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王劭政兴冲冲地冲进房来。
刚过完年,边疆就传来了急报。西夷趁年节之机,大举进袭。清涧城、大顺城、银川寨纷纷告急。朝廷急遣数路大军支援。遣将调兵,粮草调动,辎重调运,事事必要王劭政在兵部坐镇,还不时要面君奏禀。王劭政忙得两脚朝天,连府也不是时常能回,更别说出城了。他自与如玉相处以来,从未有过这么久的离别。他心中也不是不后悔,随口答应了如玉去别院。但话既出口,也不好硬把人从别院叫回来。心里别提多懊恼了。这日刚进府门,就听说如玉回府了。他高兴坏了,一路直冲进来。
“少爷!”王劭政刚冲进房来,一具柔软的娇躯就夹着香风扑了他满怀。怀中人盈盈地抬首看向他,娇柔地叫着。
“怎么会想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野到我派人把你叫回来呢。”王劭政紧紧搂着如玉,怀里实实在在有她的感觉,让他几乎不想放手。
“如玉这么久没回府,本以为少爷定是想如玉了,这才好心回来看看。”如玉故作不高兴地撅起嘴,从王劭政怀里挣了出来,“没想到少爷根本不在乎如玉回不回来。少爷既然不愿如玉回来,那如玉再回去好了。”
她作势就要离开,脸转向门,避开了王劭政的视线之后,眼中终于不自禁地泄露出一丝软弱。臂上,背上,隐隐的余痛,来自身后男人,紧紧的拥抱。那种痛却被珍视的感觉,让她想落泪,想纵声大哭,想将这段日子以来,心中的愤懑一股脑倾泄。
可她不能。
不仅不能,她还必须无所不用其极地利用这个男人,来达到她想达到的目的。她从心底憎恶鄙视自己。她从未爱过她,如此长长久久地相处,不过是她不断地用他对她的感情,来达到一个又一个目的而已。
他不会不知道,却从来只是装作全然不知,一次次地满足她的自私,她的任性,她的不近情理。只要不触到他的底线,他总是宠溺地任她胡闹,任她利用。而当她再一次利用他时,他甚至还不知道,他已经失去了什么。。。
她到底还要伤害多少人?
“别,小姑奶奶,算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嘛。。。”王劭政立刻求饶讨好,从身后紧紧抱住她,不让她跑。
如玉轻笑一声,“呆子,跟你开玩笑的拉,谁高兴城里城外走来走去。”
她回转身,替王劭政换官服。
“对了,我还没去你姐姐那儿呢。”王劭政由着如玉换衣,这才想起来,进府就忙着往如玉房里跑了,还没去看过章仪枫。
“少爷,人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才说了两句话不到,你就提姐姐,这算什么意思?你要想着姐姐,就去她那儿好了!如玉才不稀罕!”如玉气乎乎地别过脸去。
“这哪儿跟哪儿啊?”王劭政急了,极力辩白道:“还不是你?要我每天回府先去你姐姐那儿坐坐!我心里哪想过她来着?”
“那还不容易?”如玉立时转嗔为喜,娇笑道,“今日是十五,你晚上反正也要去姐姐那里。破个例,陪我用过晚膳再走,想必姐姐也是不会嗔怪的。”
日思夜想的佳人就在眼前,王劭政哪舍得离开?立刻点头称是。
“水月。”
水月立刻走到门口,“奴婢在。”
“派人去少夫人那儿知会一声,说少爷用了晚膳就过去。”
“是。”
。。。
“少夫人,少爷进了府就直接去了西苑。”流云走到章仪枫身边,低声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章仪枫的身子,肉眼不可见地微颤了一下。
“是。”
如玉夫人回来了。流云这么在耳边回报的时候,她惊得打碎了一个杯子。
不可能!
