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圣华中学女生的冬季制服,藏青色上装配苏格兰百褶裙。
努力穿着相近的便装却还是像山寨版的麦芒愤愤不平道:“为什么你们学校女生福利这么好?”
“我到不觉得,你来穿穿就知道冬天有多冷了,这明明是男生的福利。话说回来,别总说‘你们学校’,你现在也是我们学校的。”卫
葳走在前面,头也没回就知道身后的麦芒正像男生一样垂离涎自己笔直的小腿。
“啊卫葳,你不生我的气啦?”
“我从来没生过你的气。”女生冷笑着停下来等她跟上,“我只是怪自己蠢,明知你天兵还抄你作业,并且抄的时候没有仔细审核。”
很轻易就被语文老师发现了。
十分钟前,卫葳被叫去办公室挨了一顿批,麦芒倒是没事。
“但为什么答案相同,老师却认定是你抄我的呢?你明明比我成绩好。如果她来问我,我一定会说是我抄你的啦。”
“就算你说她也不会相信。‘飞流直下三千丈’?三千丈是一万米好吧?庐山瀑布是从太空落下来的么?只有你这种外星人才会写出这
种答案。”
“我才不是外星人,而且一万米也没到太空,刚到对流层而已。逃逸层上界之外才算太空,何止三千丈,起码三千千米。再说,本来就
是夸张手法,谁去记度量单位啊。”
“只有以外星人的视角才会认为平流层落下来的水是瀑布,我们地球人一般都叫它‘暴雨’。再说,不是外星人干嘛把逃逸层的数据记
得那么清楚。”
麦芒摊摊手:“因为我哥总是跟我说‘三千公里之上有你的精神家园。’”
卫葳一愣,那不就是外星人的意思么?随即按着肚子笑起来:“想不到我跟谢大神英雄所见略同。呐,麦芒,周末她们都到我家来看今
天的柯南剧场版,你要不要来?”
“本来我很想去,但是周末跟一一约好去换手机外壳了。”
“换外壳随便哪天都可以啊。”
“随便哪天就不能和她们一起了。”
“为什么非要和她们在一起?”
“……总之你去跟那个一一商量改日期。”不由分说的架势。
“唔……好吧。”
卫葳是不善表达的类型,说话总是命令式口吻,又不喜欢解释理由,气场比韩一一有过之而无不及。普通朋友很多,但都谈不上亲密,
归根结底是因为没有谁能长期忍受她“颐指气使”,可麦芒偏是对这一套很受用,若非如此根本不可能终结她的刨根问底和奇谈怪论。
羽毛球赛之后,祈寒曾多次给韩一一发短信,可无一不石沉大海,似乎不仅恋人做不了,连朋友的关系也到了尽头,不甘心,只好求助
治愈系小天使麦芒。
“但你不告诉我为什么她不理你,我怎么帮你去说情呢?”
祈寒把前因后果考虑一遍,觉得如实以告很可能命丧黄泉,更不用说挽回友情。“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她根本不愿意见我,一直躲着我。
你只要把她骗出来,我自己向她道歉。”
虽说对于麦芒而言这只是小菜一碟,但祈寒还是付出了一箱营养快线的代价才获得“友情协力”。
周四这天,韩一一接到麦芒电话:“一一呀,我在你学校外面,你出来一下吧。”
韩一一正在操场上看自己班级的足球赛,很方便地绕道校门口,远远看见正麦芒像在阳光下跳舞的微生物一样奋力招手,迸发着略显滑
稽的蓬勃朝气。韩一一边笑边盯着保安,向麦芒作出“向右行驶”的手势,小姑娘立刻会意。两人同时离开校门一段距离,接着她算准
摄像头摆动的时机轻巧地翻声墙外,抱了抱麦芒。
“那么无情,才转学多久啊,就改称‘你们学校’了。什么事啊?”
满脸的堆笑让韩一一有种不详预感:“我来跟你说一声,明天我得和现在的同学一起看名侦探柯南剧场版,我们后天再去换手机外壳。
”
“所以我说你无情嘛!喜新厌旧的家伙!后天是没问题啦,但这种事情打电话不就……?”韩一一话音未落,麦芒就从眼前消失,“咦
?”
下一秒,男生从不知何处斜刺出来。“韩一一,我有话对你说。”
中了陷阱的女生当场目瞪口呆石化。
“可以么?”祈寒见反应不对劲,又战战兢兢,心虚地补了问一句。
韩一一面色难看:“现在还能说不可以?……想说就说吧。”
“为什么躲着我?”
“原因你应该知道。”
“又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当时你也没有拒绝。”
麦芒听不懂他们绕着弯的对话,无聊地在十米开外踢着人行道上的碎石子,过了片刻,胖乎乎的白鸽们扑腾着翅膀从她头顶飞过,闹出
比韩一一和祈寒更大的动静,成功地引开了她的注意力。
“祈寒,我对秦洲的感情没有人比你跟清楚,而且你和秦洲也是那么好的朋友。我真不想这个时候跟你因为这种事疏远。”
鸽群落在对面的住宅区楼顶外沿,古旧公房有一面外墙爬满了枯死的常青藤,更远一点的地方,以蔚蓝天空为背景垂直地飘着一缕细细
的白烟,奇怪的是它看上去竟然静止不动,麦芒不由觑起眼睛。
“我就不懂了!”男生有些激愤,“为什么要疏远?我们俩明明互相喜欢,你敢说你对我没有任何感觉么?”
“……祈寒,”韩一一的态度瞬间软了下来,“我没有。”
“……?”
——哪里是什么烟,分明是飞机经过留下的尾线。
“不要说我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想恋爱,就算我有这个心,对你也是一直都是友情。”
——可它却那么刚好地竖立在楼房后面,好像谁留下的感叹号。
男生微怔,装而苦笑一声。“我以前不知道……”
——让人会错了意。
一直怨天尤人,还不动声色地记恨过朋友,竟然全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当你喜欢一个人,就会无限放大她对你细枝末节的好。觉得她改
一次QQ签名档也与你有关,改一次空间密码也与你有关,只有你最懂她,无论她改过多少次密码你总是最先、也是唯一能猜到密码的人
,每次你一留下访问痕迹,她就立刻改密码,你觉得这是你们俩心照不宣的游戏,却没有想过,不断地修改密码只是不愿让你看见日志
。
无论多少人反对你也会坚执己见。在你为自己写的剧本中,你坚持要做男主角。
直到她亲口告诉你真相,才发现自己陷入既可悲又难堪的境地。
韩一一叹着气,打消了想要安慰对方的念头。虽然很珍惜这份友谊,但果断拒绝却是真正为他好。
两人对面无言。
麦芒仰头揉眼睛,看着那朵被划出痕迹的云逐渐被风吹散。
温柔的语气和温暖的指尖,生日快乐的魔法如果就那么一丁点,旋即便会融入夜色杳然消失。美好又脆弱的存在,事后回忆起来
,总无法确定究竟是现实还是幻觉。
但井原这样的人,不太擅长表达情感,不太喜欢念叨自己的付出,可他所能铭记和给予的,永远比你想象得多,多到让你喜出望
外,让你目瞪口呆,让你想把那个片刻不断倒带重来。
原来他所谓的“有事”,并不是去机场接溪川,而是去哈根达斯门店领预定的冰激凌蛋糕。
“真没想到,谢井原居然这么文艺少年,非哈根达斯蛋糕不行。”柳溪川道出了芷卉的惊讶。
“并不是我,是芷卉。”
虽然出于小女生的浪漫心理,确实有这种偏好,但芷卉还是毫不犹豫的拆台:“我可没有说过非哈根达斯蛋糕不吃。”
“可去年和你打赌输了,还欠你一顿啊。”
芷卉微怔,去年,上一个冬季。
为了什么事而打的赌已经全然忘记,可“请我吃冰激凌吧”也并不是你所能忆起的全部线索。
过马路时一时情急牵起的手,因为轻伤不匹配变得前言不搭后语的对话,感到泄气而中途打消的念头……因此,一起吃冰激凌的计
划被无限延期,这段不欢而散的插曲原以为彼此都再也不会提起。可在回程的公交车上却被一句话感动,不知从哪里借来了勇气,险些
就要告白。只是险些,撞进对方怀里说出的不过是“井原,我……好冷”。而他回答……
那么,就不要松手吧。
那些字连成句,那些语气与音调起伏成潮汐,那温柔升息暖入骨髓,穿越一整年时光百折千回地蔓延而来,微微刺痛了耳膜。
这些细节你历历在目,并不曾期待那个呆愣愣的家伙也念念不忘。即使在欣喜过望的此刻,也极端怀疑他记得的部分是不是和自己
一样,是那句不靠谱的疑似告白,还是仅仅一个未完成的赌注?
可是接下去的整个夜晚,井原都在和溪川谈笑风生,自己却像个局外人根本就插不进嘴。芷卉想起自己和井原的相处,好像每时每刻都
紧绷着神经,是什么时候变得既不自然、左右为难,连自己也没有察觉。
刚上高三的时候,还因着惯性保持骄傲,自己担任班长,他担任团支书,相处过程中并没有任何隔阂。从小是开朗快乐的女生,却
因为事关高考的三番五次的冲击变得信心全无,和井原相比,自己是那么渺小,和溪川相比就更加卑微。
不想松手。
但关键是,伸出的手总是犹犹豫豫错过时机,无法与他牵在一起。
后来溪川开“接下来是二人时光”的玩笑先走一步,井原对芷卉提出去7-11买点热东西吃。一路的沉默无言终于让他问出“你怎么不开
心了?”
