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静默.
凌霄的话很犀利,就像是刀子把眼前这些专家教授还有从各大医院抽调而来的精英医护人员削得体无完肤.
没人承认,但这是事实.
"还有你们,你们拿薪水也拿得心安理得,拿警棍打人的时候也打得潇洒自在,你们不是要抓我吗?我就在这里,你们来抓吧."凌霄平伸出出双手,平静地等着一副手铐.
然而,几十个特警却没人上前了.
"你们干什么?他是罪犯,不值得同情！你们不动是吧?我来！"秦云路恼羞成怒地走了上去,从一个特警的身上取下一副手铐,走到凌霄跟前,咔咔两声,给凌霄铐上了.
文婷婷使劲地推了秦云路一下,哭嚷道:"秦云路,我要去省里告你！告你！"
"哼！你是凌霄的同伙,你先想办法把你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再说吧！"秦云路又取了一副手铐,将文婷婷也铐上了.
"姓秦的,你会后悔的！"文婷婷的眼泪流得哗的.
"把他们两个带下去！"秦云路喝道.
这一次,特警执行了命令.
山神庙外.
催泪瓦斯的烟雾早就散去了,弹头也被孩子们当做玩具玩耍.村民们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越聚越多.不仅是金华寨的,就连云河寨和峡马寨的村民也都闻讯赶来.一千多个人聚集在山神庙周围,这里一群,那里一群,比往年庙会还要热闹.
村民们也不砸石头了,只是将山神庙围着,让秦云路放人.后来又提出了让特警和专家组撤出红霞沟的要求.不过无论是什么要求,秦云路肯定是不会答应他们的.
双方就这么耗着,谁也不退让.
吃午饭的时间转眼就到了,住在山神庙附近的金华寨的村民煮了几十锅饭,吃了饭,上千号人照样把山神庙围着.
苗小花成了这上千号人里最活跃的一个,她东奔西走,逢人就说凌霄的好,将凌霄说成了上天派来化解这次灾难的神医.她说的不全是吹嘘,还有实在的例子,比如凌霄治好了她的病,凌霄无偿给村民们发药和义诊等等.村民们还都相信她,她说什么就信什么,她让大家喊放人,大家就大声喊放人.
唐美玉成了一个旁观者,但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的旁观者.她用她带来的单反相机拍照,用手机发微博,不断刷新微博内容.
"唐妹子,你在干什么啊?"刚在山神庙前带头喊了一阵话,口干舌燥的苗小花回到广场边上的一颗榕树下乘凉休息,正好看见唐美玉十指如飞地在大屏手机屏幕上敲击着什么,她便连水都顾不得喝了,跟着就凑了过去.
唐美玉大好了最后一句话,一则微博内容便传发了出去,然后她才抬起头看着苗小花,笑着说道:"我在发微博."
"微博?什么东西啊?"苗小花觉得很新奇.
"是一种用户分享信息的平台."唐美玉说.
苗小花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不懂."
唐美玉亲昵地攀着苗小花的肩头,"我这样解释吧.我发微博,是要更多的人知道这里所发生的事情,舆论压力一起来,他们就不敢把凌霄怎么样了,如果他们没有证据,他们也会迫于压力释放凌霄的."
"这么厉害?比我带这人让那群龟儿子放人还管用?"苗小花觉得很神奇,却又有些不服气.
微博的力量,尤其是名人的微博所具备的力量,那是相当大的,肯定比苗小花带着一群村民喊秦云路放人要有份量得多.不过,唐美玉却不想打击苗小花的积极性,她笑着说道:"苗姐,当然是你那个管用啦,你站在山神庙前喊话,庙里的人立刻就听见了,我这个却还要绕一大圈才能发挥作用呢."
苗小花也笑了,"我就说嘛,你就几根指头敲一下,就算有用,那也有限得很.我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再去喊话.我就不信,那些龟儿子的耳朵里塞着棉花,听不见老娘骂人！"
唐美玉也咯笑出了声,"凌医生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们一起努力吧,尽快让他出来."
苗小花的精神顿时又亢奋了起来,拧开水壶,咕噜咕噜灌了几大口,然后大步走向了庙门口.
庙门前,一大群大大小小的女人们找就准备好了.她们都是苗小花的战友,她们也都喝了水,喉咙里滋润得很.
"姓秦的,你个乌龟王八蛋,你给老娘滚出来！"
"姓秦的,你个砍头绊跟斗的,你出来！"
"放了凌医生！"
"放了文秘书！"
"……"
这场面那个大气,海派清口周一波什么的在这些娘们前面简直弱爆了.
山神庙里,秦云路很郁闷,那些村妇指名道姓地骂他,换做是平时,他早就一大嘴巴子抽过去了,可今天他愣是没有脾气,无论那些村妇怎么骂他,他都假装没听见,不吭声,更别说是出去了.