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她亲眼见过,一只粉白肉团也似的毛绒小猫,前一刻还在她手上打滚撒娇,转眼就翻落在地上痛嘶翻转,尖利刺耳的嘶叫,让她浑身颤起了无数的细小疙瘩。嘶叫声没多久就停止了,小猫一动不动瘫在地上,不像死了,倒像玩累了,睡着了。。。她甚至不敢去伸手摸一摸它。。。
她怎么可能不死?
除非。。。
还是春寒的天气,她却能感到额头,背上点点的湿冷。
不,不可能!
她心底极力地嘶叫。
她从不相信身边的任何人。她们都是王府的下人,说不准哪一天,就会有那么一两个,在她背后戳她刀子。所以,她只找了她的陪嫁丫头小莲。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有她们两个知道。而小莲,虽然傻,虽然笨,却绝对绝对不会出卖自己。
可是,她为什么回来了?
如此隐秘,天衣无缝的计划,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疑虑,一条条消息,慢慢地,折磨人地,传入她耳。
如玉进了府后,就直接回了西苑。
进府之前没有派人通禀。
回房之后也没来拜见她。
她坐立不安了一个下午,不知转过了多少心思。终究不敢把人直接叫过来。这时听闻王劭政去了如玉那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东窗事发了。
随即她又摇了摇头。那件事王劭政若真知道了,以他对如玉的宠爱,早冲过来兴师问罪了。他一进府就去找如玉,很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见到如玉了。说不定今晚,他还会在如玉那里过夜。她这么告诉自己,心渐渐定了下来。可是心底泛起的阵阵酸涩,却掩不住地翻涌起来。
今天是十五呢。
如玉为什么要今天回来?
她有什么目的?
时间点点流逝。镇定心神的借口,在心底的矛盾挣扎中,显得越来越牢不住。
“流云!”章仪枫大叫一声。似乎想凭借这一喊,将所有的不安都吓退。
“少夫人,有什么吩咐?”流云迅快地走到章仪枫身边。
“西苑那里有什么消息没?”她总觉得今天哪儿都不对劲。
流云略一踌躇,才答道:“没有。少爷自进了西苑以后,就一点消息也没传出来过。红诗在西苑门外逮到了小喜子,但据小喜子说,他刚到西苑就被一众丫头拦在了门外,根本没能跨过苑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全然不知道。现在西苑只有如玉夫人房里的丫头能够自由出入,但是那些丫头,没有一人离开西苑,根本不可能派人套口风。”
她其实知道哪里不对劲:少爷今天就算不过来,怎么也该差个人知会一声。可是一直等到现在,居然都没能等到一个半个,今日的情况确实有些诡异。但是,她不能跟少夫人说,她已经够不安的了,不知道还好些,知道了可能压力更大。
“你再派些人过去,有什么消息立刻回报给我。”
“是。”
连晚膳时间都过了。
章仪枫望着满桌子的菜,只觉得毫无胃口。
“少爷没说几时过来吗?”章仪枫转头看向流云,眸中一片迷茫。
“没有。”流云飞快地瞥章仪枫一眼,立刻垂首道。还以为少夫人觉察到了,看了她脸色,才知道她是无意识地发问。
她挥挥手,“把饭菜撤了,你也下去吧。”
“夫人——”,流云将目光移到章仪枫脸上,看到她恍惚的神思,终于把后面的话都咽下,撤了饭菜,退了出去。
只余章仪枫一人静静地坐在房中。
摇曳的烛光,明灭不定,照得她脸上时阴时晴。
她就一直坐在那里,痴痴地等待。
烛灯燃尽,哔啵两声,溅起几点火花,终告熄灭。
房中一片灰暗。
他没有来。
子夜,连月光都黯淡下来。
天地间静得仿佛只剩下无边幽暗。
他还是没来。
她的目光穿过层层墙体,仿佛望见了西苑的灯火。
她的耳朵透过漫漫长空,好似听见了西苑的欢笑。
她就一直这样静静地坐着。
任寂寞啃噬她孤寂的心灵。
任疑虑在心中如杂草般蔓延疯长。
她就一直这样静静地坐着。
坐到枕冷衾寒。
坐到曙光微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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