芷卉苦笑一下:“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和溪川看起来特别般配。”虽然一直不想承认。
“也不会吧,我和她聊得来只因为是朋友,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能聊。”井原如是说。
一时冲动说出的话:“那么我呢?”
“诶?”男生眉尖一耸,“你——不是朋友啊。”
你不是朋友,而是我喜欢的女生。
无法自然的对你抱怨什么,无法坦然看着你的眼睛,无法把心事全部向你吐露,无法告诉你令人左右为难的情感烦恼,甚至我所有的烦
恼都因你而起……这些,完全因为你是我喜欢的女生。
可喜欢的话,毕竟说不出口。
自以为没有一个男生会把“喜欢”什么的成天挂在嘴边。
而只是脱口而出,说了“你不是朋友”,根本没想过其他的可能性,根本没想过女生会误解会失落。
“那么……我们也做朋友吧。”想和你交流,并不想被说“你们最大的问题就是互相不熟”。想想也的确如此,在井原为自己转入
3年K班之前,作为同班同学,甚至没有和他说过三句话。而在那之后,局势只是变成井原不断地在学业方面帮助自己,自己却几乎立刻
就喜欢上他,没有友情做过渡。闺蜜说得没错,彼此间没有默契。而井原也说得没错,因为……
——不是朋友。
井原一愣:“……我这算是被甩失恋了吗?”
芷卉被严重shock了:“我们俩什么时候“恋”过啊!”
“我以为我们一直是情侣啊……”说得理所当然。
“啊——从什么时候开始啊!”难道有时差?“你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谢井原吗?你记不记得,截止到目前为止,我们都没有互相告白
啊。”
“诶?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问我啊?”
两个人只好大眼瞪小眼,对话又变得鸡同鸭讲一如当年。
过半晌,芷卉沉着脸正色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想和你从朋友做起,说羡慕也好,嫉妒也好,我向往你和溪川那种无话不谈的关系
。”
井原一头雾水深感郁闷,哪知道芷卉已经把这定义为“最好的生日”。
在面对井原时,曾经有许许多多的猜想、踌躇和自卑,只有这次自己做出抉择重新开始,虽然第二天就转而后悔,但这毋庸置疑是
有史以来,最好的生日。芷卉是这么认为的。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出现关系倒退时间后好几天,井原依旧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明明那么“模范”地记住生日,买了蛋糕,芷卉
却莫名其妙说出只想做朋友的无情话语。这种情况下,还能有什么比看见高警官出现在家门口更令人深感时运不济,井原不由得把不耐
烦写在脸上。
警官全然不在意他难看的脸色,迎上来:“我不是找麻烦,是来告诉你好消息的。经过调查,我认为最有作案动机的人是麦芒的叔
叔。”
“她叔叔?”虽然重复一遍,但井原并不觉得太意外。
麦芒的爸爸在世时,她叔叔买房投资有多余的公寓,就借给麦芒一家居住,却让麦芒的爸爸写了借条。麦芒的爸爸是老实人,根本
没有多想便签了字。谁知开发商一房多卖,另一户人家先办了房产证,成了正式户主,而麦芒叔叔的投资却打了水漂。正值此时,麦芒
的爸爸受工伤死亡,麦芒的叔叔竟趁人之危钻了借条的空子找麦芒妈妈还房又还钱。
麦芒和妈妈被赶出公寓,仅凭她妈妈做护士的工资又无法偿还债务,所以只能租在贫民窟。井原的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阶层,也没有很多
积蓄,几乎倾囊相助,才替麦芒家还了借债。
这些事,尽管当时井原年纪尚小,但察言观色也知道了大概。
“麦芒的妈妈有一份大额保险,受益人是麦芒。案发后,她叔叔曾经积极争取过麦芒的监护权。虽然最终没有得逞,但毕竟有动机
。何况他又完全提供不了不在场证明。”
対后一条理由,井原极想嗤之以鼻。事隔六年,谁还记得清六年前特定一天自己具体的行程。
“这也算是重大突破吗?”忍不住吐槽。
“确定了嫌疑人啊,我们正在重点审问。这个案子有点特殊。”
原来根本就没有更大突破,井原有点佩服这个高警官的盲目乐观,内心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却更添了几分忧虑。
谢过警官后井原回到家,听见麦芒正绕着自己母亲叽叽喳喳讲学校里的八卦,顿时觉得心绪难以平静。麦芒的家事,对最好的朋友
都不曾提起,如今这些无从倾诉的秘密经年累月变得愈发沉重,几乎要把人压垮。
回想当初,是什么让自己倍感温暖,又是什么让自己忍俊不禁。有那样一个女孩,说起话来很大声,吃起东西旁若无人,笑的时候眼睛
弯弯,时常无端端闹脾气,走路会左脚踩右脚,想事也能左右脑掐架,不太完美,但那么爽朗自然。
她不是朋友,一直不是,但却是你一个人撑不下去是最想依靠的人。
无论你有什么遭遇,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只是出现在你身边陪着你,憋足地装得很man,哥们一样用力拍拍你的肩膀说“偶哟
有什么啦!”,你就像被催眠似的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了。
有些人,你无法跟她砍足球,无法跟她打实况,无法跟她拼酒量,也教不会她玩三国杀。但她在你生活里就是那么重要,因为她是
治愈系。
当你给她发去短信:“有点心事,我想不出除了你还能跟谁说,能出来吗?”
除非她丢了手机,否则不到一分钟准能热情洋溢的回复:“你在哪里?我马上来!”
这时你才会突然感到内疚,一直以来确实对她照顾不周,没怎么顾虑过她的情绪,始终都是她无条件的迁就自己,也难怪她会觉得
根本没在交往。
温暖也好,内疚也罢,最后脑海里仅剩的两个字,谁能说不是“芷卉”?
周四时麦芒看云看得不耐烦,就把韩一一和祁寒两人丢下先闪一步,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直到察觉到祁寒周五一整天
都像经霜打的茄子。“怎么啦?焉了吧唧的,一一不肯原谅你?”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男生下巴搁在桌上,有气无力。
“难道你对一役告白被拒了?”
真不知该说她敏感还是迟钝,祁寒有点头疼,介于以往每次欺瞒后的惨况,决定还是“坦白为宽”:“呃……基本上是这么回事。”
“笨啦,一一是丁零的,他们是所向披靡的110!怎么可能跟你交往?跟你的话配来配去还是“寒一一”,无不无聊嘛。“
”哈啊?“这倒是意外的答案,”丁零从哪儿冒出来的,我记得这个人根本没有在前文出现过,分明是个龙套。“
”有啦,在长假之前,都说了人家是天生一对。要怪就怪你老爸老妈不支持,给你取这种名字,死心吧死心吧。”麦芒不屑多言的
挥挥手。
死心也不可能因为这种无厘头的原因。
“是同学?”祁寒还执着于龙套君的身份问题。
猛点头:“同班同学。”
祁寒掩面而泣,那基本没有希望了。麦芒不会空穴来风捕风捉影,一定是确有其人其事,而且那个叫“丁零”的,怎么听都是近水楼台
日久生情。
“现在知道被一片真情辜负了的滋味了吧!你还是不和卫葳说话吗?真绝情,这样人品会变成负值的哦。”
“你以为我不想和他做回朋友吗?这种事不想你想的那么简单。”话一出口,又觉得别扭,怎么听都觉得自己此刻是韩一一附体,
实在有点无奈。
“对啊,我才懒得管你们这些情情爱爱。拜托你们将来不要再请我帮忙对我哭泣。”
祁寒听见“请我帮忙”这四个字才反应过来:“你为什么这么一边倒的帮那个丁零说话?他给了你多少好处?”
麦芒满脸洋溢着喜庆的笑容远目而去,完全不理祁寒在身后嚷嚷“喂,我还可以再给你更多营养快线啊,回来!”
下午放学后,麦芒跟着卫葳回家,告诉她这个特大喜讯:“集邮渣渣男终于被我们伟大的一一甩掉了哦。”
卫葳面露窘色:“白痴啊?这种事在我耳边念叨什么?”
“人家以为你会高兴。”
“你真是不懂人情世故。不过待会儿千万不要在大家面前说起这件事,我会故意问你,你说到祁寒喜欢的人是阳明中学的韩一一,
就够了。”
“咦,这是为什么?”
“因为自从你转来以后就和祁寒同桌,两个人又那么要好,我又和祁寒分手了,所有女生都以为祁寒是因为你和我分手的,你不知
道有所少人虎视眈眈、对你羡慕嫉妒恨。总之,让你这么说你就乖乖听话,不要那么多问题。”
麦芒到底脑子不笨,立刻恍然大悟,一定要和同班女生一起看柯南,是因为卫葳想制造个机会为自己排除敌意。突然扑上卫葳的后
背,把她撞得脚下一趔:“卫葳你真是个超级大好人!”
卫葳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和前男友恢复邦交的,总之与麦芒有关这点毋庸置疑,因为议论麦芒的神奇表现,不知不觉就会有对话,等到反
应过来每次都已经是聊天之后了。
临近期末,体育课开始考核排球垫球,轮到麦芒上场时卫葳正在排椅边找水喝,祁寒递给他一瓶没开封的农夫山泉,谢过后卫葳顺
势在他旁边坐下,望着不断本来跑去捡球的麦芒啧啧感慨:“你们羽毛球队怎么净找些运动神经这么差的废柴?”
