着,眼泪就哗啦啦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了下来,哭得一抽一抽的别提多可怜了。
董氏心疼得眼睛都红了,忍不住抱着女儿儿子也是哭得稀里哗啦。
大伙儿看着娘儿仨这样,都不禁泛起了怜惜同情。
可方忠那蠢蛋一点儿也没多想,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她要把银子全部留给那贱人!
“不行!绝对不行!银子是老子的,一个铜板都不能给这贱人!”死要钱怒道:“这样,老子不要你回去了,你把银子给我就行了!”
众人:“……”
“我说方忠你这可就太过分了啊,虽然圆圆是你闺女,但是你们都已经断绝关系了,现在你们就是两家,你哪里来的脸还上门要钱啊?”
“亏我还真当你是转性了惦记闺女才来的,敢情又钻钱眼儿里了,我呸!”
“既然当初你狠心不要人家娘儿仨了,那就大丈夫敢作敢当,现在也别来纠缠了,丢人不丢人啊我说你!”
“还真不愧是吝啬鬼死要钱!银子比亲闺女还重要,你这不是在往圆圆这孩子心口上扎刀子吗?亏得圆圆这孩子还这么心善孝顺,惦记着亲爹亲娘难两全难受得不行,我说圆圆你也别再难受了,你爹他就是个混蛋不值当,你就安心跟着你娘吧,你娘是个命苦的,你要好好孝顺她才行啊。”
乡亲们七嘴八舌,瞬间把方忠给喷了个狗血淋头。
村长夫人王氏沉着脸道:“这笔银子方忠你就别惦记了,这娘儿仨一个女人、一个小女娃一个半大的小子,挣点家当过日子容易吗?你个大老爷们儿又不缺钱花,还腆着脸上门来要钱,你想过没有这银子要是给你了他们的日子要怎么过?”
“看着他们饿死冻死?圆圆以后嫁人上哪儿找嫁妆?栓子以后娶妻上哪儿找聘礼?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你的良心难道真被狗吃了不成!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以后不许再上这儿来闹,不然咱乡亲们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