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你这手臂……”路闻荨忙吩咐雅棠去叫太医，皱着眉看着初云红肿的手臂也不敢再碰，心里却是着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从未这样失态过。百度搜索(飨)$(cun)$(小)$(说)$(網)ＸiａngｃunＸiａoｓhuo.ｃom”
初云这会儿也觉得自己的手臂钻心得疼，那小太监的一板子是用了真力气打下来的，看这样子怕是都伤到骨头了。
深吸了口气，初云只觉得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将事情的经过说与路闻荨，初云只叹了口气：“苁蓉是个好丫头，若再继续打下去，她真的会死的！”
路闻荨听了心里也是气恼至极，一手重重地拍了一旁的桌子，盛怒而道：“真是荒谬！她不过是为了那日你赢了她而羞恼，却将这气出在你的宫女身上！真是蛮夷小地的公主，心性度量都如此之小！阿云你也是，这样危险就扑上去伤了自己，可不值了！”
喝了口茶，初云怔怔地看着窗外的夜色，又想起岷州的刘二娘，也不知她的二女儿在宫中是否还安好，会不会向她姐姐那样早已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路闻荨是第一次见着初云眼中的迷茫和伤感，从初见初云，她就觉得这位贺家二小姐与平常人家的小姐都不一样，在她的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如今看着她为了一个宫女伤了自己，又突然间这样安静伤感流露出过尽千帆之人才会有的眼神，路闻荨更觉得自己与她之间的距离，并不是皇后与妃嫔，也不是路家与贺家，而是前半生的经历已然相差甚远。
明明她也是养在深闺的二小姐，路闻荨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样感觉。她看着初云，觉得自己离她的世界那样遥远：“阿云，我从小就觉得你与我们不一样，很不一样。她们都说你是贺家半路上捡来的二小姐，我从不相信。”
转头看到路闻荨眼中的关切，初云苦笑：“她们说的是对的。我从小与母亲生活在岷州，七岁那年，父亲奉命前往岷州才把我带回贺家。”
起初听了初云这么说，路闻荨只是讶异，她从前一直觉得初云在贺家只是因为不受宠才有那样多的人编出她是被捡回来的谣言。现在听初云亲口承认了，她的震惊可想而知。
看着路闻荨惊讶的样子，初云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低下头看着自己肿胀的手臂，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路闻荨听：“我见过大人们为了生计迫不得已把自己的女儿卖进宫的，她们多数这辈子都回不去自己的家了。我还见过比这些更惨烈百倍的事，穷人的苦楚在你们嘴里只不过是一句话，而于我却是这毕生都不能忘的刻骨铭心。”
初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将这些话说给路闻荨听，明明她已打算好将七岁之前的那些事烂进肚子里。也许是这深宫真的寂寞，也许是路闻荨的善意真的难得。
路闻荨从不知道初云还有着这样的过去，她也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她对所有人都那样有距离感。当年她们明明能成为知己，她贺初云却在最后一步仓惶而逃，如今也有了解释。
等等……听着初云的经历，路闻荨的心里突然生了一丝更大的震动，七岁……岷州……
她忽然间仿佛被电击了一般，惊然地看着初云，语气都似乎扭曲了：“阿云……你……你说你七岁的时候在岷州？”
“是的。”初云本以为提起这事她总会颤抖或者流泪，可她的语气却平静地连自己都害怕，“岷州之乱，是我亲身经历。”
讶异地几乎说不出话来，路闻荨只在大人们的口中听说了那场十年前震动三国的岷州之乱。乌合国的大军在一夕之间冲破岷州的城门大肆屠杀，短短七日，岷州范围之内一城三镇二十六村不见活人，血流得整条岷河都是红的。
直到大将军李梵和当时还是兵部侍郎贺威山带着援军赶到，才镇压住乌合士兵。只是据官方统计，当时岷州已经被屠杀了近六千无辜百姓，烧毁村庄二十多座。
后来因为死得百姓太多，岷州还陷入了一场疫病当中，甚至牵连了旁边的祝州，两州因疫病而死之人不计其数，情况惨烈，至今都还没有完全恢复元气。