“羽毛球方面她倒是天才。”
“但他其他方面就不能适可而止一点吗?上半个学期教游泳的时候,第一节课老师让不会游泳的人举手,就买忙一个人,于是老师
就放所有人自由活动只教她一个人,结果到了考试时还是只有她一个人不到五十米就往下沉,你能理解老师的绝望吗?”卫葳笑着看向
身边的男生,“这件事彻底动摇了她继续当老师的信心。”
话音未落场上便哄起一阵惊呼。
祁寒抬头朝声源看过去,原来是麦芒垫球时砸中了正在打分的排球老师的脑袋。
“我觉得她似乎又毁了一个老师。”
“她毁的何止老师啊。班级旅行你没去,我们不知被麦芒毁得多惨。”
“卫葳笑得更深些,虽然那天她生病请假,但第二天也对大家的遭遇略有耳闻:“她说车胎爆就爆胎了是吧?”
“不,详情是这样的:刚上车她就说‘要是暖气坏掉就好玩了’,大家还没当回事,才过了十来分钟暖气就坏了,还好我们人多不
至于冻死。接着她又来了句‘要是爆胎就好玩了’,这个最经典,刚说完不到半分钟车就爆胎了。然后她继续说‘我们的车停在路中间
,别的车要是不小心撞上来就好玩了’,这还得了?所有人——包括班主任——都恐慌的下车了,结果还真有两不长眼的摩托车开过来
撞掉了我们的车灯。最后我们只能一路帮她拎包、为他免费提供食物,劝她说‘仙女麦芒你行行好别玩了’,回来的时候才得以一路平
安。”
“深表同情,我在场你们就不会那么悲惨了。麦麦是个座敷童子,惹怒了遭灾,但哄得好也可以兴旺家宅。”
“说起这个,我真不知道谢井原是怎么得以在麦芒身边存活至今的。”
“……我一直觉得谢井原完美得不像人类,长着那样人神共愤的脸,拥有那样人神共愤的头脑,没有什么是难得倒,居然把麦麦这
种邪教教主照顾得如此好,总结一下这些特点,实在让人很介意他的属性啊。”
“莫非你和我在想的是同一个角色?”
“莫非你也看那个漫画了?”
两人对视三秒,立刻点头异口同声:“真相了。”
完美到让人怀疑是恶魔的谢某人,不管在外人看来多么风光,谈恋爱终究不是他所长。话分两天,京芷卉同学虽然坚定地作出了抉择,
但朋友和恋人的具体区别她也不是很清楚,给井原发去短信,然后每隔三十秒就看一次手机,虽然明知有短信回过来自然会出现铃声,
但还是生怕错过。
怀着期待的心情,同时又不忘继续小心眼。
为什么每天都是他先说“晚安”而自己先问“起床了吗”?
为什么他每天发来的短信都比我发过去的字数少?
为什么他总要那么久才回一条?
如此一来,还是和单恋没有区别。一天之间,如果不见面,来回总共不过五六十条短信,日子就被分割成五六十段,沉迷在这种支离破
碎的惨像里面,从清晨到深夜也只是一瞬间。
直到他发来短信:“有点心情,我想不出除了你还能跟谁说,能出来么?”才恍然有些明白,这便是友情的特征。
芷卉眯起眼睛,几米外的那个颀长身影套着件有棱有角的卡其色风衣,逆风而立,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强打起精神展露笑脸迎上去,
心里一边飞速很权衡着开场白,说“什么心事”太郑重,说“原来冰箱也有心事”又过于嬉皮。踌躇到面前,男生忽然神色一变手一扬
,作出一个打住暂停的手势,所以的话都卡在了喉咙口,笑容也紧跟着紊乱起来,像湖心落进石子,笑纹没有根基地泛开。
井原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接听,“嗯,嗯”地答应着,听完对方的三言两语,然后表情凝重地问向身边的女生:“我现在得去医院,
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去?”
“医院?”两个字就把人丛纷芜繁杂的猜想中连根拔起。
“嗯。麦芒和同学去滑雪,结果出了意外,摔伤了,刚被送去了医院。”
“哎呀,那得赶紧去。通知你爸妈了吗?”
“先走吧,路上通知。”男生加快了步伐走向路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将芷卉让进去,接着自己也坐进了后座。
井原很快便顺利找到祈寒描述的地点,语调少有地急切:“麦麦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说颈椎还是脊椎什么的受了伤,刚才在滑雪场挺吓人,连话都不会说,不过现在好得很,一直嚷着想吃牛排。”
“牛、牛排?……呃,看来是没问题了。”虽然很符合麦芒一贯的作风,但如此不应景的脱线要求还是让井原额头飚黑线。
“都怪你啊,跑去和女生搭讪不好好看着麦麦,这下好了吧?摔坏我的麦麦你配得起么?”一旁漂亮女生气势汹汹地叉着腰向祈寒怒吼
,连井原也颇感恐慌。
“不是我跑去和她们搭讪好不好?是她们看不懂地图来问方向啊!”祈寒拧着脖子争辩,“麦芒‘咻——’地一下就不知死活地飞出去
了,我就算两只眼睛死盯着她也拦不住啊。”
“反正都是你的错!你这个人就是没人品没责任,做事不分轻重!让你看好麦麦就看好麦麦,我就知道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要出事!”
“说得好像我故意坑害麦芒似的!你知道出事这么你不自己看着麦芒换我去买奶茶啊?”
见两人脸红脖子粗的争执没有休战的趋势,井原只好出面干涉:“算了别吵了,麦麦也不是谁能看得住的。”
见干涉丝毫不起作用,祈寒和卫葳浑然进入无人境界,完全无视了井原和芷卉的存在。再加上麦芒还在旁边的护理床上念经般地数着“
牛排牛排”,一时让井原有点头疼脑裂。好在井原妈妈刚赶到看望麦芒就转出去寻觅牛排,没有再给井原增添新的混乱。
“关键时刻,感觉你才是一家之主啊。”陪着井原排队激住院费时,芷卉由衷感叹。
井原捂住额头沉默无言心很累。
办完一切手术手续后,走到病房所在的外廊,芷卉扯住继续往前的井原:“我说,反正小麦麦现在脱离危险了,要不我们还是离愤怒的
孩子爸孩子妈远点吧。”所指是持续互相指责的祈寒和卫葳。
井原长吁一口气,点点头:“也好。我们在医院门口等等我妈吧,她的认路能力比麦麦还要飘忽,能找进来第一次未必能找进来第二次
。”
“嗯。”逛下楼的路上芷卉趁机问,“本来找我是要商量什么的事啊?”
“麦芒的事。”井原刚出门,一阵冷风灌进喉咙里,使得声音不由打了颤。“不过现在不想对你说了。你啊,并不是称职的朋友。”
“诶?”
“冷静想想,还是另一件事比较适合向你咨询建议。”
“嗯?什么事?”
“你闭上眼睛想象一下情景……”
女生乖乖地闭上眼睛,平时总盯着他的脸,很难去注意别的方便,这时才发现男生的声音非常温和悦耳。
“有些话我不懂得说,有些话我只是觉得说着矫情,有些事情经过口才不好的人一转述就完全变了调。我只能类比着让你想象有这样一
只小狗,纯白色毛发圆眼睛,一开学就撒欢地在地上滚来滚去,有阳光就迎着风跑,奔跑时就像团上蹿下跳的毛线,喜欢吐舌头摇尾巴
挠人咬拖鞋,表情动作层出不穷花样纷呈,跟它从早玩到晚也绝不会厌烦。想象有这么一只小动物出现在你面前,你该怎么办?”
悦耳得好像在寒冬腊月忽然春风拂面,让人心有暖意,芷卉微笑起来:“当然是抱抱它啦。关听着就觉得萌死了。”
下一秒,你搞不清楚肩上忽然被施与哪来的压力,搞不清理应恒定的体温为什么倏然上升了好久度,搞不清面颊怎会贴上衣襟、而呼吸
怎会遇上障碍物。脑海里一张电闪雷鸣,思维莫名就断了路,温热血液像电流在皮肤下失去方向地窜。
一年中最冷最冷的季节,你却仿佛失足掉进了火山口,五官六感消失殆尽的混乱中,只有男生带着笑意的声音清晰地响在你耳侧上发:
“芷卉,我也……很冷。”
——那是你以为他没有会意、没有记忆、没有留意,你失败的告白。
——世界上只有你能够听懂的,告白。
【九】
01
整个寒假麦芒都因伤在家休养生息,韩一一和祁寒分别来探望过几次,卫葳率领半个班的女生来探望过一次——当然,其中三分
之二是抱着“巧遇井原大人”的少女幻想来的。
及至开学,伤势已经基本痊愈,如期复课。
学期初,体检后,麦芒下巴搁在课桌上碎碎念:“太倒霉了,好端端的寒假就这么化为乌有,出行不便导致压岁钱中的三分之一
也化为乌有,最扯之处在于身高中的一厘米也化为乌有。”
“..........慢着,身高怎么会变矮?”祁寒诧异地扭过头。
“据说是因为脊椎压缩性骨折什么什么的。”
“闻所未闻啊,医生骗你的吧。”
“刚才体检量出来真的从上学期的163变成162了。枉费我那么努力从159一路挣扎过来,释怀不能啊。话说,我跌死和我哥告白有
什么因果关系?(一月时我明明是女主角,怎么连载到九月忽然变成作者脑震荡的后遗症了啊——宽面条泪)”
“吐槽什么的省省。这种矬事只能发生在你身上,再者,不发生在你身上耶天理难容。(都欢脱了八个月,你好歹让正常人找点
平衡感吧)”
“对啦!你和一一最近关系咋样啦?”带着恶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祁寒紧蹙眉心虎着脸,以气场说话,示意封口免提。
和韩一一关系依旧僵在决裂的临界,和卫葳关系却变得有点微妙,因为与麦芒的那次争执改变了自己对卫葳的某部分认知,一
旦从理解的出发点去接受一个人,就会感到连缺点有时也变得可爱,换言之,一旦世界观发生倾斜,也会觉得“在男生面前装乖巧、在
女生面前扮女王”是种奇妙的优点。
体育课时,远远看见叉着腰对女生们点点戳戳大声吆喝的卫葳,祁寒单纯是感觉有点滑稽,想笑。
“怎么回事啊!排个队排了五分钟还乱七八糟!待会儿还要不要练长绳啦?”
