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无风,烈日当空,蝉鸣有气无力,周重坐着小板凳靠着大门外眯着眼打盹,前院长着棵大槐树,刚好挡住大门附近的骄阳,斑驳的树影投在地上就像一枚枚闪亮亮的铜钱,远处孝严寺飘来淡淡的香火味,静静的弥漫在空气中,整条寺前巷都仿佛睡着了。
远远传来阵阵马蹄声,打破了四周的寂静和慵懒,周重眼皮抬了抬,心中恼火,谁大中午的顶着大太阳到处跑,朝巷口望去,哎哟,郎君回来了。
“老婆子,快来门口迎接,咱家郎君回来啦!”周重用能够吓死人的嗓门,冲着家里喊道。
这一喊,不仅家里,整条巷子都如同活过来了一般,隔壁还传来几声喝骂:
“老周你大中午瞎叫唤什么…”
“今日又不是沐休,你家郎君要是没回来老子把你家房子给拆了!”
几个街坊打开门就要找老周理论,却见四个铁甲军士骑着高头大马从巷口缓缓而来,自古良民不与军汉斗,就算心里再看不起,好歹人家也是官家亲封的忠诩郎,立马都变了脸,招呼声声。
“哟,真是李郎君回来啦,李郎君好啊…”
“李郎君真是威猛,国朝第一名将啊…”
李现捂着额头,刚才那些叫骂自己可是听到了,不过邻里邻外的,还是搞好关系为妙,在马上也不端架子,不断朝左右拱手道:
“各位街坊们好啊,刚才刁奴打搅了大家午休清净,回去一定责罚…”
“嘿,郎君哪儿的话,都是街坊,刚才千万别往心里去。”
“就是就是,咱们寺前巷还没正儿八经住过郎君呢,李郎君回来咱们大伙都高兴着呢…”
李现从身后拿出一包包白糖包,遇到一个街坊就送一包,嘴里说着:“在下这才第二次回来,家里若是有老的小的,送点白糖给他们润润喉,以后我若不在家里还拜托街坊们多多照应…”
众人掂掂手里的礼包,心中都乐开了花,白糖价格不菲啊,有好事的闲汉问道:“李郎君不用客气,咱们街坊互相照应那是应当的,今日不是沐休,李郎君回家来是做什么的啊?”
李现已经到门口下了马,转身朝众人道:“在下不日就要随军开赴西北边境,要有段时日不能回汴京了,今日朝中几位相公许了在下一日沐休,打扰街坊们午休真是抱歉。”
“李郎君是要去打西贼了啊?听说西贼凶残,西北天天死人呢,李郎君可要小心…”
“傻婆娘你乱说什么呢,李郎君可是万人敌,你不知道今年开春西贼犯咱们大宋延州,李郎君可是在战场上手刃上千贼兵,他老人家有神灵护体,刀枪见他要拐弯啊…”
李现心里一阵MMP,这都什么跟什么,哪里有上千人,还“老人家”,连忙拱拱手逃进自家宅里。
“这位是我军中虞候张义,也是我军中兄弟,老周去把厢房打扫一下,今日让他住咱们家里。”李现进院子后安排周重去准备了,说完就领着张义去了自己书房。
“春娘,倒茶。”李现冲内院吆喝了一声,不一会,娇滴滴的春娘扭着腰进了书房,几日不见,身材更好了,李现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天天关在家里的女孩子,怎么才能做到身材不走样,春娘就给他好好上了一课。
李现待春娘走后,咽了咽口水,收起不良居心,看了看张义…
奇怪啊!照理说春娘这种人间尤物走哪儿哪要出交通事故,张义就像没事儿的人一样,砸吧砸吧喝到嘴里的茶叶,嘟囔道:“这茶苦巴拉即的,哪有酒好喝,大人,有酒没?”
“别叫我大人了,要么叫我小现儿,要么叫我上云,你是我哥,我担不起。”李现心中更加疑惑了,这张义也太能装了吧。
“哈,小现儿肯定不能叫咯,那我没人的时候叫你上云吧。”
“都说了兄弟之间无所谓,你想喝酒啊?晚上去凤鸣楼喝酒去,带你去找老相好…”
“呃…啥老相好,就那一次罢了…”张义有点支支吾吾,军都虞候月钱能有四五十贯,不过按照他的说法,这些钱都是用来娶媳妇儿的,可最终不少都用来买酒喝了。
不过李现心中可是憋得慌,家里一个女神级别的未成年,肯定不能碰,这都过去几个月了,自己可是一个血气方刚的五好青年,憋久了会憋出病的。
“行行行,那哥哥陪弟弟去,算我邀请你一起的,行不?”
“喔唷,那多不好意思,上云啊,不是哥哥说你,男人还是要尽早成家的好,咱们都已经不是大头兵了,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必要的…”
李现听张义这么一说,心里头勾起了前世的妻儿,也是微微黯然:“唉,哥哥说的有道理,算了,晚上就在家里弄点水酒吧。”
“噗!”张义一口茶水喷出来:“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呃…”
“刚才那个丫头是你的丫鬟,以后的侍妾?”张义慢条斯理的问道。
“是啊,怎么样?多水灵,就是现在太小。”
“你可要小心,说不定是皇城司的眼线,还有那两口子,朝廷对咱们防着呢…”
“啊?”李现满脑袋黑线,家里三个全是“察子”?
“你也别瞎紧张,你好好的报效朝廷,他们还能那你怎么样吗?就是丑了点儿…唉,苦了你了,哥哥倒是认识个出名的婆子,要不要给你说门亲事?”
李现眨巴眨巴眼,道:“春娘哪里丑了?”
