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还有多久到位,法定你动作快点儿!”种鄂手持千里镜,对身边的法定不耐烦地嚷着。
“种相公~再给我一个时辰,半个时辰后舰队全数到位!”法定一直在忙活着安排舰队阵型,江道不比大海,巡洋舰开进来就已经很勉强了,还有护卫舰和数百艘运兵船,忙得焦头烂额,还得不断好声好气供着这脾气越来越暴躁的种家小爷。
“快啊,午时初前必须到位!”
“江面就这么点儿宽,要不你来?”
“你…!”
“除非虎翼、胜捷二军登陆,运兵船退出去,否则没一个多时辰,舰队绝对无法展开!”
你妹的!种鄂心里暗暗骂了一声,虎翼、胜捷二军登陆的话,很可能会导致不必要的伤亡,如今平壤城内形势不明,刚刚还有敌军向江面上发射投石机,若是趁大军登陆之时敌军半渡而击,后果难以预料。
“都知,城内发生兵变!”吊斗上传来瞭望员的惊呼,众将官抬眼望去,面向大同江的城墙上果然一片剑拔弩张…
“打起来了!”随着视线中两拨人马在城墙上开始了互殴,法定欣喜若狂的叫嚷起来。
“哈,天助我也,传令,虎翼军登陆平壤西,胜捷军登陆平壤东!”种鄂心情也是大快,转头冲法定又嚷道:“法定,运兵船已经让开了航道,本官限你午时初前完成舰队集结!”
“嘿,末将得令!”
天大的功劳已经依稀在向众人招手了,平定一国啊,到时候论功行赏,无论文武,上上下下的赏赐都少不了!
庞大的舰队开始了又一次行动,东西两处登陆口一共五十多艘运兵船正用舢板将陆军将士一群群地送上岸,而所有的战舰以四艘巡洋舰为核心,在平壤城南城墙外的大同江面上,排成了一条长队,扔下船锚固定住了船身。
“相公,东门有高丽溃兵出逃!”
“传我命令,胜捷军掩杀!”种鄂看也不看,冷冰冰地宣告了溃兵们的死刑,脚指头想想也能知道,现在跑出去的还不是死硬到底的反宋派!
时间迅速流逝,转眼已近午时,虎翼、胜捷两军的登陆早已完成,两个巨大的方阵静静矗立在平壤城的东西两翼各一里之外,江面上,宋军的战舰头尾相连,排成整齐的队列,舰队方向向东,左舷的炮位全部打开,黑洞洞的火炮气定神闲地瞄准着巍峨的城墙,静待开火的命令。
“高侍郎可有消息传回来?”种鄂看看天色,对左右问道。
“城内并无任何消息传出。”
“哼,燕王料事如神,准备炮击,预计一个时辰,把战舰储存的弹药给我打干净了,给运输船腾地方!”
“末将领命!”法定在一旁大呼道,整个征讨高丽的过程,全都靠自己的海军,这战后,得有多少功劳!
烈日当空,午时初刻!
城池内已经逐渐恢复了平静,忠于皇室的士兵控制住了城防,对城外宋军的动向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在上官们的命令下,紧守城门。
而此时的高丽皇宫里,却爆发着阵阵激烈的争论,朝臣们分为两派,针对大宋的停战条件,各执一词莫衷一是。
而新登基的王徵,望着吵成一团的朝臣,心乱如麻,他骨子里亲近大宋,但面对如此苛刻的停战条件,又有些患得患失,毕竟,三千万贯银钱的战争索赔,割让耽罗岛,随便哪一样都是在给自己日后的统治挖坟。
时任参知政事,高丽著名学者崔冲忍无可忍,出班喝退吵成一团的百官,随即上奏道:“陛下所虑无非二事,大宋出兵千里,不见银钱怕是不会离去,千万贯银钱难,但百万两白银却易;
至于耽罗,并进我朝并未多久,可改割让为租借,若是两者宋使都可答应,还望陛下速与天朝议和,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
当下就有朝臣怒喝:“崔相难道是大宋的官员,国库空虚,别说千万贯铜钱,百万都不定拿得出来?!”
“哼,国库拿不出来,可要是抄了皇甫老贼及其党羽的府邸呢?”
王徵心头一亮,终于看见点儿解决问题的曙光了,老臣毕竟是老臣,当即又问道:“崔相所言百万辆白银又怎么说?”
“日本这些年向我朝所献白银已逾数百万两,铜钱过少会影响民生,可用白银代替!”
对啊!
高丽与大宋一样,缺银矿,民间流通的都是铜钱,铜钱紧缺极易造成通货紧缩,但用白银不就得了,反正日本到处都是银子,与大宋的事儿了了,在打造战船去日本抢!
耽罗岛统一进高丽疆域时间确实并不长,只要把字儿改改,象征性的收点钱,上上下下都能交代的过去,况且,有宋军驻扎在耽罗,谁还敢不长眼睛来惹高丽?
瞬间,王徵就和文官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正待下旨之时,司徒忽然发话道:
“陛下、崔相,若是北征大军获胜,该怎么办?”
呃…
虽然百官都不认为自己单挑大宋能够获得什么胜利,可辽东还有女真人在呢?他们的战力,远超高丽军队!
人人都在想打输了,可要是赢了呢?按照战前的协议,女真人将会按照当年高句丽的标准,将疆域给予高丽,那可是上百万里的疆土啊!
正要出现那样的情况,自己这里到先服软了,不就成了虽胜尤败了吗?