“因为麦芒不在,每排人数变得不一样啦。”被吼得女生中有争辩者。
卫葳无奈地扫了一眼坐在旁边排椅上笑嘻嘻视阅50米测试的麦芒,转头继续鄙视健康者:“没了个外星人地球就不转了吗?”
“话说回来,卫葳啊,运动会我们班女生是不是只有长绳一个项目有希望拿牌啊?”
“为什么?”
“麦芒她这样看起来参加不了啊。我们班唯一能跑7秒6的人不参加,短跑的项目基本就全部放弃了呀。长跑又没有一个人愿意参
加。”
“上学期期末考试50米除了麦芒难道没有人进8秒以内吗?”
“男生啊。”
“靠!这样发展下去地球毁灭了我也不奇怪啊。”
“你自己还不是跑了8秒3。”
“呃.......好吧。只能指望麦芒发挥外星人的自愈能力在运动会前复原了。”
虽然麦芒的自愈力没有辜负众望,但在智力方面却差强人意。第二次月考由于6门功课不及格,被班导勒令“如果期末考试再有
一门不及格,就不准参加运动会”。
卫葳得知此事后沉思三秒:“怎么想都觉得班导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以麦芒这种程度,怎么可能在半个月内ALLPASS。
”
“可以让你哥辅导你啊。”祁寒给麦芒支招。
“他现在只有双休日会回家,双休日的一半时间还忙着和阿京姐姐或季柏哥哥圈圈叉叉,作用根本就连普通家用电器都不如。”
“大学生果然开放!”
卫葳冷着脸打击祁寒:“通常而言,麦芒世界里德圈圈叉叉只能是玩纸上五子棋那种程度而已。”
“你还是先问问你哥,非常时期让他空出时间来。”
“其实.........我刚才就发短信问过了。”麦芒泪流满面地把手机送到二位面前,屏幕上只有略显苦情的三个字“放过我”。
祁寒觉得有点不对劲:“确定没发错收信人吗?怎么有点不像我所认识的谢井原啊................唔.........不
对..........其实是过于像我所认识的谢井原了,面对麦芒他应该不会这样无情。”
“现在的情势就是连最最亲爱的哥哥都彻底放弃我,我已经变成狗不理了。”
“不,这话有点别扭。”卫葳从“谢井原=狗,我=还不如狗”的屈辱代换中抽离思绪,定了定神,“还没到那种地步。现在这已
经不是你一个人而是我们全班面临的危机,我们轮流去你家帮你补习好了。”对祁寒下达指令,“你理科比较好,理科归你负责,要么
你一个人教她,要么找人来教她。文科就我负责。”
“不公平啊,分配不匀啊!不及格科目中理科占四门,文科才两门............说起来,你是怎么学的?我们理科总共才四门吧
。”后一句是问麦芒的。
“学了没用,反正我分科后肯定是选文科。”
“就算选文科,数学也不能只考3分啊。”
“人家受伤了嘛。”
“你是脊椎受伤不是脑髓受伤啊大姐。”
“诶?”卫葳这才注意到,“只有3分吗?”
祁寒无语地将麦芒的考卷送到她眼皮底下,潜台词是“现在你也同情我了吧”。正值此时,搁在祁寒桌上的麦芒的手机震动起
来,麦芒取过来按两下:“是我哥。”
“他答应教你了?”祁寒瞬间精神振奋,找到了救星。
“不,他说‘如果你找到了教你的人,我一定会为他准备好悼词和哀乐,还附赠20响礼炮’。”
祁寒面如死灰:“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我误以为的那个意思吧?”
卫葳耸耸肩:“好像只有一个意思。”眼睛转向麦芒,“我有种不祥预感。”
周五,井原照常回家,见客厅里挤满麦芒的同学有点诧异,一直以来都觉得圣华中学的学生普遍自私利己,全校也以应试为主旨
、冷漠作风气,从没见过聚众相互补习的场面。想来麦芒真是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虽然满耳都是祁寒趴在桌上发出的哀号:“我要是留胡子的话,连胡子都要白了。”
“你要留胡子吗?我也想留,我们结伴一起留吧。”麦芒的情绪毫不受打击。
“淡定淡定啊你没有那个功能。”卫葳摸摸她后脑勺,“我好像哭。”
“放我回家...........至少让我释放灵魂进入观战模式吧。”被喊来替麦芒补习物理的同学也倒地不起。
卫葳的工作重心已经从“教麦芒政治”移向了“重建老师们的精神支柱”:“昨天不是还说忍一忍嘛,就当卡车从身上碾过去,
缩头忍一下就好了。”
“卡车从身上碾过去缩头忍一下能好吗?关键是旷日持久的话就变成火车从身上碾过去了啊,还是春运期间的超重加长版。”男
生抬起头问麦芒,“我讲了这么多题,你有没有稍微明白那么一纳米啊?”
“其实我只有一纳米不懂啊。”
“哪一纳米?”
“质量越大位置越高为什么重力势能越大?”
男生直接吐血:“那是讲题前的理论啊!两个小时之前的内容啊!你连那都没懂啊!”
麦芒鼓励地拍他的肩:“我知道你很努力啦,加油。”
可以想象“老师们”的欲哭无泪。井原忍俊不禁,转身进了房间。关了房门后依稀还听得见外面的对话。一个声在说“仙人果然
还是无情啊,对自己妹妹都不闻不问”,另一个声音跟着附和“听说他以前在学校从来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啊”。
02
从小学开始就对班里的女生厌恶透了,不厌其烦地跑来搭讪、送告白信,没有礼貌并且吵闹,井原觉得,没有多少真心成分的以
貌取人,真是够了。相由心生愈演愈烈,逐渐就形成了常年“生人勿扰、花痴走开”的神态,拒绝了别人也孤立了自己,久而久之就成
了时常不被算在班级公民人数内的书呆子。
但回想起来,以貌取人不是所有人类的本能吗?
虽然没那么夸张,自己当初喜欢京芷卉也不能排除长相、打扮的因素。在注意到她可爱的个性之前,先被那女生的光鲜容颜华丽
衣着吸引时理所当然的事情。只不过现在看来——
“容颜光鲜衣着华丽地每天从这个家走出去的人简直是诈骗犯。”到芷卉家作客的井原不由发出如是感慨。
女生涨红了脸,有些恼羞成怒:“谁让你提早一小时过来啊,完全没有准备好。”
“抱歉,路上没有堵车,就此你可以向有关部门提出抗议。”男生再一次环顾四周。
芷卉家是位于风景区的高档公寓景观房,宅邸原本很大,但家具奇多,把空间塞得满满当当有碍呼吸,从这点看,芷卉的双亲中
至少有一个类芷卉习性。她们家更奇异的景象在于沙发上堆满一摞摞的衣物,臀部缺乏非凡挖掘力的客人根本没有希望落坐。
“总的来说,用‘百兴俱废’来评价正正好。”男生下了定义,转头压低声音问道,“话说回来,从我进门时就一直旁若无人坐
在背投电视前打PS的那位是谁啊?我是不是得去打个招呼?我们家担当这种角色的人通常是编外家庭成员钟季柏,你们家这位略显大龄
了吧,看起来也不太像你妈妈...........”
“是钟点工啦。不用打招呼,打断了游戏她会忧愁到在晚饭哩下砒霜的,不要去惹她。”
“这...................”井原一时语塞。“那我们还是不要叨扰她,去你房间吧。”
“不行啊绝对不行不能推门啊绝对不.......................呃,你动作也太快了。”无论从哪个方面而言。
望着“百兴俱废”都够不上级别去形容的房间,井原额头飙黑线:“什么古文明遗址?我来之前哥斯拉曾拜访过吗?”
“你来得实在太早只能看到这种瞎眼的景象啊!”继续恼羞成怒。
不管女生到处收拾杂物,男生先自己找地方坐下:“你的自理能力输给麦芒了。”
“其实你们都被小麦芒骗了啊,小麦芒遗址说她自己‘好笨的’‘好傻的’‘好呆的’,其实她是牛人啊,那么说只是为了使人
类自勉提高整体水平。”
“那你为什么没自勉?因为不是人类吗?”
“谢井原你不要得意!告白什么的我还没有接受啊!”
“真的么?那太好了我收回。”
“.................摊上你这么个冷血男我真是无言以对未来。”
“那就一言不发去撞墙好了。”
“冷血且毒舌..........不过你今天似乎心情大好神经放松,碰上什么开心事啦?”