张义斜了他一眼:“那么胖还不丑?你有机会要是能见到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那一个个身段,纤细修长,多好看…”
李现无语,好吧,我不和你们这些古人一般计较,我有我的审美观,我要把你们不喜欢的姑娘都收过来,正好还没人和我抢,怪不得你对春娘视若无睹,原来是这个原因,哈哈哈,老天爷你对我太好了,我就是上天派下来拯救大宋妇女的救星。
“哥哥说的是,不过我既然从了军,今日哪知明日是死是活,说亲的事儿等以后吧,对了虞候,去了西北我有些事儿得和您商量清楚。”
张义连忙放下茶杯,坐直了身子。
李现压低了声音,道:“今日在枢密院所说,十有八九会成真,哥哥可信我?”
“嗯…”张义沉吟了一下道:“别说我信不信你,我自个儿琢磨,李元昊确实这么干最划算,我看范相公还有点警觉,韩相公就有点托大了…”
“可不是嘛,战场无小事,我现在做梦都担心咱们哪天被十几万人给围在个山坳坳里头等死啊。”
“上云,”张义看着李现慢慢地说:“这件事儿,我是相信你的,而且你肚子里是不是有装了破局的法子,你放心到时候我肯定听你的安排,不过你可千万要当心,别伤到相公就好。”
李现听了张义的话,心里面一阵感动,指挥使和虞候只要一条心,延兴军就不会乱:“要破西贼的口袋阵,也不是那么难,西贼断没有想到我们已经更新了兵器,他们的重骑兵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我也不会忤逆相公们的军令,到时候只要操作得当未必不是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说完,李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香茗,长出一口气,舒坦!
傍晚,马行街,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李现和张义穿着便服,也不带亲兵,慢慢踱步到了凤鸣楼,门口还是那个老鸨在拉客,不过比几个月前多了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女,看样子凤鸣楼生意不错,石榴姐都有小团队了。
“哟,张公子和李公子,好久不见啊,又来汴京了?可是来喝酒的,我跟你说啊,咱们凤鸣楼可来了不少好姑娘,快进来吧。”
“石榴姐,我大哥自从与你春宵一刻后可是念念不忘,我们今日下午刚刚到了汴京,就急忙赶着来找你了啊。”李现淡淡说道。
“果真?哎哟,张公子,奴家对您也是思念的紧,今日可得陪您好好说说话…”说完就蹭上了张义的胳膊,得,关公又附身了。
“我就是来找锦姑娘,她现在可空着?”李现无奈的问道。
“在啊,在啊,锦姑娘如今可是咱们凤鸣楼的招牌,不过今日二位到得早,姑娘们大都还空着呢。”
李现听石榴姐这么一说,心中微微有些不爽,皱了皱眉头就被带进了楼内一个雅间。
“今日我和我大哥分开,给我再开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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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现坐在床边看着锦姑娘坐在铜镜前婀娜的的背影,回味着刚刚的美妙,心中的念头遏制不住道:“你想从良吗?”
“噗嗤…”锦姑娘回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面如冠玉,眸含秋水,颀长的身躯极为洗练,没有一丝赘肉,望之如同一柄未曾出鞘,却已然锋芒毕露的长剑,这哪里是个商人,要么是民间大侠,要么就是个军汉。
“你想什么呢?我可是楼里的招牌,想为本姑娘赎身,东家可得好好敲你一笔…”
李现不耐烦地打断道:“多少钱?”
“李公子一表人才,奴家可是个风尘女子,蒲柳之姿…”
“多少钱!”
锦姑娘听着身后斩钉截铁的声音,心中一阵怅然,如果有其他的路,自己也不愿意以色侍人,若是沦落到吐蕃,估计比这里要惨上十倍百倍吧。
“东家说了,一万贯,先不说你有没有,你把我带走回去做妾,我还不情愿过那样的日子,哪怕在此终老一生,也乐得逍遥自在。”
李现从衣衫里摸出一个金镶玉的钗子,对锦姑娘道:“我现在没那么多银钱,不过我保证日后定会给你赎身,我也不要你做妾,这个钗子表我心意,我李现说到做到!”
锦姑娘看了看钗子,纯金雕成的凤凰,中间镶着一大块白玉,栩栩如生,心中欢喜,嘴上依旧淡淡说:“李公子,这礼物太贵重,小女子不敢收啊,买这个的钱够你来找我几十次了…”
李现打断她道:“你身世蹉跎,我自小是个孤儿,我心中怜你,若你愿意,他日我定娶你为妻!”
锦姑娘听着听着,眼前感觉起了雾,偏过头去,呸了一声:“好,那你先告诉我你的身份,你根本不是个商人,为什么要骗我?”
李现愣了愣:“我姓李名现,字上云,神卫军右厢延兴军军都指挥使,只是即日就要奔赴边关…”
锦姑娘心中一惊:“可是要随朝中韩相公去西北的延兴军?”
李现心中惊讶:“姑娘怎么知道?”
“哼,别忘了这是哪儿,那些个当官的到了此地,什么话不说…”
“你猜的没错,等我回来好吗?”
锦姑娘此时心中乱乱的,犹如小鹿乱撞,接过钗子道:“记住你说的话,若你能平安回来,我自己赎了自己,跟你走!”
说完拿自己一双美眸盯着李现认真道:“但若是你负我,不认了,我就用这把钗子刺穿心窝,死在你家门口!”
自古风尘多烈女,李现张开双臂把锦姑娘牢牢搂在怀中,怀中每人柔弱无骨,任由他搂着,红唇娇艳欲滴,李现忍不住又低下头去…
月色皎洁,夏夜漫漫,汴水如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