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被当成现世恶魔的王导却勾着嘴角笑了，小眼里冷锐的光芒变得柔和。[燃^文^书库][www].[774][buy].[com]本文由ｗｗｗ。lχｓ520。ｃｏｍ首发他起身，抓住了时光的手腕，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寻老师的眼光很好，不愧是专业院校毕业的，很高兴和你合作。”
时光转眼恢复成了恣意疏狂的年轻人，他伸出手握住了久候在那里的手，笑道：“在读，大学在读。”
不是试镜的试镜顺利的通过，放下心的王导没坐多久就走了，然后剧务很快进来交给了他一个胸牌。时光看着手里这张蓝色胸牌上的名字，有理由相信，如果刚刚自己没有得到王导的点头，这个胸牌他永远都见不到。
这天晚上，时光以为会见到女神的倩影，不想女神临时有事离开了，等时光再见到人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那时候他已经进了片场化好妆观摩了大半天，面对把他当透明人一样的剧组已经习惯自然了，什么年代走后门的人总是不太遭人待见，只是这个剧组没有脑残的神经病，所以时光得以在摄影棚里安安静静地坐上一个上午。
午饭之后，女神踩着七寸的高跟鞋姗姗来迟，还没等时光上去露半张脸，就被一群助理、化妆师、服装师、导演们挤到了千山万水外，连女神的背影就没看到。
不过女神化好妆出来，先是和总导演许秀交谈了几句，然后就走到了时光的面前，亲切的拍了拍他的手臂：“昨天本来想和你对戏的，可是临时有事。你也别紧张，一两次过不了就多走几次，咱们学习大于一切。”
时光感动的泪流满面，只觉得就算女神换上了一套灰扑扑的乞丐妆，女王的气场依旧强的刺眼。在她面前，时光只有点头跪舔的份儿。
许秀是女导演，所以拍摄的电影也多以女性为主，细腻的手法、柔和的光彩和长镜头是许秀电影最大的亮点。时光发现自己在和女神聊天的时候，摄影棚的场景反复变动了几次，直到许秀完全满意后才开始进行下一步。剧组的工作人员显然习惯了导演的高要求，任劳任怨的任由摆弄，让摄影棚里一直持续着略微压抑的气氛。
这种类似于完美主义的习惯让时光想起了楼湛，本能的嘴贱了一句：“其实楼湛当导演一定不错。”
“他本来是想要考导演系的。”没想到会得到回答，脑电波瞬间恢复正轨的时光惊讶地看向了寻乐雪，“不过我觉得演员更有意思，而且从演员走到导演更容易掌控拍摄的节奏，所以我就把他的志愿改了。”
(⊙o⊙)卧槽！！女神，你好任性！！
寻乐雪说完，叹息一声：“结果那孩子有半年没和我说话。真是太任性了。”
“……”女神你真是颠了一手好黑白啊！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想要为你点个赞呢！想到做到的女神也是棒棒哒！
许秀的龟毛终于结束，然后是演员场上预演，女主角和渣男再加上智障儿子在只有二十平米，色彩昏暗的布景下一边说着台词一边走位，有时候许导会提出一下自己的意见，光是预演就用掉了二十多分钟。
时光需要走位的机会不多，中远景的时候他甚至只需要当个背景板。但是许导对他有个要求，随后必须要拍摄近景，也就是说在摄影器材放大百倍连汗毛孔可以看清楚的情况下，他时光必须要零破绽的演绎出一个智障儿童。
“没问题吧？”看到时光脸上的几分惶恐，寻乐雪轻轻拍了拍他，“你的部分我们放在后面拍，前面的表演应该可以让你找到感觉。”
时光点头。
又磨磨蹭蹭的耽误了近十分钟，终于准备结束。
许秀扯着嗓子喊：“各部门准备，三、二、一！”
【农历五月初五，五月节，又名端午节，划龙舟，吃粽子的日子。街道上飘着的都是粽叶的香味，卖粽子的老板拎着个捅，提着满满的粽子往街边一站，就吆喝了起来：“卖粽子咯，自家包的粽子，白味的三元一个，蜜枣的四元一个，肉粽子又香又糯只要五元啦！五月五，吃粽子！又香又糯的大粽子便宜卖啦……”
