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后的仙魔战场在两界边境,最早是因十年前魔界少主火烧月老庙,引起众仙君不满,继而,仙君们又查出魔界少主竟然会施展龙城上仙的雷火诀。
而龙城上仙死活不肯站出来给出解释,上头没发话,众仙不敢砸他仙府的大门。
大家在龙城上仙的仙山脚下一番激烈探讨,给魔界少主安了个盗窃仙君修为法诀的罪名,当场就聚集了几位闲得长草的仙君,气势汹汹往魔界挑事去了。
但这些仙君不敢去魔君府上找茬,便在魔界边境小城也放了一把火,这火一烧,便将仙魔大战的导火索给点着了。
打了十来年,他们已经不满足于两界边境的弹丸之地,将战火往各界引了去。
到今日,这四海八荒已然是要彻底乱起来了。
作为第一把火烧起来的地方,仙魔边境至今仍然是主战场,打得也最为激烈。
一路过来,举目尽是焦土,血流成河,白骨露野,惨烈至极。
小枝随夏云泽到达仙界大营的时候,已是夜半,除了巡逻的将士四处乱飘,其他人都进入了酣眠之中。
虽然是仙君,但常年作战还是非常辛苦的,拣着时间也要好好休息睡上一觉才行。
一个营帐中还点着灯,夏云泽掀开厚重的帘布,小枝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仙君,眉目如画,俊美非凡,这便是青荇仙君了。
青荇仙君对夏云泽见了礼,才看向小枝,他的笑容很淡,像是天生不爱笑,却为她难得挤了这么一丝出来;他的声音清冷,却没有拒人千里的凌厉,“你醒了。”
彷佛小枝只是在某处营帐中睡了一觉醒来,此次与他相见,也是极寻常的日子里,极寻常地打一声招呼。他这极寻常的一句“你醒了”,让小枝生出一种自己与他,并非十年未见,而是昨日才见过的错觉。
这难道就是人族所说的自来熟?还是说,她和青荇仙君十年前真的很熟?
夏云泽将小枝带到这里就走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作为仙界的将领之一,这次要不是为了小枝的事,他也不会去人间走一遭。
偏偏还被那上古妖王花曲柳耽误了好些时日,一想到这个他就来气。
如今陆七已经在魔界大营中,指不定在想什么怪招,他哪还敢浪费时间,在这陪他们闲话家常。
营帐中只剩下小枝和青荇仙君。
从何说起呢?
“咳,听说你要娶我?”小枝看着昏黄的琉璃火,她决定从最重要的事开始说。
青荇仙君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随即轻笑道:“那你可愿意?”
“你当真喜欢我吗?”小枝看向他的眼睛,又道:“还是因为红绳之故,不得不娶我?”
“你已经知道了?”青荇仙君眼中略微有讶异之色,不过很快又恢复一片淡泊,他道:“如果我真的喜欢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是十年前他想问的,可当年他问不出口,如今再问,已无意义。
“不愿意。”小枝答得干脆。
“你宁可忍受噬心之痛,也不愿嫁给我?”
“我不愿意,但你是无辜的,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让你也承受噬心之痛。所以,如果你喜欢我,那我即便不愿意,也会嫁给你;如果你不喜欢我,噬心之痛不再困扰你,那我便不嫁。”
青荇仙君看着小枝,沉默不语,她眼中似有明月的清辉,皎洁明亮,却也清明冷淡。
即便有红绳羁绊,可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她对他而言,都遥远得像天穹的月。
她从来清醒,爱憎分明,不像他,轻易便叫那红绳乱了心神,分不清自己情归何处。
罢了,如今说这些有何意义,幸好,她依然对自己无意,不然,事情岂不是更复杂了,青荇仙君想到幽檀山上那个黑衣女子,心变得柔软起来。
“不管我喜不喜欢你,也不管你嫁不嫁给我,这噬心之痛,只怕是没得解了。”青荇仙君悠悠道。
小枝蹙眉,“此话何意?”
“红绳被人做了手脚,已与爱恨无关。”
所以,这噬心之痛真的成疾了?
“那你为何还要娶我?”那我可不嫁给你了哦!
“为了找出在红绳上做手脚之人。”
“那人为何要这么做?”小枝不解。
“目前还不知,但他的目的是想将我们凑成一对,至于之后想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那人有病吧?没事当什么媒婆啊!
“那你是如何发现红绳被做了手脚的?”小枝歪着脑袋问道。
青荇仙君别开目光,咳嗽一声,道:“因为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小枝:“……”
这位仙君是在报她刚才那“不愿意”之仇吗?这话让她怎么接?
哦,那真是谢谢你了!
“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但噬心之痛并没有解,你可明白了?”青荇仙君似乎感觉到小枝的尴尬,又解释道。
“明白了。”小枝点头,道:“若是找不出那人,我岂不是真就嫁给你了?”
瞧她这副嫌弃的模样,青荇仙君摇头轻笑,道:“你放心,便是你想嫁,我也不愿娶。”
这……是互相嫌弃了!
“我已大概猜到那人是谁。”
“是谁?”
“你想想,谁最想将我们俩凑到一起?”
小枝蓦地瞪大眼睛,看向青荇仙君,急道:“不可能!”
“你别急,这只是我的猜测,说不定另有其人,但这事没查清楚之前,还希望小枝姑娘不要告诉其它人,尤其,是你师父。”
最想将他俩凑到一起的,不正是小枝的师父么?
青荇仙君又道:“这几日恐怕还有一场战事,之后,我们便回仙界,准备成亲事宜,你可愿意?”
小枝心里慌乱,半晌才回过神来,她不愿相信师父会害她,所以,这件事,必须要查清楚。
无非就是一场假亲事,反正她以后也不打算嫁人了,去就去呗。
一盏琉璃灯飘到小枝眼前,柔和的光让她恍惚了一瞬,她突然想起了相思山上那被鲜血染红的背影。也是这样一盏琉璃灯,伴着他,孤零零地,走进黑暗中。
“我愿意。”
琉璃灯照不到的暗处,青荇仙君亦是失了神一般,怔怔地望着帐中唯一的灯火,他心中,是无妄海的惊涛拍岸,是曼殊沙华一望无边,是幽檀山上那抹英姿飒爽的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