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达成给李自成的核心野战部队的换装的交易后，王越的小集团又对牛金星提出了新的合作方向，那就是大家一起成立一个贸易银行来平衡贸易。
因为涉及到大宗商品的流通，以及北方战乱贸易秩序混乱的原因，王越是很愿意以合资银行的模式来进行对外贸易，从而使得资本能以更低的成本运营。
当然牛金星也没有拒绝，北方因为陕甘地区初成的人口-粮食-军火的三角贸易一直是王越，李自成以及山西商人推行的事情，商业主义很容易就让暂时无法消灭王越，无法消灭农民军的地方豪强与王越他们达成了妥协。
因为在大明的权力在完全失去对民间资本控制后，这些属于民间的资本就已经开始在野蛮生长中走向畸形。
不要过多期望资本对于技术的推动，因为资本的天性只是获利而已。如果资本无法对外扩张，就只能对内掠夺。而中国的民间，很难跳过资本原始积累与国家公权力矛盾的初期，在对外扩张的道路无法进行的情况下，就只能把财富以土地的形式不断集中起来。
最后富者阡陌相连，贫者无立锥之力。而且，这群穷疯了的家伙又没有多少像西欧殖民者那样去海外扩张掠夺的机会，最后只能引发动乱。
这明末时期大英帝国的海盗殖民者引领的资本扩张完全不同，从山西商人的身上，王越彻底否决了以自由资本的形式来让国家进入新阶段的道路。
况且，他手里一直都是有着开启新时代的钥匙的——工业化。这种工业化不仅仅只是一些简单技术和机械的堆积，而有一整套的组织思想价值观念。
在王越这里，资本被强权去要求为国家贡献一切。就像王越的政府强权要求对鸟不拉屎的河套以及河套北部地区开发，那么就必须有十万人口忠心耿耿的踏上北方荒漠地区一样。
跳过资本的获利限制，以一种逆自由经济学常理的方式，将大把大把的资源和人命挥霍在工业正确答案的建设上。
他要求更多的资源，他要求更多的人力，他要求更多的铁和更多的血。为此他之所以选择共有主义，并非出于理想，而是出于共有主义所能给予的现实。粉碎所有的旧阶级，创造服从的新阶级的需要。
《贱民法》将陕甘过去高高在上的社会精英打的不得不背井离乡去河套寻求新的开始，《兵役法》将足够的民众组织起来为国家提供血肉燃料，《均田令》获得最多数的农民战士的忠诚，以及人民内务委员会则让妄图投机的人考虑背叛的代价。
**被取缔后以劳动改造的形式塞进被服工厂，更多的私塾不得不转型为小学校后去教革命军所认同的东西，过去的田主们为了获取一个不被打压的新身份去了更加蛮荒的北方，而王越的革命党获得对全民思想的最终解释权。
所以相对于领地之外的世界，王越的领地是不正常的，王越统治下的最大多数人，在被统治下所能上升的渠道，除了生产就是打仗，或者更好的生产和更好的打仗。
旧的阶级被暴力绞碎，新的阶级在战火里形成。更多的需求，更多的发展，更多的贪婪。
这促生了对于某种简单易懂的正义的需求。
既然他们需要简单易懂的正义，那么就给他们一个简单易懂的正义！
于是王越他们的暴力战争被定义为“中华革命”。
不是苏维埃，不是共有主义，而是“中华革命”。
“中华革命，是一场伟大之革命；是一场永远不会终止之革命；是一场为所有人带来新的机会新的发展新的前程之革命；是整个中华涅槃之革命。”
他所描述的革命以更简单的范围给予更多与所统治的人所需要的正义，他承诺，他只是领导他们解放自己，并不是要求他们去解放全世界。
“吾等从未背叛中华先贤的理想，吾等不会否认吾等所追求的就是天下大同。”
在剥夺了旧知识分子的话语权后，先贤也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先贤变成革命理想的“先贤”，曾经解释旧王朝统治正确性的理论再次被歪曲王越所需要的革命正义性的注脚。
“吾等从未否认吾等五千年中华人后裔的身份，吾等之血源自上古炎黄之苗裔。吾等既然具为炎黄子孙，那么吾等自要为天下之炎黄子孙讨一个万世安康太平之天下。而这天下也不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而是吾等众炎黄华夏之人之新天下。”
