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池上三春柳,小苑城迫四季花;
霭霭祥云笼紫阁,融融瑞气照楼台。
北宋都城汴京万胜门西三里处的官道上,一只骑兵队伍风尘仆仆的赶着路,正是从延州返回汴京的李现一行,风雨兼程终于在三月中旬回到了汴京,望着前方不远处烟波浩荡的金明池,众人疲惫的脸上都露出了丝丝喜悦,终于回家了啊。
官道上人来人往,酒肆商户鳞次栉比,看着这群军士都清一色骑着高大的战马,路人个个面露惊色,在大宋骑兵可是不常见。从延州出发时,卢守勤很大气,从缴获的数百匹战马中让每人都挑了一匹,毕竟战后宋夏双方都自称此战大胜,所以走路回去当然不符合胜仗的表现。
这样的结果就是平时需要一个多月的路程,李现一行人只走了十来天,众人除了张义和卢政其他人一开始都不会骑马,在路上一边赶路一边练习,现在都可以在马上操控自如了。
“卢将军,我们进城后是去侍卫亲军步军司复命还是直接去枢密院?”领头两骑正是卢政和张义,此时张义开口问道。
“张都头,你我同为神卫军都头,什么将军不将军的,咱们互称军职就是啦,你再这样就折煞老哥我了…”卢政摇摇头,轻松道。
张义熙然一笑:“哪儿能呢,卢将军忠义,老张我是真心敬服!”
卢政也不坚持:“我们先让弟兄们回营,然后你我二人先去司衙复命,毕竟咱们神卫军隶属侍卫亲军步军司,枢密院接见也得通过司衙来安排。”
“将军高见,那我们就先回营!”张义又冲后头喊道:“进城了,都精神点,不要坠了咱们神卫军的名头!”
神卫军属于禁军上四军,刀斧手尤其是各军中的佼佼者,宋朝的兵力,当时分为两种,禁军,也就是中央军,是宋朝的主力作战部队,还有就是厢军,地方部队,类似于保安团的一种存在,平日维持维持治安,一旦作战,就配合禁军打打下手
以各朝各代的部署来看,精锐兵力,几乎都是划分到一定重要的地方或者关口进行着驻扎,威慑着当地一些不稳定力量,从而避免一定祸端的发生,并且在各地有战况发生,能够迅速抽调周围精锐兵力加入战场。
然而,宋朝却是反其道而行之,作为精锐中的精锐,主力中的主力禁军,数十万人,并没有进行这样的部署,而是集中在了汴京周围。
汴京城,几乎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都让精锐主力给围了一个遍。
当然随着宋朝与西夏、辽、交址等国战事逐渐升级,禁军驻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西北、北方、西南的禁军数量也渐渐增长,神宗之后,禁军才渐渐没落,以至于靖康之难时,整个汴京附近只剩下三万余人,到了南宋就完全沦落为杂役一般的存在。
不过此时,北宋禁军正是如日中天之时,对外战争虽然败多胜少,但是鲜有全军覆灭的惨事,即使战败也会给对手带去巨大的伤亡,这从定川寨之战后李元昊谋求议和以及“庆历增币”等事件的结果上可以清晰的表现出来。
李现策马就跟在张义身后,闻言后在马上立刻挺直胸膛,长刀单手扛在右肩,左手控缰,与众军士结成两人一排整齐的队列,向汴京万胜门缓缓打马前行。
官道上的百姓看着这一队浑身散发着杀气的铁甲骑兵都赶忙避开,都是交头接耳猜着这是哪一军的官兵,路边一老者盯着好一会,突然高呼:“这些官兵是从延州回防的禁军,前些日子你们没见报捷军士路过吗?我朝大胜,斩西贼首级两万余啊!”
“轰”的一声,从街市里呼啦啦冒出来无数人,争先恐后的想一睹凯旋之士的风采,沿途百姓都是冲着李现一行人欢呼。
“那胯下骏马一定是从西贼手上缴获的,真精神!”
“那是,您看看这些军士身上的铠甲,暗红暗红的,听说前方都杀成了尸山血海啊!”
“不容易啊,多少年没见胜仗了…”
“那可不,听说西贼李元昊那小儿围攻延州月余,最后逃跑的时候连裤衩都落下了,哈哈哈…”
也不知从何处传来高呼:“大宋万胜!”
随即整个万胜门外,“万胜”之声直冲云霄,策于马上的众将士更是挺胸叠肚,尽心尽力的表现着精锐的风采。
转即到了万胜门外,一队铁甲禁军走上前来,问道:“来者可是卢政、张义二位都头?”
二人在马上拱手称是,随即递上刊合,军士验过后拱手道:“两位都头请随我来,步帅在衙中等候,其余军士回营。”
张义回头看了看道:“李现随我来,其余人等回营!”