一个憔悴的女人穿着皱皱巴巴的衣服，斜跨着一个布包，从卖粽子的小贩身边走过，粽子的香味让她忍不住的吞了口口水，可是挣扎了一番后，却更快地离开这里。
不远了，她的儿子就在不远处，这次要是找到了仔仔，就给他买个大肉粽，他肯定会高兴的直拍手。女人想着两年前最后一次见到儿子的模样，脚下的步伐更加的急了。
女人最后走到的地方是一个筒子楼，早年的建筑经过风雨的摧残显出了几分摇摇欲坠的颓然，楼道上的灯都坏了，就算大白天也显得阴森森的恐怖。女人没敢上楼，寻了个隐蔽的墙根蹲着，视线就在二楼的第三个人家的大门上徘徊，目光灼灼的好似要穿透门扉看进去。
前几天有志愿者给她发了消息，说是这户人家里关了个小孩，这半年总有邻居听见小孩的尖叫声，可是却从来没有人见过人出来，只知道这家没有女主人，进进出出的都是一个瘦弱的有些阴郁的男人。
再瘦弱，女人也不敢上去，找孩子的这两年她吃了很多的亏，尤其是对这种男性格外的警惕。可她丈夫前两年就去了，家里的老人腿脚也不方便，能找孩子的只剩下她。这事再危险，她也得做。
女人吃着干馒头闻着粽子香在墙角窝了大半天，从上午等到了下午。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的垂怜，太阳西斜的时候那户人家的房门打开了，一个男人拎着瓶酒走了进去，然后很快女人就听见了刺透耳膜的哭喊声。
一声声的尖叫像是抓在了女人的心脏上，扯着她的头发抓着她的脚腕，强迫着她一定要去看看。万一……万一……真是自己的仔仔呢？
母爱在这个时候战胜了一切。】
三楼第三户人家的房门并没有上锁，屋内还传来孩子的叫嚷声，急得团团转的女人最终用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房间里很暗，要走到客厅需要穿过一个狭小的厨房，不过十瓦的灯泡悬吊在天花板上，照亮的面积有限，女人就连脚下都看不清。可是孩子的哭声近在眼前，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化成了动力，她小心翼翼的走过这个房间。
不大的空间格外的凌乱肮脏，鼻子里都是饭菜馊掉后的恶臭，而这些经过炎炎夏日的发酵，几乎让人窒息。
女人很快就在角落里找到了哭闹人，可是当那个身影闯入眼帘的瞬间她就发现自己错了，这是一个大人，虽然努力的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却无法缩小成年男子的骨架。
危机感在这一刻笼罩在了女人的心上，她转过身要就跑，可是那扇门却在她眼皮子底下被牢牢的关上，然后露出了男人狰狞的脸。
“砰！”的一声巨响。
“妈的！又是个多管闲事的！老子管儿子天公地道！就算打死他也是老子的种！”
“不，不是。”女人努力的摆着手冷静下来，“我只是来找儿子的，我儿子丢了，听说……听说……我不会乱说，你放我出去，我不会乱说。”
“找儿子！？”男人愣了一下，然后突然露出了扭曲的笑容，“我儿子给你怎么样，你给我当媳妇儿，给他当妈啊。”
“不……不！我……不要！啊！放开我！放手！疼！放手放手！”
女人被男人抓着头发扯到了屋里，重重的丢在了地上，随后是帛锦被撕扯的声音，女人求饶的哭声和男人兴奋的喘息声在这个阴暗的小屋里回荡，而在角落里，一个将自己缩成一团的智障青年睁大着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卡！”
扮演强·奸·犯的男人急忙从寻乐雪的身上撑起来，恭敬的说了一声：“寻老师，抱歉了。”
寻乐雪笑着摆了摆手，一边理着衣服，一边看向了时光。
时光已经完全被震撼了。
这就是影后的实力吗？
因为许导爱用长镜头的原因，这一幕足足拍了三分钟。从女人推开房门到她意识不对想要退出再到被男人发现挣扎痛哭。时光就那么近距离的亲眼看见了一个气质高贵的女王，是如何变成一个受伤的母亲，直至受到伤害而痛苦不堪的女人。眼神的变化，肢体丰富的语言，哪怕一个微小的细节都展示的尽善尽美，已经达到了时光可以想象的演员的极致。