“坐在你床上还不够开心么?”男生坦然抬起眼睑看向她。
芷卉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屋里四下阒静。但转眼就意识到不该对谢井原这位人性长期在北冰洋玩漂流的恶劣分子抱有任何期
待,男生毫不掩饰扬起的嘴角分明递进式表达出“在想什么呢?”“该不会在脑内剧场某些限制级画面吧”“真是太不CJ了啊京芷卉同
学”“认真你就输了”............
女生悲愤地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扭头撞墙。
恶劣影响扩散至几天以后,回想起那张“认真你就输了”的笑脸,芷卉还是条件反射地想低头撞墙。虽然当事人已经很快正色
说:“心情好是因为发现麦芒的人缘比我好。”之后被戳着脑袋骂:“像你这种没人性的家伙有什么立场谈人缘?连杯具中的宋朝哥瓷
、茶几中的明代红木、光棍节生的人见城少主都比你人缘好啊!”
积怨如此广厚,以至几天后和闺蜜逛街时,听见闺蜜说了句“下次可以和你BF过来这家店”,头顶立刻升腾起一团蘑菇云:“BF
?指的是那个心肝脾肺适合被挖出来卤煮火烧的人吗?”
“................芷卉,你的眼睛绿了!不要血精灵化!逆转啊!振作!”
03
意志从此消沉的绝不止悲情女友京芷卉。人人都说“谢家兄妹是无敌的”那厢,仅过了一周,井原和芷卉逛过街吃过饭完全全套
约会流程后回到家,原本的补习小组已经变成了三国杀小组。
众老师的台词已经转变成——
“麦芒,现在还没轮到你出牌!手不要徘徊在茶几上方。”
“麦芒,你是什么?”
“我?我是内奸!”
“笨蛋啊,不能说出来!”
“她还真干脆利落地以骄傲的语气说出来了。”
井原觉得严重内心无力,请问各位到底是为了什么聚在这里啊,真的好想给你们放松哀乐鸣响礼炮。
然而,麦芒果真是出人意料的女生,就在这种不靠谱补课小组的帮助下,居然能顺利通过期中考试,最低分的数学也得了62,把
祁寒感动得热泪盈眶。
较为清醒的卫葳叉着手反复翻阅那张考卷:“麦芒你不会是在玩我们吧?你不会是一直在隐藏实力玩我们吧?做对的那些题就不
细究了,做错的这些题答案也太离奇了吧,几乎所有错误答案都是4×2,。抽中双色球的概率也是4×2?”
“因为哥哥告诉我如果是数学教研组长出题,最喜欢4×2这答案了。凡是连题都看不懂的就直接写4×2。”
“我只是觉得批到你考卷的老师一定好想哭啦。那么从3分到62分的飞跃又是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哥哥给我除了一张考卷,让我把里面的题目都弄懂,结果今天大部分都考到了。”
“我看看.............还真的是原题!不一样的只有数据!谢井原是什么仙人设定啊?”料事如神到这种地步,已经多少有点
可怕了吧。
麦芒是出人意料的女生,无论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运动会时,只听卫葳一直在看台上唉声叹气:“早知道还不如让她不及
格呢。看她跑短程100米最心酸了,前50米飙到第一,后50米落到最后,又没有这么搞扯啊!”
“谁让你们根据50米考试成绩取决定选手啊,我记得麦芒800米测试从来就没有跑到过终点。”祁寒总有点事后诸葛亮。
04
因为井原过生日时买了礼物送他,再加上平时花钱大手大脚零用钱所剩无几,芷卉迫于压力又突发奇想,接受麦芒一大堆建议
后,决定去快餐店打工。
到店里应聘时颇有些紧张,负责招工的那女孩正在讲电话,这情景让她有点为难,逡巡在门口,对方几个短句漏尽耳廓“不是
他”“是阿虚”“我和阿虚又复合了”。
阿虚?不是吧........难道是去年冬天联谊被我吐槽的那位外校学长?芷卉浑身冒冷汗。不会这么巧吧。上帝怎么就从来不能
给我安排点“在教堂巧遇谢井原”之类的福利?收回!这种愿望不能随便许!万一上帝一不小心会错意安排成“在教堂巧遇正在和别人
结婚的谢井原”就惨了。
话说回来,复合的对象是阿虚,那这小女孩............是传说中的七海?怎么可能!阿虚学长都承认了吗,“七海”是他虚构
的人。
当芷卉正忙着胡思乱想,对方已经看见了她,迅速结束对话:“我这儿来人了,下班后再说吧。”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请问有什么事吗?”女孩微笑着起身向芷卉招呼。
“我是来应聘兼职的。之前和你通过电话。”
“哦——京芷卉?我们这里薪金是固定的,按工时计,在电话哩已经跟你说过了。工作时间方面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明天就可以过
来上班。”
“诶............这就算被录用了吗?”
“不是高难度的工作呀。我也是这里的员工,算是你的前辈吧。叫我七海。”
七——海——?
还真是七海!怎么恍惚觉得自己从三次元穿越到二次元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啊..............问题倒是没有。七海你,是阳明高中毕业在上大读书?”
“对,你认识我?”
“那么...........对不起我刚才偷听到你讲电话,但这真的很重要,和你复合的阿虚学长也是阳明高中毕业在上大读书的?”
“他不是学长而是和我同届,怎么,你认识他?”对方脸上立刻换出了颇符合故事女主角个性的警惕神情,这么一来突然有了代
入感。
芷卉在感慨“世界真奇妙”的同时也没有得意忘形,立刻装乖巧:“见过一次面,阿虚学长不停提到七海学姐,我觉得学姐的名
字文艺得像女主角还以为是虚构的呢,所以就记住了,没想到能碰见本尊。”
女生有点高兴:“嗯,从小大家就都这么认为。高中入学第一天老师还对着花名册问‘谁把笔名写上来了?’。阿虚他跟你们怎
么说我啊?”
“呃.............这...................”回想起来没一句是溢美之词,别说溢美之词,连中立客观的陈述都没有,全部都是
控诉。芷卉搜肠刮肚想糊弄过去,“我只记得,大家(其实只有我)说‘那你可要好好待七海啊’(纯属虚构),阿虚学长说‘那当然
咯(同样纯属虚构)男人认真起来有时候可是出人意料的哦(仅此一句真话,还表意不明)。’”
“真的吗?............这家伙,向来就是口是心非。”
芷卉出了一身虚汗,心下觉得井原果然是真相帝自己果然是诈骗犯。谁知挑战尚未结束。七海又问:“然后呢?他还说了什么
?”
“然后?然后我们就道别了(伪)。”然后井原就出现了。
想起那天晚上的事,至今仍觉得心生温暖。他记得自己的生日,记得一年前和自己打过的小赌许下了赌注,记得自己喜欢的冰
激凌口味......他一出现,简单两个词一句话,便消解了一整天一整晚全部的不愉快,秀芬与郑智在自己内心投下的阴影,他那么轻易
就抹净。
芷卉略歪下颌,垂下眼睑,露出一个终于归向平和的的微笑。
七海她真的存在,从一开始就不该我为了“名字过于唯美”这种理由去怀疑。
无法指明这件事对自己而言有什么特别意义,芷卉只是莫名感到兴奋、感动,一转身店外天朗气清。
手中仿佛紧握住了什么值得信任的东西。
所谓信任,又带来多少与责任有关的维系
05
烈烈夏日,长空辽阔,滚烫的热风熨过足球场,原本根根直立生机勃勃的草叶倒伏如人发。
椭圆形翠绿浑然如玉,被鲜红的跑道环抱于胸前,宛如珍惜沙洲一片。
跑道上的白色界线反射着刺目光线,极晃眼。
观礼台上校领导们早已全部离开,空留一排坐席。广播台及时更细的加油稿千篇一律得让人毫无兴趣去弄清它们来自哪个班出
自哪位学生笔下,嘈杂得只剩嘈杂。
闹腾了整整一天,到下午夕阳垂垂西沉时,所有人都又困又乏。
校运会落下帷幕,麦芒虽然取得零奖牌的战绩,但依然兴高采烈精神抖擞。
望着她由远及近屁颠屁颠跑过来,停在校门口等她的卫葳对身边的祁寒感慨道:“这孩子头顶都快浮现圣光了,怎么这么百折
不挠呢。”
“我不和你们一起回家了,刚才哥哥发短信说他路过这里顺便接我。”麦芒边说边忙着拽自己的裤子,显得毫无歉意。
“搞什么!早说啊。害我们等你运动短裤和运动长裤来来回回换了这么久。”男生有怨言,但在卫葳面前没什么发言权,只能小
声嘟囔。
“要不我们在这等你哥来了再走?”说话的当下已经见谢某人正仙风道骨(?)地朝这边走近,卫葳转而道别,“你哥来了,那
我们这就走。”
“嗯。拜拜。”
“祁寒为什么见了我连招呼也不打就走了。”后一步赶来的井原不禁诧异。
麦芒目送祁寒和卫葳远去:“大概由爱生恨了吧。”
井原没接嘴。
兄妹俩一路走去站台,却没有谁说话。
沉默像不可回避的命运一般倏然降临,街道上的噪音全被淹没。井原感到有种冰冷幽暗的压抑气氛正殚精竭虑地紧随步履,日
影西移,正前方阴云浓重,仿佛一直继续往前便会遁入黑暗。
麦芒这时才觉出运动后腿部的酸胀,犹如浸满水的海绵。一经触发,浑身都极为疲惫,为了跟上哥哥的步行速度,似乎能听见
膝盖骨不断变更姿势发出很勉强的轻微响声。
井原咽了口唾液,却始终觉得有什么依然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想必是查出了什么线索,高警官未曾知会过井原就直接联系了麦芒。在短信中麦芒只用一句话潦草汇报了时间概况,没有详述
交谈内容。但仅仅这么一句话,就足以使井原连招呼都忘了跟芷卉打一声就从杨浦区跑回浦东新区。见了麦芒,却又不知从何切入。
能够不动声色缄口不语,同时给人施加压力,只要谢井原愿意,可以让任何人按耐不住率先倾诉,这也算一种天赋。
可这招对麦芒却总是无效。
小姑娘是懵懂浮躁的小姑娘,没定力注意力集中不了三秒,跟她比拼沉默,她几乎立刻就无视了你的存在,被旁边的东西拽走
了感官。
井原按了按太阳穴。
问出秘密和保守秘密在天平的两端权衡轻重。
“干嘛拽我走这么快?你和谢仙人结仇了吗?”用竞走的速度度过了两个红绿灯,卫葳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祁寒罕见地收起嬉皮笑脸:“你没看他神色特别凝重么?”