“属下领命!”
卢政也转头吩咐了一句,带上一个军士跟随,其余亲兵也回军营中驻扎。
四人从万胜门进入汴京,城外已经是热闹非常,城内更是人头涌动,随处可见酒肆店铺,南北口音交汇,经济生活发展到了封建社会的顶峰。
东京汴京(今河南省开封市),战国魏、后梁、后晋、后汉、后周、宋、金,七朝古都,千年梦华。北宋时期定为都城,发展达到了顶峰,是当时中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汴京由皇城、内城、外城组成,外城周长50里又165步(宋一步约等于1.5米),人口约有150余万,相当于今日开封市三分之一的人口。
众人一直向东,到内城墙后转而向南,沿内城墙到太学,折而向北,穿过内城朱雀门,过州桥上了御街,没走多久就到了侍卫亲军步军司司衙,对面是侍卫亲军马军司司衙,再往北就是殿前司司衙、枢密院和内阁诸部,众人在门外卸下兵器,系好马匹,随着传令军士进了司衙。
张义和卢政直接被领进指挥使值房,留下李现和卢政手下二人在值房外等候,李现见值房外也没人管,就和那个军士轻声攀谈起来。
“见过这位大哥,我叫李现,神卫军张义都头麾下刀斧手军士。”
“我听说过你,听说右翼军能够从容撤回来,你出力颇多啊,哦,我是卢政都头麾下弩军副都头,我叫石鑫,河东路太原府人士。”说完,石鑫给李现拱了拱手。
“原来是石副都头,属下淮南东路扬州府人。”
石鑫年长,看李现龙精虎猛又不认生,心中也是欢喜,于是二人谈天说地,聊得甚欢,说着就聊到这次大战,李现道:
“石头儿…”貌似不对,哪能这么叫,李现抓抓脑袋,问道:“石副都头可有表字?”
石鑫尬笑,道:“表字—掠川。”
“你比我年长,以后我称您掠川兄如何?属下表字—上云,不过都上的兄弟们都叫我小现儿,呵呵…”
石鑫听到如此直白的介绍,也是忍俊不禁,轻声笑了笑。
“掠川兄,此战我弩军对西夏重骑没什么优势,六十步外根本就不能洞穿西贼的铁甲…”
“唉,此事我已知晓,咱们禁军的弩已经是工部精工制造的了,如果是其他各军,可能情况更糟。”石鑫也是皱眉,大宋本就缺马,如果弩箭不利,那以后碰上骑兵就危险了,西夏人看到重骑克制弩箭,回去一定会花重金打造,再到战时可不是三川口的三千余骑了,到时候数万重骑冲阵,全靠长枪手和刀斧手的血肉之躯,怎么挡得住。
“此间事了,小弟请掠川兄喝一杯,待回营后如果方便带一把兄长都上用的弩弓来巡我,我自幼喜好军械,看看有没有改进之处。”
石鑫心想,你个刀斧手也懂军械?当然面上也不点破,李现如此懂事,拿把过去给他看看也是无妨。
“李现、石鑫,步帅叫你们进去!”一名亲军从值房内出来,招手让他们俩进来,二人连忙收起笑容,双双迈入室内。
一进门二人就推金山倒玉柱单膝跪地,冲上位大声道:“属下刀斧手李现/弩军副都头石鑫,拜见步帅,甲胄在身,恕不能全礼!”
李现头也不敢抬,只感觉一道锐利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片刻听上位一声中年男子沉声道:“两位军士免礼!”
李现和石鑫双双起身,只见侍卫亲军步军司都指挥使陈步群端坐在正首太师椅上,身前一道长案,文房四宝齐全,案上一边堆满文书,身后一道八骏图屏风,国字脸,整个人显得威武强壮,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彪悍的军人气质。
而张义和卢政则挺胸正立分列在案下两侧,面容严肃。
“我听张义和卢政两位上官说了,此战两位功劳不小,上官们替你们俩邀功呢。”陈步群抚着胡须慢慢的说道。
“奋战杀贼是属下份内事,不敢居功!”李现和石鑫不约而同地说道。
陈步群微微一笑:“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朝廷用人之际,我会向枢密院进言的,圣上有意扩编禁军,到时候无论如何安排,你二人都当勤于军务,奋力戮贼!好了,下去吧…”
说完就挥挥手让他们离开,显然他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向张义、卢政继续了解。
“属下告退!”
没有只言片语的废话,军人永远都是直来直去。
退出值房,按照历史,李现已经知晓,为了应对西夏和辽国两个游牧民族持续不断的军事压力,从仁宗年间开始的禁军扩军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