最重要的是，导演为了后期剪接，这个镜头走了三遍。每一次，每一次，时光都亲眼见证着一个影后的诞生，这近乎奇迹的演技几乎让时光膜拜。
再然后，完全被震撼的他想。这是一部注定要获奖的影片，突然得到角色的自己会不会让这个注定而产生变化，那将会成为他人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可是他已经出现在这里了，这一切都已经改变了。为了让注定成为注定，自己能够做的只有竭尽全力的演到最好。
时光回忆着天使之家的小朋友们，想着一个智障是如何去看待这件事，父亲当着的自己的面去强·暴一个女人，他在想什么，他应该想什么？
正要走向时光的寻乐雪突然站住了脚，她转过身对着许秀的方向比划了一番，多次的合作让许秀轻易的理解了寻乐雪的意思，再留心看向时光，果然是入戏了。
“怎么办？”许秀蹙眉，她对时光没有太多的印象，如果不是寻乐雪的推荐恐怕永远不会入了自己眼，毕竟这个小伙子长相太过出色了，几乎可以预见播出这一幕的时候，大部分观众的目光都会停留在智障儿子的脸上。
但是他是寻乐雪推荐的。
寻乐雪想了一下，很快决定，无声的说：“我来带戏，你注意拍他的脸。”
许秀比了个ok，然后挥舞了一个手势，三、二、一！
时光紧贴着墙角把自己缩成一团，刚刚被爸爸踢踹的身体还疼着，而且昨天被踹的腰也还疼的，前天踢着的肚子也好疼，还有大前天的……，大大前天的……，身体每一寸都在疼，疼的他每一次的呼吸都显得异常的艰难。
他好害怕，他不想再挨打了，可是无论他怎么的哭嚎，爸爸都不会理会他，他能做的只有把自己团团的护住，缩的小小的，变成一个点，最好消失掉，这样爸爸看不见，就不会再打他了。
“啊……不！不……放开……”
突然一个从没有见过的人摔在了自己的面前，她痛苦的尖叫，疯狂的挣扎，她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嚷声，而爸爸站在那里，抽出了皮带……
要挨打了！要被打了！不，不要！好疼啊！皮带好疼啊！
时光无法控制的颤抖，他抱着头抓着自己的头发，他记得只有后背是最不疼的，那里的疼痛比起肚子和脑袋会好很多，至少他还可以动，不像上次被爸爸踢到脑袋后吐了好几天，所有的东西都在转，头痛欲裂。
陌生人被爸爸压在了身在，发出了穿透耳膜的尖叫声。这样的角度他轻易的看见了爸爸可怕的脸和这个陌生人绝望哭泣的脸庞。
他好害怕。
害怕的每个伤痕都在疼。
他开始挣扎，他转过身抠挠着身后的墙壁，他想要躲起来，想要钻到墙里面，这样就不会被挨打了，就不会疼了。
他竭尽全力的发出了因为窒息而濒死的喊叫声，可是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只能发出“咔咔咔……”的声音。
不要！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求求你了，爸爸，我好疼……
“时光……时光……时光！”轻柔的声音如同春天的微风般温柔的钻进了耳膜，视野出现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扭曲，然后一张天使般的笑脸出现在了眼前。
时光茫然的盈满泪水的眼神汇聚成了一束，他回过神来，喃喃：“女神……”
真·女神闻言咯咯的笑了起来，拍了拍时光的脑袋，将他拉了起来，赞扬道：“很好啊，看来下了苦功夫，这一幕非常的出色，不愧是院校毕业的。”
时光站起身后，有些狼狈的抹了抹脸上的鼻涕，刚刚为了演绎的真实自然，他努力丢掉了自己的偶（逗）像（比）包（本）袱（质），惊叫得眼泪鼻涕一起流。虽然说在戏里无所谓了，可是一旦出了戏，就有些尴尬了。