“那又怎样?”
“麦芒他们家的家事很复杂,我们还是少介入为好。”
卫葳会错了意,神色有些不悦:“你这人怎么这么冷漠利己。”
“你少借题发泄对我的不满。”祁寒一笑。
“我就这么一说,怎么就变成了发泄了嘛,真会冤枉人。”连语气都已经流露出怨愤。
“总之,麦芒家的事尽量别问别提,好奇心太重会胸闷气短胃穿孔。”
“你们之间有秘密?..........透露点吧。反正我又不是外人。我都够得上是她半个妈妈了,说起来,上次麦芒受伤只见到谢仙
人的妈妈,她自己的爸妈都去哪儿了?”卫葳晃着祁寒的手,挤眉弄眼卖萌追问。
男生只是笑,随她折腾,根本不吃这套。
卫葳自娱自乐了两分钟,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祁寒果断甩开,没搞清怎么回事,害她差点撞在人行道边的垃圾桶上。懵了两秒
,发现与此同时,祁寒产生了脸色陡变健步如飞的变化,立刻下了判断“俗套!祁寒在意的女人现身!”还顾不上恼火,只是一边努力
跟紧疾走的男生,一边东张西望企图从满大街的甲乙丙丁中找出被麦芒描述为“和自己很像却略胜一筹”的韩一一。
何曾想光被甩开手还嫌不够,由于跟得紧,卫葳清楚地听见祁寒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言语:“离我远点。快走开。”
女生被施了定身术,找不回一丝力气再跟上去。男生的背影缓缓远去,缩小成一个小黑点。
是自己的错,一时间得意忘形,忘了两人早就分了手不再交往。最无忧的时光养成的习惯,成了结症。
灰色云朵以凝固的姿态铺满了视野中的整片天,就像自己一样执迷不悟。
真相并不如卫葳所想,韩一一同学此刻正在寝室里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根本不可能在大街上闲逛。不过临出门前倒是受到久违
的祁寒的短信,内容只有两个字:“救命!”
韩一一觉得有问题,放弃较慢的短信联系方式,立刻回以电话:“出什么事了?”
“完了完了,出现人生最大危机,我今天都不敢回家了。刚才运动会结束出了校门,我和卫葳拉着手边走表聊天,被我妈逮了
个正着。”
“卫葳是男生女生?”
“当然是女生了,我跟男生拉什么手?我跟男生拉手被我妈看见有什么好紧张的?...........呃,不对,好像会更紧张。”
“那你妈到底怎么说?”
“她只是看见我了,在马路对面,能说什么?不过我现在回家绝对会死啊。”
“你真找死啦,光天化日之下和女生拉什么手?你这是脑动力不够自作自受啊!好走不送,清明节会给你上香的,化作鬼火请
独善自身,变成神仙请兼济着我。”
“不要这么无情啊,帮我想想办法嘛。”祁寒使出半哭泣语气。
韩一一最受不了他这杀手锏:“唉,真拿你没办法,你现在在哪里?”
“你寝室楼下。”
韩一一朝窗台探出头,果然见祁寒囧着一张脸仰头立在楼下望向自己。
“好吧,你先等着,我马上下去,”长叹一口气,“我们找个地方想对策。”阖上手机,楼下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和祁寒的
关系又毫无裂痕地恢复到了从前。
06
这天,芷卉正在快餐店做兼职和小朋友合影,听见靠窗的两位女顾客窃窃私语笑着说了好几遍“真帅啊”,身为外貌协会一员
自然忍不住顺着她们的目光循过去,发现时井原时惊讶得险些下颌脱落。
准确的说,更有理由惊讶得下颌脱落的人是谢井原。
倒带去三分钟之前,惊讶进了这家快餐店,听芷卉说过最近在这里打工,由于芷卉是“总不接电话星人”,只好来碰碰运气找
他,只是观遍所有店员没发现芷卉的踪影,刚想离开,却认出(其实根本无法确定)始终在店门边晃来晃去的那只扎库米吉祥物分外具
有芷卉的形体姿态特点。再辅以对方耶一副见到鬼的神情,估计是芷卉没错了。
不过,“你是偶像派美女就该有点身为偶像的觉悟吧,偶像派美女应该从事这种自毁形象的工作么?”待芷卉请假换了服装跟
他离店,井原还是忍不住笑。
“是麦芒的建议啊。”
“她建议你cos绿发人形豹你就cos?又没有一点节操啊。”
“她没建议这个,她只是说别去做家教,像我这种美女一定会被学生爸爸性骚扰,也别去做客服,因为像我这种美女一定会被
欧巴桑上司潜规则。”
井原囧然:“也不是一定吧。而且就算遇上了性骚扰和潜规则,你只需要带他们去参观一下被哥斯拉拜访过的房间就可以扫清
一切障碍。”
“喂!怎么还在嘲笑这个!我请假出来是为了听你毒舌的吗?”
“不,”井原这才想起正事,“你能不能替我去跟麦芒交流交流,帮我套点话?反正你们关系也那么好。有些事我不知道怎么
问她,怕问不好弄巧成拙。”
“什么事?”
男生猛然转身,芷卉差点因着惯性一头撞上去:“不要老以这种方式骗拥抱啦真狡猾。”
抬头却见井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神色,不由缩了缩肩。
女生收敛笑容,静静站定,目不转睛地叮嘱他的眼睛,四周陷入沉寂,唯余下他一人声息:“芷卉,我要告诉你的这件事,从
来没对任何人说过,以后也绝不向任何人透露。我只说一遍,全世界只有你听见。”
【十】
01
晚上九点,韩一一和不知该何去何从的祁寒坐在世纪大道上吹着夜风喝啤酒。
“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不能和父母好好谈谈吗?”
“以你对他们的了解,谈有什么用?我从小和他们意见有分歧,最后妥协的人都是我,有些话我懒得说,因为说了也不过讨顿
打。”
“其实我总觉得父母是全心全意替女儿着想的人,你从来没直接把自己想要成为怎样的人、从事怎样的职业告诉过父母,一直
只是消极抵抗,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单纯的逆反心,当然要暴力镇压。可是如果你好好把想法说明,也许能得到他们的尊重。”
祁寒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并不是一两天能够改变的事,况且是现在这种情况,我妈撞见我和卫葳拉着手逛街,我说什么选择谈什么理想也不会被听
进去。”
“说起来......那个卫葳......是新女友么?”
男生垂下眼睛盯住地面的一处,许久反问一句:“如果我说是,你会感到失落吗?”
韩一一突然如鲠在喉。
往事犹如旧电影一般在眼前的夜幕中闪回。
从外地转学来,于祁寒同班,起初由于教材差异,立刻不怎么跟得上,而祁寒是全班理科最好的男生之一,彼时的韩一一犹
犹豫豫想要向他请教数学题,但鼓起勇气叫他之后,男生的态度却分外不耐烦,讲解的也很潦草,以至于女生后来只好转向其他优等生
求助。
回想起来,觉得祁寒口中的“从初中就喜欢你”或许不过一句花言巧语,没有半点说服力。
“当年我说我不是捣乱或故意和你搭讪,只是接受能力有点差,你还不耐烦,我画圈圈诅咒你。”
“当年啊,当年不是因为你接受能力差,是因为我不好意思。”
“欸?为什么?”
“因为你在我心里地位太高了呗。”
“才不是!很多女生都说你那时候一边教人一边头顶蘑菇云。”
“对于她们我就是嫌烦,她们和你的目的不同,再加上她们没你聪明。”
“呃,算了,教我你会更烦,且早衰。我记得有一次陈磊给我讲一道题讲了四遍后我还不懂,最后他直接帮我做了交掉了。
”
“那是因为陈磊他自己都不会做,我讲就好了,真的。”
一一笑起来,“原来如此。我相信你比他强那么一点点,但我真不新你将就好了。”不知为什么,气氛忽然转向伤感。
我不明白,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认定不可能和你成为恋人,却用总在你转身离开时恋恋不舍?
