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父叫顾清风。
清风苑里空空荡荡的,却不似师父远游时的空空荡荡。我呆立在院子里,衣袖里灌满了风。
八哥站在我的身边,他竟长成了我喜欢的样子,侧脸瘦削,目光炯炯。这个时候我却欣慰不起来。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将我拢进他的怀里。
他说:“小九,我们回日汐吧。”
我将眼泪蹭到他的紫袍上,抬眼看他时,并没见到嫌弃的表情。我便又擦了擦鼻涕,“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抽噎着:“为什么师父要叫清风,我抓都抓不住,他还没来的及跟我讲他的故事......”
八哥不理我,自顾自地哼起日汐的小调,“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我难过更甚。
师父消失了,可能,是死了。
那日,我跟着师父上山,在木房子里寻到了他,却撞上了不该见到的一幕。
我破门而入时,师父与一个女子正执手相看。我脸上的笑容僵了很久,推门的手无力地晃了晃,权当打声招呼。
女子与师父一般年纪,衣裳华丽,发髻、服饰种种迹象分明显示出是位有夫之妇。我心中千万种想法穿梭而过,撞到一起后,噼噼啪啪碎成渣渣。
白璧微瑕?瑕不掩瑜?
彼时我真有抠出自己眼珠子的冲动。
师父却也不慌张,一手仍牵着女子的手。他们都和善地看着我,浅笑着。
师父说:“小九,这是秋芷,本该是你的师娘。”我天生对词语敏感吧,当我正对“本该”一词一头雾水时,我听见师父用他好听的声音继续说,“现在京国的王后秋后。”我瞠目结舌。
我的惊恐折磨了我几个时辰,直接导致的结果是平日里那般伶牙俐齿的奚小九像根原生态木头般在没有一丝风的森林瑟瑟发抖。
他们并不避讳我。
“师娘”显得有些担忧,她说:“清风,十年方寻得这样的机会看你一眼,我无憾了。你赶紧带着九儿走吧。他很快就会找到我的。”
师父沉默着,眉眼间却很坦然。“九儿,几日前我已飞鸽去日汐,你八哥会来接你回去的。”
我猛地想起什么,一把抓住师父的衣袖,“对,我们回日汐,现在就走!京国是不会追到日汐的。”
天真是不成熟时期的顽疾。
后来,八哥每每怜惜道:“小九啊小九,我真希望我能一生护你天真如此。”
京王素来暴戾。出逃的王后就算无生命之虞,也会受尽折磨。师父自知进没有能力去保护,退又无栖身之所。
最终,两人双双跳落后山多情崖。
我只记得那日的夕阳很美,柔柔地打在他们彼此对视的侧脸上,映衬得嘴角的微笑触目惊心。
师父只留给我一句话,“小九,师父对你不住。”
我蹲在崖边,忍不住地发抖,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
我抑郁了很久。空气似乎变得稀薄,让人时时有窒息之感。直到回到日汐后的某一天,钟离跟我说:“九公主,他们是幸福的。”
我忽的想起那日酒醉的师父,歇斯底里地冲我吼:“你懂什么是爱吗?你还什么都不懂。”我似乎是不懂,却又似乎懂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