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龙江畔,能够看到对岸隐约燃起的炊烟,那是戎格人的老巢。
大漠烽烟,聚散难料,转眼间,十日已逝,短短十日,藏龙江边就有四片沙杨林已经被金刀子包围,蛛网包裹,树林凋敝,藏身于其中的戎格人全部被曲古大营俘虏。
一时间,曲古大营中纷纷传言,二殿下受神明指引,是蓬莱的救星。
夜凉如水,千泽坐在尚有日暮余温的沙粒上,沉默不语,凤九雏背剑伫立,站在千泽身旁,神情肃穆,同样眺望着远方。
“何必呢。”千泽叹了口气,“没有藏龙江时,戎格一样是戎格,非要来抢夺别人的东西,然后被俘虏,有家不能回。”
凤九雏望着远方,漠然道,“大概是贪欲,有了藏龙江的水源,他们可以更加富庶。”
“藏龙江这么大,让他们几分也无妨吧,把下游让给他们,相安无事岂不更好。”
千泽从来不懂战争的意义,不明白本来安逸的生活,为何非要生灵涂炭才罢休。
凤九雏似乎并不赞同,淡然道,“我想这大概是蓬莱的荣耀,让步换来的安逸不是安逸,是懦弱苟活。”
今日让了藏龙江,明日就要让白城、泗郡,让到最后,连承抚皇都也让了出去,国破王殇,流离失所,结局是一样的。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懂荣耀,我只想活着。”千泽笑了笑。
“二殿下在说什么?”凤九雏不解。
“没什么。”
“二殿下,今日虎御将军已至,我们可以开始准备渡江进攻了。”
“虎御将军?”千泽脑子里事情太多,在嘴边的名字怎么也想不起来。
“绫王阁百兽园掌事,绫风大人。”
“哼,他啊。”千泽嘴角冷冷一挑,起身道,“走,回去看看。”
曲古大营中,公良将军已为绫风安排了住处,千泽掀开帐帘便走了进去。
军榻上,银狐正坐在绫风怀里,青丝半挽,白裳半敞,妩媚的俏脸上,红晕初生,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绫风一见千泽,愣了一下,这才放下银狐,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裳,随即对着守门的小兵怒声吼道,“二殿下驾临为何不通报!”
“好了好了。”千泽摆了摆手,坐在了椅上,嘴角一扬,笑道,“绫风大人好艳福,连领兵出战都带着美人。”
绫风闻言,脸色一阴,叫银狐和其他人退下,这才坐了下来,阴狠笑道,“千泽公子,我尊你一声二殿下,你可别不知好歹,若是没有我姐姐,你现在早就被当成朝廷钦犯诛了九族了。”
“哦,若是没有你们暗中捣鬼,我又何必造访绫王阁。”千泽不以为然,摆弄着指上的蝎钩,“我劝你客气一点,现在我是皇子,我说什么,你都得照办才行。”
“呵呵,皇子,我还不知道,你为了拉我垫背,向皇上举荐我出战,是啊,谁不知道藏龙江败局已定,我们绫王阁保你一命,你竟然恩将仇报。”
“绫风大人此言差矣,举荐你,是太子的主意,就连我,也是他推到这来的。”千泽目露凶光,接着道,“你还不明白?绫王阁帮衬的是二皇子,太子若想上位,除掉二皇子还远远不够,还要除掉你们这些阻碍他的势力,这才是他的目的。”
绫风一怔,沉默了一阵,忽然开口道,“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局势不稳,还下不了定论。”千泽靠在了椅背上,笑道,“不过若真能回朝,我一人无依无靠,必会倚靠扶持绫王阁,才能抗衡太子,我没有理由与你们为敌。”
“二皇子的尸体,被我藏在了青云居的青铜螭吻的空心中,绫风大人可以派人去查。”
绫风皱起眉,暗自思忖了一阵子。
“但愿你能回朝。”绫风冷冷一笑,“时间不早了,二殿下请回吧。”
千泽起身,朝着帐门走去,回头又道,“虎御将军可要收敛些,沉溺美色,扰乱军心,是大罪。”
随后离开了营帐。
几家欢喜几家愁,藏龙江对岸,戎格大营中,因痛失四队战士而气氛沉寂。
“驹西烈,藏在对岸的探子带消息回来了。”一个戎格士兵对着主位上的男子躬身行礼。
主位上的男子便是戎格部落年轻的首领,被戎族尊称为驹西烈,身形俊朗结实,身上披着兽皮珠链,皮肤棕黑,五官却英气逼人,眼角的一道刀疤更展现着戎族的好斗与血性。
“查到什么了?”驹西烈擦拭着手中的长枪,问道。
“被蓬莱人围攻的沙杨林外,全都包裹着一层金刀子的网,我们怀疑,蓬莱人的军营中有巫人或蛊娘,能够操纵金刀子对抗我们。”
“胡说!”驹西烈大怒,手中的长枪被攥得铿铿作响,“蓬莱人怎么会有我们戎格的蛊娘?”
戎格士兵被吓得跪伏在地上,颤抖道,“探子说,是一个蓬莱的皇子,只要有他在,金刀子就听他的话。”
驹西烈胸口起伏,拍着桌子懊恼,又问道,“他怎么让金刀子听话的?”
“舌头…应该是舌头,探子说,在金刀子出现之前,听到了一种嘴发出的奇怪声音。”
“皇子…怎么会是巫人…”驹西烈仔细想了想,忽然对下面士兵道,“去,把部落中所有的蛊娘都叫来,现在就去!”
很快,十位蛊娘已经跪在了驹西烈脚下。
这是西境大漠特有的一种巫人,不同于南方养蛊制毒的蛊妇,大漠蛊娘专门与毒蛛毒蛇为食,传说有蛊惑人心之能,纹面赤脚,身挂金铃,兽皮裹身,身上耳上都挂着风干的虫壳。
驹西烈走下主位,蹲下身,抬起了一位蛊娘的头,问道,“你手里最难驯,最毒的虫是什么?”
那位蛊娘瑟瑟发抖,如实答道,“火鳞蛇。”
“你呢。”驹西烈又问另一个蛊娘。
“狼蛛。”
“很好。”驹西烈满意地站起身,对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蛊娘们吩咐,“给你们三天时间,按我说的去做。”
“是,驹西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