所以羁绊,所谓纯友谊,连我自己也不确定是怎样的存在。
喜欢、信任和依赖......它们不像是是非黑白那样泾渭分明。
从影子与影子的叠合,到嘴唇与嘴唇的叠合,交集太多太多,远远多过友达范畴,共同经历了太多太多,最后留下字字笃定
的你,和意识模糊的我。
那些静止在我们熟系的街道的承诺-—
不管你遇到什么事,如果想不到别人,一定要来找我。虽然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但至少可以陪着你。我不想你委屈自己,
更不想你自暴自弃。
——带着执念永恒的凝固于原地,仿佛在等两个人变成一个人,一个人的我故地重游加深一遍记忆,再轻吹一口气,它们才
会被温暖的气息消解,散去。
被保护与珍惜,是每个女生恒古不变的幻想。
成全我这种幻想的只有你。
甚至不止于保护,而是呵护,不止于珍惜,而是宠溺。
我唯一确定的是——
这绝不是轻飘飘的爱情。
而今我却无从知晓,在这个判断句中,被否定的是“轻飘飘”还是“爱情”。
可是“爱情”,是我不想提及的一个词。
“我会失落,是作为死党的那种失落,你有了在乎的人,没有从前那么多时间给我,可这种失落和为你高兴的心情相比,根
本微不足道。你能理解吗?”
祁寒扭过头盯住她。女生的长发被夜风吹得紧贴脸颊,她的神情却丝毫不为所动,有种优雅轻灵又不乏理性的气质。或许自
己对韩一一的感情,一直也是作为死党的那种失落。又或许是她身上那种冷静让人不得不冷静,像一枚开关,把让人迷失和清醒的魅力
控制得刚好。
“我......”男生喝一口啤酒,微微一笑,“终于理解了。”
02
临近暑假,芷卉感到课上得煎熬,教室里没有空调,六台风扇卖力地转,噪音不少,对于降温却毫无帮助。放课后,从第三
教学楼到食堂,不过两个转弯,像洗了桑拿,洋装湿哒哒地黏着后背。
进了室内收到井原的短信:
“芷卉你在干吗呢?”
芷卉避开入口,站着给他回复:“变成干尸了。”
“怎么了?”
“你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了无音讯,我灵魂都不在了。”
即刻回过来的是一个省略号。芷卉刚想笑,手机就持续不断地震动起来,按下通话键,听见那端男生略显无奈的声音:“你
在哪儿?我去找你。”
转身眯眼向被烈日照得白惨惨的校园小路,走向自己的男生,覆眼的墨色额发被渲染上亚麻色的光泽,微微被徐风吹动了。
去年的今日,也不就是这样么?
阳光晕开他的微笑,风声中夹杂着他的声息。
从三年K班毕业的日子,又过去整整一年,谢井原依然是谢井原,没有改变。
那是因为,这整整一年,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插科打诨闹别扭,纵使愉悦和焦虑各占一半,也都是些可以反复咀嚼的回忆。
而离别,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更无法想象离别后的我和你,会变成什么样。
井原说“我放心不下麦芒”的时候,芷卉非常想问“那么我呢”。
有些话对某些人而言,说出来不费吹灰之力,然而,对另一些人……
—你好,我觉得你很可爱,大一?
—可以给我你的手机号吗?
—哦,没关系,这是我的手机号,你会联系我吧?
“关于这个……欸?”
—唷,来的是你的BF,那再见啦,等你联系。
芷卉回身冲井原尴尬地笑笑,可男生没有和她接上目光,只是面无表情地瞥着那人的背影:“搭讪的?”
“嗯。”
“这是什么?”转而发现被女生捏在手里的便条,”那家伙的手机号?”
“嗯。”等发现井原正以要把那串数字吃掉般的眼神死盯着便条,芷卉拽了拽他的衣袖,“欸,干吗呢?”
“记住,约出来决斗。”
芷卉笑,隔过几秒,开口问:“系里通知下来了吗?去的日期。”
“八月中旬。”
“还有一个多月啊。”
自从教务网发布了有谢井原的美国高校交换生名单,明确知晓将会分离这个事实,两人的对话就经常出现大段大段的空白。
沉默如同不可更改的命运一般降临。
隔过长长的几分钟,芷卉重又开口说话:“我和麦芒见过面了,旁敲侧击的问了问高警官对他说了些什么。结果那警官只是
一味地问麦芒,妈妈过世前家里的情况。”
“只是问麦芒吗?”
“对,他什么也没对麦芒说。”
井原不禁蹙眉,这倒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03
“不知为什么,这两天总觉得世界似乎有点异变。”中午去食堂的路上,麦芒锁着眉头歪过脑袋向卫葳寻求答案。
“你指的异变该不会是……祁寒失踪三天了吧。”
“什么,他失踪了?”
“孩子,你也反应太慢了吧!身边的座位空了三天,到现在才察觉到‘似乎有点异变’,你当他是微生物么?”
“可你不也是一直没察觉么?”
“谁没觉察啊!我只是对此不感兴趣罢了,祁寒什么的,完儿蛋去吧。”
麦芒跟进两步,以铜铃大眼迎住卫葳的目光:“开玩笑!他是你男友啊,怎么能失踪了都不感兴趣?”
卫葳脚下一个踉跄:“他什么时候又是我男友了?”
“上学期开学的时候啊,你说完‘我叫卫葳’之后,不是连说了两遍‘祁寒是我男友么’?”
“麦芒!你怎么了麦芒?那是一年前的事了!这一年里,你都去了哪个次元?”
“欸,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啦!”
“那—你们什么时候分手的?”
“当然是……”女生一时语塞。仔细回想起来,分手的节点……哪儿去了?
对祁寒心灰意冷,从他和麦芒吵架时脱口而出“卫葳根本也不是认真的”开始,到被他当街甩开手勒令“离我远点,快走开”
结束。
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面对麦芒的疑问,竟再度迷惑起来。
卫葳在烈烈日光下停下脚步,微蹙着眉,树影缓慢地在她无暇的面颊上晃动。
喜欢一个人,不是从一开始就抱着被辜负的觉悟却义无反顾吗?
已经走了太远太远,共同经历的记忆那么多,不知该怎么回头,不甘心,想知道结果,哪怕是糟糕的结果,可继续前行,又找
不到说服自己的理由,藕断丝连地徘徊在原地,自怨自艾着,直到麦芒……
我终于强烈地感到……
任我百转千回地猜度,你离我远去的速度也不会因此而放慢。最令人难过的事,不是你离开,而是你离开的原因我不明白。
没有勇气去问明白。
……这个答案,对我而言重要得过一切。
卫葳站在校园广场中央,回过神,朝不谙世事模样的麦芒淡然一笑:“你提醒得对,我忘了跟他分手。”
04
卫葳下了决心,但情势发展完全脱离了她的想象。祁寒没有出现,祁寒的母亲却出现在了学校,和班导师站在走廊上神情严肃的
对话。卫葳和麦芒吃过午饭回教室,在门外被截住。
“就是这个女孩。”几分钟后才知道是祁寒母亲的人指住卫葳对班导说道,语气仿佛逮住通缉犯。
卫葳一楞,停下来,麦芒也跟着站定。
问话者由班导担当:“卫葳啊,祁寒这几天没来学校,也没回家,你知道他去了哪儿吗?”
“没回家?我以为他只是请病假了。不,我不知道他的去向。”
祁寒母亲激动地上前半步抓住卫葳的胳膊:“我那天在街上看见你们手牵手的,你是他的女朋友吧,怎么会不知道他离家出走
去了哪里?”
这句话无论哪个部分对卫葳而言都是冲击。
看见你们手牵手。
是他女朋友。
离家出走。
原来急于摆脱自己的原因,是祁寒他看见了自己母亲。自己还莫名其妙的臆想情敌争风吃醋,完全不知祁寒因为这件事竟然离
家出走。果然是……不知算哪门子女友。
卫葳无法作出反应,祁寒的母亲眼看就要情绪失控,班导见局势不对劲,刚想上前阻止,突然听见身旁传来嘤嘤的哭泣声,转
过头看向麦芒的瞬间,小姑娘忽然不明所因的叫了声“妈妈”。
不仅卫葳满心疑惑地看向她,连祁寒的母亲都停下了推搡动作被移开了主意。
“七年前,我妈妈被谋杀了……”
一句话震得四下俱静。
“……回想起来,七年以前和妈妈共度的日子……她因为生活艰辛没有一天展露过笑容,因为忙于生计没有任何时间多看我一
眼,导致她死掉很久我都没有发现,在那之前和之后我一直是在哥哥身后当跟班,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我之所以爱妈妈,想念妈妈,
全是因为哥哥在不断告诉我‘你妈妈是全世界最爱你的人’。可有时还是没什么真实感,妈妈她,从来没对我说过一句‘我爱你’。再
长大一点,我忽然想,妈妈在天上说不定也在后悔,突然我才又爱她又同情她。
“虽然我很笨,学不会数理化,不认识路,跑不完800米,没有男生要和我谈恋爱,但是我也想开心的活下去,让妈妈在天上也
感到开心而不会一直后悔,每当我感觉到如果她活着会抱紧我说‘我爱你’的时候,我就大声对天空说‘听见啦’。这就是为什么哥哥
总是跟我说‘三千公里之上有你的精神家园’。
“我和我的妈妈,要靠这种信号总是受干扰的方式才能交流,所以我讨厌你们这些面对面说话就能交聊却不好好珍惜的父母和
儿女。第一次见祁寒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他手臂上全是伤,他为什么放学后总是在街上徘徊不愿回家?为什么无法相信别人对他的真情
?直到他离家出走,你们也不内疚反省,反而来为难他的朋友,继续让他伤心。
“你们人类是敏感又孤独的生物,最容易受到伤害,灾难指不定哪天就会降临,世界说不准哪天就会终结,就算长命百岁,能
够相亲相爱的日子和之后永久分离的日子相比还是少得可怜,不要再用失去的方式来确认无法失去。”
麦芒说完,便抽抽鼻子,拉起卫葳进了教室,留下走廊上祁寒的母亲隐隐有泪在眼眶,若有所思。
卫葳只觉得喉咙里哽了什么,半响才得以成功发声:“我承认,这是认识你以来你逻辑最清晰气场最彪悍的一次发言,但是…
…麦麦你……”女生扶额,“为什么要说‘你们人类’?难道你不是人类吗?嗯,我也承认你不太像。但这么一来,最感人的一段话就
彻底崩坏了,怎么听都像是外星人入侵者发起总攻前居高临下的挑衅宣言啊。”
“难道我不是说的‘我们人类’吗?”