"秦主任,怎么办啊?"罗才学皱着眉头说道:"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我们应该采取措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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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措施?"秦云路烦闷地道:"开枪吗?对着那些村民开枪吗?抓人吗?把红霞沟的村民全部抓起来吗?你要是敢承担这个责任,我就下令开枪,我就下令抓人.罗院长,你说,你愿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
"哎呀,我想起来了,我还有点事,我先去拿份化验单."罗才学抓转身就走.
秦云路盯着罗才学的背影,冷哼了一声,低声骂了一句,"狡猾的老狐狸！"
罗才学尖着耳朵听见了,可依然当没听见,杨芸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的脸上居然还浮出了一抹笑容,非常淡定地与杨芸打了一个点头招呼.
"秦主任,我看……"走到秦云路的身边,杨芸也是愁容满面,"依我看还不如把凌霄和文婷婷放了,安抚一下那些村民,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今天我们退让一步,明天那些村民就会让我们退让两步三步,这种事情就必须得强硬."秦云路强硬地道.
"可是——"杨芸欲言又止.
秦云路打断了杨芸的话,"我知道你们这些专家教授害怕了,我告诉你们不用怕.那些村民能闹出什么名堂来?你看着吧,晚上他们就散去了.时候我们再抓几个典型出来,以后就算是借给他们一个胆,他们也不敢像今天才这样闹事了."
"好吧,但是凌霄和文婷婷呢?我觉得是不是让人把他们的手铐取下来?毕竟凌霄和文婷婷还不是罪犯."
秦云路说道:"这事不用你管,先凌霄和文婷婷是主谋,就得戴手铐,就得关着."
杨芸苦笑了一下,"好吧,那我去做事去了."
山神庙一间仓库里.
凌霄神色淡定,文婷婷却还是眼泪花花的.
"文姐,我说你就不要伤心了,也不要担心什么,我们行得正坐得端,那个姓秦的不能把我们怎么样的."凌霄都记不清楚这是他第几次开导文婷婷了.
文婷婷瘪了瘪嘴,忧伤地道:"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戴过手铐呢……他们凭什么啊?嘤嘤……嘤嘤……"
她总能找到伤心和哭鼻子的理由.
断断续续的抽噎声里,凌霄的脑袋无力地垂搭了下去.
还好仓库里堆放着专家组带来的物品,一箱箱码放在四面墙下,起到了一个隔音的作用,所以无论凌霄和文婷婷在里面说些什么,外面都是听不见的.
这些物品除了一些药品,还有很多食品,比如牛奶,饮料和方便饭,牛肉干什么的,甚至还有罐装啤酒,所以凌霄和文婷婷关在这里也不用担心饿着肚子.随便打开一箱,随便吃点什么,喝点什么,都能填饱肚子.
仓库没有窗户,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凌霄和文婷婷身上的手机也被特警没收了,不能和外界联系,也不知道时间.唯一能判断时间的便是屋顶瓦缝里的光线,白天的时候屋顶的瓦缝里会有一些阳光照射进来,凌霄便知道还是白天.随着瓦缝里的光线逐渐黯淡,最后彻底消失,电灯的光芒却越来越亮堂的时候,他便知道已经是黑夜了.
天黑了,肚子也饿了.
凌霄打开一只装着牛肉干的纸箱,拿出几袋五香牛肉干,然后又从装啤酒的箱子里取了几罐啤酒,另外还有一楔生,蛋黄派之类的零食,摆在了他和文婷婷的中间.他给文婷婷拆了一袋牛肉干,递到了文婷婷的手里,一边说道:"文姐,天都黑了,吃点东西睡觉吧.我估计,明天他们就会放我们出去了."
"你又来安慰我,秦云路那种人我是很了解的,他不会放过整我们的机会的."文婷婷还是唉声叹气的样子,眉头微蹙,好看却又让人心疼.
"不管怎么样,肚子总得填饱吧?"凌霄开了一罐啤酒,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
"给我也开一罐吧,我也想喝一点."文婷婷说.
"这就对了嘛,我们被关在这里,虽然失去了自由,但好吃好喝,一点也不吃亏嘛.喝,喝个酩酊大醉就睡觉."凌霄爽朗地笑了起来,然后给文婷婷开了一罐啤酒.
"凌霄,来,我们干一个."文婷婷拿着啤酒罐就和凌霄碰了一下.
"一口干啊?"凌霄不敢相信地看着文婷婷,他倒是知道文婷婷能喝一点酒的,却没想到她会这么猛.
"对呀,你干不干?"文婷婷挑衅地盯着凌霄.
"干！"凌霄仰着头,咕噜咕噜就将一罐啤酒灌进了肚子.
文婷婷也不甘示弱,粉白的脖颈扬起来,嘴对着啤酒罐,咕噜咕噜也将一罐啤酒喝了下去.喝完,她用手指抹了一下嘴角,"再开一罐."
凌霄有些傻眼了,完全没看出来文文静静的文婷婷居然还有这么女汉子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