初云定定地看着路闻荨，眼中尽是路闻荨从未见过的悲悯和无奈：“从那时起，我便知道人的生命是有多么脆弱。昨日还给我冰糖吃的邻居大娘明日就天人永隔，岷州城的城府大人为了逃命封了一条出城的路，害死上千无辜百姓，这世上的命，真的就非要分个高低贵贱吗？”
路闻荨几乎无法想象，初云竟然亲身经历了那样一场动乱，此刻她在初云的面前听着她讲着过去，竟觉得无地自容。身在深闺的她都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场面，数千人的性命在短短几日之间便荡然无存，她突然觉得她这个皇后当得太不称职。
殿中忽然沉默了下来，只听得烛火“噼啪”响了一声复而又归于安静。初云怔怔地望了窗外许久许久，才出言打破了这样沉重的气氛：“今日大约是见着苁蓉被打的样子乱了心神，我原不该与你说这些的。”
不……你早该与我说这些。路闻荨的心里极不是个滋味儿，正想着说些什么，却见雅棠带着太医从殿外进来了。
“微臣参加皇后娘娘！参见云妃娘娘！”蓄着白胡的胡太医不紧不慢地向着两位娘娘行了礼。
“快起来替云妃看看她的手臂。”路闻荨见着雅棠请的正是治跌打损伤很有一套的老太医，忙叫他起来。
初云的手臂这会儿比起方才肿得越发厉害了，不仅肿胀，里面还清晰可见青青紫紫的淤血大片大片地扩散，看得人心惊肉跳。
“娘娘且忍一忍。”胡太医轻轻地翻看着红肿之处，每动一下就叫出云觉得骨头里面都在疼。
放下初云的手臂，皱着眉，胡太医捋了捋胡子向初云询问：“娘娘这伤是怎么来的？方才我动娘娘手臂的时候骨头可会感觉到疼？”
初云看着自己手臂的样子，若是不好好医治怕也是很难好，便一五一十地与胡太医道：“这是板子打的。只要动一下，就觉得骨头也疼肉也疼，哪哪都疼。”
“唔……”胡太医紧紧地皱着眉，从随身带着的药箱里拿出一根针出来：“娘娘这是伤着骨头了！必须先把这肿胀之处的淤血放出来，微臣才能给娘娘把骨头治一治。”
听着这话，路闻荨与初云面面相觑，这样大的一片淤血，就这么放出来该有多疼！初云的心里打了个寒颤，她是个怕疼的，与其让她清醒着放血，还不如把她打晕过去算了。
这么想着，她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手臂，也对路闻荨这么说：“不然你把我打晕过去再放血吧，我怕我受不了。”
“朕到真想把你打晕过去！”
初云这话刚落，羽玄景却推开了殿门信不走了进来。
“参加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羽玄景挥了挥手示意起身，见初云不停地望着殿外，他瞪了初云一眼：“你那宫女我让安福给送回去了，也请了太医过去。你到怎么还在这里？”
“啊？”初云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回答：“皇上不是说让臣妾在皇后娘娘宫里等太医吗？”
“哼！”羽玄景冷哼一声，喝了两口茶也没接初云的话，到是看着她肿着的手臂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朕方才听你说要打晕自己？怎么回事？”
“回禀皇上！”初云看路闻荨又捂了嘴在一边偷笑，腹诽她是个见色忘义的，面儿上却恭恭敬敬地回羽玄景的话：“太医说臣妾这伤要放血！臣妾是个胆小的，见不得血，所以就想让皇后娘娘把臣妾打晕再放血。”
“你这血我看今日是放不了了。”羽玄景喝尽茶盏中的茶，对路闻荨说道，“方才从沅贵嫔那里出来珍嫔身边的人就来了，说她又中毒了。”
羽玄景的神色间已然有了疲累，也不知是不是初云多想了，总觉得今日他说起珍嫔的语气不似往日的那样宠溺。
羽玄景叹了叹气，执了路闻荨的手：“太后也知道了，这会儿正在祥瑞殿发怒，说要把阖宫的人都叫过去。梓童，你又要辛苦了。”
阖宫的人都要过去？初云简直真的想晕过去算了，这边手腕还疼着呢，那边又要去祥瑞殿。看样子这事儿这回可真是要闹大了，也不知最后能得个怎么收场。
初云抚了抚额头，只觉得头疼不已。她是最讨厌后宫这种争来斗去的了，以往在贺家时也见惯了正室和侧室的各种斗法，如今看来倒都是小儿科。
进了宫才一个月，这小产中毒都遇着了，往后那样长的日子这些个为了争宠拼尽手段的嫔妃们可还能好好过？自己在贺家就是个置身事外的，也没人想着和她这个不受宠的二小姐争些什么，往后但愿自己也能一直保持现在这种模样，只当个旁观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