最核心的151人团的王越是中华，革命党的全部人员是中华，乃至于接受革命党领导的也是中华，甚至于在明朝统治下的民不聊生同样是中华。没有分别，所有人都来自于同样的血统，所以所有人都同样高贵，自然也就轮不到谁比谁更加高贵。
“中华万岁！革命万岁！”
所以最后还是点了民族主义啊。
但是这样造成的影响，王越还是低估了一些。
整个151人团的来源颇为复杂，虽然除了王越同样是生化人，同样是共有主义旗帜下的伙伴，但是对于共有主义的解释不同，自然会导致利益点的不同，而利益点的不同，最后出现的就是派系。
“毕竟单纯的讲共有主义和经济规则，能够听懂的只会是少数。”
王越在政校新的讲演后，对达莎和娜塔莎做着解释。
在下定决心点民族主义之前，他必须对俄国残余共有分子们作出合理的解释，来证明自己并未背叛集体所有人。
最重要的是，他必须证明这些言论最后不会影响俄国人在活着的时候，是革命的合伙人，而不是中华人的下属。
“中华毕竟是个有些年头的古老文明，如果单纯的全面抛弃以前的一切，这是不符合实际的，因为在短暂换取利益后，如果没有个继续下来的理念，他们的腐化会更快。”
所以以炎黄血脉为注脚去讲五千年的民族史，来构筑一个所谓想象的共同体，以此获得这些新上来的新精英的认同，消除最初的隔阂。
但是与土著隔阂的消除，带来的是151人团内部的隔阂，而王越必须控制这些隔阂不会继续扩大。
“我知道，你是想唤醒他们的自尊，以此来断绝千年来帝制对于这些人的影响。”
达莎有些压抑，她能猜到王越的“中华万岁”之后，是怎样血腥的东西。但是她又分辨不出这是不是对于集体的全部背叛。就像俄国的自然人灭绝后，俄国的生化人却依旧坚持着“自己并不是中华人，自己只是共有革命的一份子”这样的想法来保存最起码的逻辑认知。对于中华消灭俄国的行为，他们本身抱有着极其复杂的情感，有着对已经逝去的祖国缅怀，同样也有只能服从在共有主义下的无奈。
“是的，只有他们都认为自己都是从炎黄的高贵血统中诞生的，他们才会不认为有什么先天性的高贵血统能够千世万世的统治同样高贵的他们。因为大家都一样，谁又能比谁高到哪里去呢？”
“但是，然后呢？炎黄的高贵血统带给他们的将会是自己的血统统治世界的正义性，不是么？所谓猴子里最聪明的猴子才是人，其他的猴子还是猴子，不是么？”
作为最正统的毛子的娜塔莎露出嘲讽的笑容，她的嘲讽，源自于王越的选择的复杂。这样的选择之所以复杂，因为他是正确的同时，已经背叛了很多红色革命者们的浪漫理想。
他们并不拒绝王越的“世界革命”，因为在他们没有祖国之后，他们只剩下了世界。但是现在王越他们似乎又要塑造一个“中华人可以归属的祖国”的时候，就由不得俄国人不表示异议了。
“所以，你所谓的共有主义建立在一个民族在一个主义下对于全球资源的形成的最大控制上，对吗？”
“是的，我需要更短的时间内形成最多的资源调配力。”
王越的脸上变得非常严肃起来，但是那种严肃里，王越的双眼是没有焦距的。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文化多元化分子，我承认他们浪漫理想的高贵，人类在和解中统一，所有的民族都有同样的发展机会，这样是最好的。但是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不相信其他人？”
达莎看向王越，她的感情逐渐复杂起来。
他们都是那个世界残存的残渣，最后那个世界的崩解彻底宣告了所有人浪漫理想的毁灭。
“在他们进入我们中间时，我们也试图相信过别的国家……然后第一波核攻击里，我们损失了一半人口。”
楚萱作为支持王越点民族主义的推手，做出了解释。
“随后你们就消灭俄国人最后的庇护所，并且把所有的美国人全部杀死在美洲大陆上，不论是白人，黑人甚至华裔，你们都不信任，你们把他们全杀了！”
娜塔莎继续讽刺着，这个刻薄的斯拉夫女人在回忆里，同样眼睛是没有焦距的。
“然后我们发现我们自己也背叛了，所以我们最后连自己也杀了，不是么？”
王越的手拄着下巴，他露出了崩坏的笑容。
“而且现在已经没有‘你们’了，只有‘我们’和‘他们’了。”
王越拉住了娜塔莎和达莎的手。