寻乐雪的递过一包纸巾，笑道：“也别怪阿姨心直口快。我是挺喜欢你，当时给你这个角色的时候也没多想，可是回头就有些犹豫了，其实这些天我也有些担心，不过今天看见你的表现就知道了，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时小光被夸得脸红，免不了的一番谦虚，大有女神你才是我的精神偶像能与你同台表演简直是我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您再夸我我就无地自容了还是让我多在您的身上多多学习天天向上。
寻乐雪脸上的妆容哭花了，接着要去补妆，时光回到座位上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四周围看着自己的目光明显的友善了不少。没坐一会，甚至那天*的不可一世的王副导竟然坐到了自己身边，递了一根烟过来，见时光摆手后笑道：“怎么样，还习惯吧？晚上大家一起吃顿饭，聊聊天，没问题吧？”
时光又不是才出社会的小新丁，哪能不明白王导的意思，自然从善如流的应下了。
说到底，这就是感情投资。他时光有寻影后当后台，自身演技也没问题，日后成个影帝什么的不太好说，但是只要脑袋没有打铁，在娱乐圈里混个风生水起绝不难。这个时候小小的投资一下那叫雪中送炭，等到大红大紫了再把上门去，锦上添花这种事情实在太脑抽。
王副导显然不是一个适合巴结人的性格，口才不好，再说时光也没到他放下自尊舔脚的地步，所以说了没几句就走了。时光又应付了两波意味深长的邀约，这才蹙眉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右手。刚刚太入戏了，没轻没重的挠墙，伤着的骨头又开始欢心快乐的跳出来狂刷自己的存在感，疼的手都在抖。
不过时光的戏不多，今天一天就要拍完，不可能因为他的问题让整个剧组等着，于是时光咬着牙捏了一下拳头，确认还可以动后，就放在了脑后。
下午的剧情大约就是女主角被强·奸她的男人关在了屋子里好几天，与那个已经完全是个大人的智障儿子大眼瞪小眼。女主角先是选择了迁怒，不过经过短暂相处后，智障孩子那纯粹质朴的目光渐渐唤醒了女主角的母性，尤其是在看见孩子身上新新旧旧的淤青伤口后，无处安放的母性得到了极大的爆发。于是从未得到母亲温暖的孩子很快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他拿着一把钥匙打开了抽屉找到了另外一把钥匙打开了房门，最终和女主角踏出这个噩梦一般的房屋。
最后这一幕有着深刻的意义，主角的演技也被展示的淋漓尽致，尤其是大部分没有台词的时候，心态的变化影响着眼神，而眼神则被超高清的仪器拍摄下来，可以说对演技的考验达到了微毫苛刻的程度。
时光是专业学生，这类表演技巧是必修课程，而且他也针对这个角色下过苦工，所以拍摄的非常顺利，很多幕都一次过了。不但让许导满意的嘴角由始至终挂着笑，就连片场的工作人员的神态也轻松了下来。甚至还有人对时光说多亏了他，今天可以早点下班了。这种自然而然的变化和随意的轻飘飘的一句认同，让时光的胸口都热了。但是时光也很清楚，他今天会拍得这么顺利，全部是因为寻乐雪用她出色的演技给自己带戏，甚至有那么一度让时候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被关在小黑屋里倍受凌虐的孩子。
最后一幕的时候，时光递出钥匙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然后选择用了右手。剧痛的右手无法顺利的捏住小小的扁平的铁制钥匙，导致他的手在剧烈的颤抖，因此而疼白的脸颊成了最后一笔恰到好处的渲染，那种惧怕和挣扎、以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这般神乎其技揉捏在了一起，完完整整地展现在了镜头前。
“卡！”
许秀站起身，她笑的很开心：“今天的拍摄结束。时光你最后这一幕太棒了！比我想要的给出来的更多！非常非常的好！”
很少夸奖人的许秀高兴地走上前给了时光一个拥抱：“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