王徵哪怕再怎么热爱儒家文化,推崇汉文明,也不想做这亏本买卖…奇书网
“北征能不能赢倒是另说,就说城外数百艘宋军战舰,怎么办?他们要是冲进城池,敢问司徒,你能带兵破敌护佑陛下安全吗?”崔冲面色依旧如常,不过每句拷问都直达矛盾本质,两派人又开始了纠缠,谁都无法说服对方。
刚刚燃起的希望顿时又被扑灭,王徵愣愣地看着殿内吵成一团的朝臣,脑海中仿佛明灯一闪,交过身边的内侍问道:“早上宋使说什么时辰给消息来着?”
“回避下的话,申时初刻。”
“哦…现在什么时辰了?”
“午时初刻。”
“嗯,那还早呢…”
“轰轰轰…”远处传来阵阵闷雷,连成了一片,要下雨了?王徵不禁朝殿外望去,正午的太阳正放肆地挥洒在皇宫里的青石板上,天空湛蓝,一丝云朵都没有。
紧接着,更多的闷雷声响起,这次连脚下的地面仿佛都带着隐隐的颤抖,听声音,是从大同江的方向传来的。
“怎么回事?”大殿内的群臣也感觉到了异常,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南方。
“轰轰轰…”闷雷般的炸响连成了片,没有一丝停歇,君臣面面相觑,都是不知其所。
“报~~~”
大殿外一个内侍冲了进来,跪在地上急道:“陛下,大事不好了,宋军战舰向城墙施放天雷,威力极大,南面城墙已经摇摇欲坠,据守城军官禀报,城墙——快塌了!!!”
“报~~~”就在众人心惊不已之际,又是一个内侍冲进了大殿:“陛下大事不好了,宋军于城东城西登陆,意图攻城!!!”
“什么?!”崔冲胡子被惊得翘了起来,刚刚嘴炮无敌的司徒早已将身躯隐入群臣之中,崔冲此刻也顾不得寻他骂战,当即对王徵跪下道:“陛下圣明,情形已经刻不容缓,立刻答应大宋的条件,细节可以日后慢慢磋商,要是放宋军入城,高丽国危矣!”
“速传大宋天朝礼部右侍郎周清!”王徵真的担心了,乱军之害巨大,他可不相信宋军是什么仁义之师,自古以来,战败的一方就得做好被屠城的心理准备。
“…宋使出恭,来不了…”片刻后,回禀的内侍让整个大殿陷入一片死寂。
“那…那…等等?”
“陛下,不能等了,再等城池就没了,老臣陪陛下去见宋使!”崔冲不由分说,顾不得君臣人伦,冲上去拉下王徵,转身向宋使所在的鸿胪寺冲去。
满殿文武都被崔冲的举动给惊呆了,随即,几个崔冲的门生故旧立马跟了上去,接着整个大殿内的文武百官都跟了过来。
“宋使…天使…”一行人到了馆舍门口,两个大宋官员连忙拦住众人,崔冲急得当下在门口大喊大叫起来。
高侍郎哪里是在出恭?推脱罢了,临行前种鄂特地嘱托,对于停战谈判,不要那么积极…
不过与高丽交恶却不是朝堂的战略,维持高丽的存在有很多好处,单是剿灭将来恐将在东北流窜的女真残余,就离不开高丽的后勤供应,双方弄得太难堪,也不是好事。
李现就是坚定地维持原状派,主张保留高丽王室,协调高丽王室统制半岛,控制高丽文化,将行将出世的高丽文字废除,改用汉字,推行汉话,甚至可以有限度的对高丽开放大宋科举。
可若是拿下了高丽,那就有些麻烦,整个高丽多山,考虑到民间残存的反抗力量,单单就说达成统治需要的官员,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大宋目前的资源,勉强能够支撑完全吃掉女真,而消化辽国,至少需要三年时间。
总之一句话,一个弱小依附的高丽对大宋目前来说,聚划算!
所以留在辽东的十来万高丽将士,估计在五十岁前见不到家人了,还肯定是要还的,还挥得动刀枪的时候却是不能还。
想到此处,礼部右侍郎推开门,故作惊讶地快步走了出来,明知故问道:“高丽王您怎么来了?哎呀,诸位大人,小臣刚才闹肚子呢…”
“天使在上,大宋的条件咱们全都答应,快传信,让王师停了攻城吧…”崔冲不想接他的话,直截了当道,这下周侍郎倒是听得有些懵,嘿,如今这劝降的工作,竟然难度这么低,不会是诓我的吧?
“轰轰轰…”这次闷雷响后,隐隐约约仿佛有山崩地裂之声,脚下的震动更强烈了,不会是城墙已经塌了?
崔冲急得面无人色,不管不顾地拉着王徵,急道:“陛下您快说啊,现在答应高丽是归附,等天兵进了城,可就是投降了!!!”
王徵一个激灵,一词之差,天壤之别!
“天使,烦请速速通知天兵,我朝接受大宋所提的停战条件,停止攻城吧…”
王徵好歹是一国之主,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周侍郎连忙规规矩矩回了个礼自责道:“都怪小臣,忘记说了,城外大军午时等不到回信儿就开始炮击南墙了…”
王徵心里一阵MMP,你特么的不是说申时初的吗?怎么现在又提午时?
“麻烦周侍郎了,孤代京城四十万百姓谢过!”
周侍郎心中冷哼一声,还称孤道寡的,脸都不要了…算了算了,一国之君求饶,回汴京后能吹好多年,连忙吩咐一个随从道:“从东门或者西门出城,转告种相公,事儿成了!”
崔冲在一旁一听,连忙抓过一个羽林尉:“你,带一班御林军护送天使出城,沿途不得有任何阻碍!”
……
七月初七,七夕节,在璀璨银河的印证下,种鄂带领着虎翼、胜捷二军及众将官,大步走在通往高丽皇宫的大道上,直到三十二年后,彻底汉化的高丽第十二代国王,正式向大宋上表,议请增设朝鲜路,自废高丽国。
自此,远东尽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