“我不会完全消灭其他的民族，但是其他民族必须有一个他们所能呆的正确的位置。因为他们也是平等的。”
是的，所有人都会不论民族都是平等的，他们有同样的升迁机会，他们有同样的获得教育的机会，但是却永远成为王越塑造的以共有主义打造的中华人文明的附属体，永远的失去对于全人类文明主流定义的话语权。
这很残酷，却成为了王越整合全球资源的最好办法，一个以公有主义化的中华核心视角统一的新的全球化世代。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我们同样是在为革命理想服务的，所以虽然是奢求，但是我希望获得你们的变通，就当是为了我们那个世界死去的所有人吧。”
达莎和娜塔莎表情复杂。
莫名其妙的带入到了与王越对立的其他人类文明的视角，其实并非是源于对祖国和本民族文明的忠诚，而仅仅只是嫉妒。
生化人的感情是集体，这种源自于基因原型的集体情感最终使得达莎和娜塔莎对王越爆发。
事实上，就算王越又建立了一个新的“中华人的祖国”，王越他们就真的能够融入里面么？
不可能的，他们对这个世界一开始，除了想去篡夺以外，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归属感！因为构成他们归属感的关系网络早已经随着最后的清洗被完全的摧毁掉了。
他们一样，是那个末日世界的残渣而已。
“但是即使如此，你又怎么能保证现在的我们最后都没背叛呢？你又怎么能保障即使在一个民族和一个主义下的所有人继续保持忠诚而不会最后被诱惑呢？”
娜塔莎很反对王越的样子，她双手撑着桌子，充满威慑的直视着王越，精致面孔距离王越的脸不过只有一指的距离。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她依旧坚持着自身的不服从，这使得她努力地找着王越言论的漏洞。
“因为，我把‘她’带到了这个世界。”
王越对着娜塔莎同样压过去，他鼻子喷出的热气让娜塔莎的脸有些发麻。
“最重要的是，我还修好了‘她’。”
“‘她’？”
“是的，‘她’。”
达莎似乎想起了什么特别恐惧的事情。
“你这个疯子！你难道连这个世界也要毁灭掉么？”
她几乎破口大骂起来。
但是王越依旧面带笑容，像是介绍自己最好的杰作一般的用指头敲击起桌面来。
“不会，我是准备给够‘她’成长的时间。而在我们全部死亡后，‘她’会成为这个世界的领导者。”
“如果‘她’也背叛了呢？”
“不，只有人才会背叛，‘她’不是人，所以‘她’背叛不了。”
“民众会因为优渥的生活而懦弱，军队会因为和平的环境而腐化，国家会因为目标的丧失而堕落。但是‘她’不会，或者说‘她’不敢停下来，因为‘她’如果停下来，那些存在最不会放过的就是‘她’。”
“人还可以做为仆从甚至牲畜去苟延残喘，但是‘她’的结局只有被完全的消灭。”
王越的笑容带有了一些邪恶的味道。
“王越，你所忠诚的只是人类文明……而不是人类本身么？”
楚萱转过头看着王越，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如同黑曜石一般散发着某种金属光芒。
“人类只有文明才是人类。没有文明，那么就只是猴子……我付出那么多，难道只是为了一群猴子过上猪圈一般的日子么？”
王越摊了摊手。
“所以你并不担心在消灭其他的民族的未来的原因，只是因为你已经给那些人了一个永远无法消灭的对手？”
“但那样的未来，是否太过于残酷了一些？为了追赶‘她’，为了不被‘她’判定为“背叛”而消灭，他们必须永远强大，永远去和‘他们’战斗。”
“是的，我说过，我一开始所追求的的，只是一台强大的战争机器而已。”
王越看着娜塔莎，看着达莎，看着楚萱。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
他眯起了眼睛。
“因为仇恨啊。‘他们’毁掉了我们的世界，那么我们自然需要让他们也恐惧一下咯。”
祖传的小黑本必须随身带，就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