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琦的府邸坐落在内城,从梁门里大街往东一里不到,向南拐入临河巷,整座宅院占地颇广,就在御水河边。
一进内城,街景就与外城大不相同,深宅大院一栋接着一栋,街边商店的货物也倾向于更加高端奢华,汴京繁华可见一斑。
家里还有三头河东狮,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会不会打起来?晚上回去的话,家中会成什么样?李现骑着马,愣愣地想着,猛然记起自己还是空手,看看天色尚早,就下马一边逛一边向韩琦家走去。
走进一家玉器首饰店,将建龙在门口拴好,信步而入。
店里装修得古色古香,空气中萦绕着淡淡地檀香味,看得出来店主是个好雅致的,此时店里无人,掌柜的一看进来一个穿着劲装的年轻人,英俊帅气,脸庞刚毅,身材健硕,定是哪个禁军将官。
北宋武人的收入颇丰,三衙长官的俸禄可是稳稳压过参政知事一头,只比首辅稍差一些,包拯任三司使时年薪折合后世人民币一千七百多万,可想而知比他更多的殿前司指挥使一年得有多少钱…
军官们可不比商人,你让商人现在拿一千贯现钱出来,还真不好说;可若是一营指挥使,这一千贯可是随随便便就掏出来了。
一看金主光临,掌柜的脸上挤出一朵花来,言笑殷殷给李现行了个大礼:“客官面生的很,可是第一次来本店,本店不仅售卖各色金银首饰,南海夜明珠,高昌白玉都有稳定的货源,又请汴京城中出名的师傅精工打造而成,每一件我都敢打保票,绝对是汴京孤品!”
李现此时被货柜上展示的一块金镯子给深深吸引住了,从手法上来看,属于镂空打造,但是内中又留有一根细细的金柱,镂空图案上各色祥云瑞兽,栩栩如生,看得有些眼熟,可又不记得哪里见过。
“客官好眼力,这块金镯子是老夫昨日刚刚收的,你可知这镯子的来历?”
李现一听,有故事?连忙摇头。
“这瑞兽和祥云一看就不是我中原的风格,当时我一看就料定此物来自于西域,而瑞兽易得,祥云难见,前唐安西都护府每隔数年就会赐予西域诸国国王贵族们带有祥云的金银玉器,可见此物必定来源于某国贵人之手,再看雕工和手法,镂空巧夺天工,每一个角落丝毫不见毛刺,瑞兽神态安详,祥云曲线玲珑,此物当为西域某国皇家之物。”
李现仔细看了看,心中直恨当年不是考古系的,价值什么的看不太懂,不过这玩意儿按照掌柜的说法,一定不便宜,贵就对了!
“多少钱?”
“呵呵呵,也不贵,八十八贯……”
次奥,我没听错吧,八十八贯!
掌柜一看李现脸色变了变,忙道:“本店童叟无欺,价格公道,在汴京城可是出了名的,客官您可以打听打听…”
“好了好了,我再拿一些,可能打个折?”
“好说好说,客官您请随意挑选!”
……最终,李现又买了两块普通的金镯子送给春娘和小青,给韩琦挑了个小金佛,考虑到可能会遇到女眷,于是又挑了七根簪子,若是碰到孩子,又买了十块风格各异的玉牌,最后一算总共一百五十余贯。
李现将身上腰牌往掌柜桌上一放,道:“我出门没带那么多钱,我可以写个字据,麻烦掌柜的到我家中取。”
“这…”掌柜刚想开口拒绝,就被腰牌上的内容给吸引住了。
“您是今日大典上的李现,大宋延州开国男?”
“正是在下!掌柜抱歉,我今日要去上官家赴宴,临时想起来没带礼物,所以还望您多多通融…”
“嗨,哪儿的话,李国男无需字据,您有事儿就先忙,我日后有空再去取。”
呃……这么爽快,看来当明星还是有好处的。
最后在李现坚持下,还是留下了字据,将大包小包挂在马上,不一会就走到了韩琦府邸门口。
“何人?”门房懒洋洋问道。
“在下李现,受韩知院请,前来赴宴。”
“李现……?哦,原来是李国男,您请稍待!”说完立马匆匆向府里跑去。
片刻后,府中嘈杂声传来,十多个下人跑了出来,大开府门,立于门道两侧,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哈哈哈,说曹操曹操到,上云你来的好巧…”韩琦迈着大步朝门口走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年纪差不多大的中年官员。
唉,韩琦就是帅,没说的,古人形容他:公姿貌英特,美须髯,骨骼清耸,眉目森秀,图绘传天下,人以为高山大岳,望之气象雄杰。而包育微细,畜泄云雨,藏匿宝怪,盖自然也。
正待说话前,韩琦一行猛然在自己面前跪下,道:“韩琦恭迎延州开国男,莅临府中,蓬荜生辉!”身边的官员和门道上的下人,都是跟着跪下行礼,李现被吓得腿一软,也跪了下来道:“知院你是在干吗?!”
韩琦慌忙起身扶起他:“你跪什么跪,我们跪的是你的爵,你跪我们被言官看到会被弹劾的,快起来!”
“哦…”看来自己还是没有做好成为贵族的准备啊,吓死了,这帮大叔比战场上的西贼还狠。
“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富弼,字彦国,现任开封府推官,知谏院。”
“这位是曾公亮,翰林学士。”
李现肃然起敬,这都是北宋历史上的名臣,果然近朱者赤,韩琦身边很早就团结了一大批志同道合的同志。
“末将李现,字上云,见过各位相公!”
见李现诚恳并无做作之意,富弼回礼道:“开国男无需多礼,好水川一战的战报,在下可是每日都读一遍,除太祖皇帝时,当属此战震惊宇内!”
“富相公称在下表字即可,区区微功,当不得如此抬爱。”
“哈哈哈,我就说,李现是个识趣的小子,今日老夫收李现为义子,你二人可还有疑义?”韩琦哈哈一笑,抚着自己的美须对两人说道。
“我看此子真如稚圭兄所言,和其他武人有些不同。”曾公亮笑答。
“好了好了,都进来吧,这天太热,我让下人在厅里放了冰…”
果然,厅堂中四周都放着巨大的冰块,室内温度最起码比外面低了六七度,这冰块是如何存放到盛夏的呢,看来古人智慧不可轻视。
“在下备了些薄利,这是给韩相公您的,这是给夫人们的,这是给府上子侄们的…”韩琦看着边忙边说的李现好奇道:“你倒是心细,连女眷娃娃们都有份…”
“哎,这就叫认父的投名状,这是给自家义父义母、义弟义妹的见面礼啊,稚圭尽管收下,我定不弹劾你受贿!”富弼故作正经道。
“好你个富彦国,拿老夫来开涮!”韩琦指着富弼笑骂,转头冲门外老仆喊道:
“好了好了,让夫人们和孩子们都出来,见见以后家中的亲戚。”不一会,韩琦的夫人和孩子们都出现在李现面前,女眷们收到礼物都欢喜不已,平时那些送礼的哪里会单独准备他们的礼物。
然后韩琦趁大家都在,举行了收义子的仪式,仪式过只余四人围坐在饭桌前,此时天色已晚,一声“开席”之后,美酒和牛羊鱼肉流水一般的端了上来。。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韩琦也不举杯相邀,而是皱着眉头对大家道:“近日希文上疏《答手诏条陈十事疏》,你们观后都是何态度?”
李现一愣,啊……庆历新政的开端……不是要到庆历三年才开始的吗……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