“不是啊。”卫葳长吁一口气,“而且,我敢打包票‘三千公里之上有你的精神家园’绝不是你所以为的涵义,仙人再仙人也
不可能领悟你和你妈妈那种神仙级别的交流方式……话说我又忍不住想问,你通常是怎么感受到信号干扰的啊……总之,能把一句吐槽
曲解得这么感人,也只有你能做到了……你在干吗?”注意到麦芒似乎早就没在听自己说话,而是以极快的速度按着手机,拨出一个号
码后旁若无人地打起了电话。
“喂,一一?……胡老师胡老师胡老师!别挂!我是麦芒,请把手机还给一一两分钟,她家出大事了,等我告诉她你再没收她
手机哈。”
下一秒,应答的人又重新变成了她所熟悉的闺蜜:“什么事?”
“快叫祁寒从丁零家回去,别搞什么离家出走了,他妈妈今天到学校找卫葳麻烦啦。”
沉默了长长的十几秒,韩一一咬牙切齿地逐字念道:“……我知道了。”
阖上手机。卫葳问麦芒:“你没有感觉到最后从手机那头涌来一股强大的怨念么?”
“怨念?没有啊。你的错觉吧。”
05
翌日早晨,麦芒正埋头抄作业,来自身旁的阳光突然被挡去大半,一抬头,看见男生的希腊侧面,下一秒,转过来朝向自己
的面孔已经变成了笑脸。
“家里的事解决了吗?”小姑娘急不可待发问。
“嗯,拜你所赐。我妈还特别问了你的名字,说你很直率可爱。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我借住在丁零家?”
“像你这种人渣,除了我和一一之外哪还找得到不出卖你的朋友。但一一的妈妈很严厉,她又不可能让男生住她家,这种时
候只能求助丁零了吧。”
“虽然事实如此,但一连串的推论都建立在‘我是人渣’的前提上,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男生边笑边垂下眼睑
,想起被唤作‘人渣’的缘由,起身走向卫葳的座位,敲敲桌面引起她的注意。
女生仰起脸。
“不好意思,那天在街上没法向你解释。”
“算了,非常情况,再说你也没义务向我解释。倒是你妈妈,好像误解我是你女友了,来找我要人呢。”
男生没有回答,只是笑笑。
“我们……已经分手了对吧?捕捉到男生瞬间微愣的神情,女生不禁自嘲地笑起来,”虽然现在说起来有点可笑,不过还是想
确认一下。“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窘迫。
“你想分?“
“什么?”女生一愣。
男生脸上浮现出狡黠的戏虐表情:“想甩了我?”
“哈啊?”彻底失去反应能力了。
好在男生还算人道:“开个玩笑。不过,我想跟你说的是,有时候,重要性是需要距离来确认的,离得远反而让我发现了一
些想要守护的东西……”
“东西?”
“……你愿意做回我女朋友么?”正色道。
与男生忽然严肃的神色相对比,此后的几秒,女生脸上渐渐展露出笑容:“嗯,这次的告白没有上次浪漫啊。”
“但这次是真心的。”
“谁知道呢?万一很快又变心了怎么办?”
“别人未必,但你总会有办法的。”
卫葳想了想,歪过头,表情天真的有点邪门:“我觉得你很幸福,你可以选择美女A或美女B,我却只能选择用钢锯或不锈钢
锯砍你。“
“这句话的原版应该是‘你可以选择爱我不爱我,我却只能选择爱你或更爱你’吧?怎么被你改的这么惊悚血腥!我好不容易
摆脱家暴阴影,你不能恐吓我啊!”
06
有时候,重要性需要通过距离来确认。
有时候,我也想求证一份感情是否经得起时空的考验。
一年365个日夜,两地14500公里的距离。
强烈地想要说服自己,这些都不会成为阻碍。潜意识中却连自己也不相信自己,在所剩无几的能够共同经历的日子里,尽一
切所能去紧握幸福快乐,去为他分忧,去感受他的感受,心态犹如把每个明天视为世界末日。
芷卉忐忑不安的同时,井原自始至终放心不下的却只有麦芒,对女友的牵挂只字不提,未免让人有点失落。
“麦芒妈妈的案子,如果你这么担心,不如在出国前直接主动去面对,约高警官见个面,听听他的说法。我是这么想的。”
男生抬眼看面前的女生:“不知为什么,最近觉得你有往成熟懂事方向发展的趋势。”
“我本来就很成熟懂事,因为倒霉地遇见你才变得神经兮兮。以前和任何男生相处都能保持清醒,唯独你例外,强制命令自己
做正事,但根本没心思,所有方法都试过了,我上课,上医院,上美容院,看帅哥,找人吵架,都没心思。更要命的是我觉得你处于清
醒状态,陷入混乱的人只有我一个,所以才会经常暴走。”
“那是因为我混乱的阶段比你早,大概在高三刚开学时。因为想再见她一面,所以转了班,因为想讨她欢喜,所以主动要求做
团支书,毫无逻辑毫无原则,突然乱了方寸。男生想到这里不禁会心笑笑,“为什么最近总会被你引导着追忆怀旧?”
单纯的想和你在一起,世界里只有关于我们俩的未来和过去,就这样如童话般美好下去,可为了什么却终于不能。
现实世界过于喧嚣,充满世俗的荆棘,从你我相遇的第一天,所谓的少年心气与少女情怀就没有生长的可能性,相聚与分离
被某些让人心无法平和的东西左右,过去是成绩、排名、升学率,如今是绩点、职位、奖学金,再往后,当所有人都以权利家境来做为
般配不般配的衡量标准,还有谁能够保持一份天真?
07
和高警官约定的,依然是上次那家咖啡厅。没等井原开口,高警官便主动开门见山:“我已经放弃了这个案子。”
井原微怔。
警官瞥他一眼,继续说下去:“水果刀上留有毒/贩指纹,两瓶罐装啤酒,其中留有受害者/D/N/A、指纹和毒/贩指纹那瓶有/迷/幻/药成分,只留有/嫌疑人DNA和指纹的那瓶没有。当年我认为是嫌/疑人下药后将其杀/害,因此没有自卫伤口。再加上邻居提供的‘曾发生过多次暴力’的证词,基本已经锁定了身为受害者‘男友’的犯罪嫌疑人,实施抓捕行动时,在嫌疑人家搜出了血衣,对此他无法解释,同样无法解释他当日的行踪,坚称自己整天在家睡觉,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明。但是审讯的第二天,他就顶不住压力认罪,我们就结案了。
当时因为‘凶手’很快落网,没仔细检查过是否存在抗凝血剂,究竟血衣上的血液是不是案发当时留下的,事隔七年,已经不得而知了。”
在警官叙述案情的过程中,井原始终置身度外,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是对方无法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高警官故意停了两分钟,喝喝饮料,看看窗外,才无奈继续下去:“通过询问麦芒和她叔叔,我得知了麦芒家的一些情况,从侧面了解到一个单身母亲走投无路的困境。”说着目光又定格在井原脸上。
男生终于面露倦色叹口气。
“麦芒的爸爸在世时,她叔叔买房投资有多余的房子,给她家住,让她父亲写了借条。谁知房产商一房多卖,另一户办了房产证,叔叔亏掉了,这时她父亲受工伤死亡,叔叔突然拿着借条找她妈妈还钱。麦芒和妈妈被赶出房子,又无法偿还债务。住在贫民窟。
我父母都是普通知识分子,也没有很多积蓄,几乎倾囊相助,替麦芒妈妈还了钱。但是麦芒妈妈不忍心总是麻烦姐姐姐夫,她又养不活麦芒。后来护士的工作也失去了,在拉面店打工,那个毒/贩总是以她男友自居找她麻烦,还经常醉酒打她。”
“其实你是唯一的知情者吧,关于你姨妈的死因。”高警官索性抛出了观点。
男生平静的略一点头:“嗯。”
“……所以才会这么强烈的排斥重新开案,抵触通过催眠进行案情回忆,是怕在潜意识下泄露了你自己知道案情真相吧。但是我一直不明白的是,你怎么推/理得知你姨妈是自/杀/伪/装成他/杀/骗/保?”
“我那种年纪哪儿知道推理,最简单的原因是案发前我无意中亲眼见过姨妈用/注/射/器抽取自己的血液。”
案情中无法解释的最后一块拼图也找到了。高警官半开玩笑地问:你就不怕我带了录音笔吗?“
男生眼中没有闪过一丝动摇:“录音证据若没有其他证据作证,那么这证据的证明力是有所欠缺的。更何况,你不能证明我刚才的话不是在被/催/眠/情况下说出的,因此也完全无法作为证据。”
警官愣了半秒,最终信服的点点头。
不是逃避,也不是走投无路。
不是他/杀,也不是自/杀,是想让麦芒幸福成长的决心杀死了妈妈。因此绝不能让麦芒知道真相。
不能力挽狂澜,不能改变已发生的悲剧,我唯一能做的,不过是——
陪你到世界终结。
08
井原走出店门,街道被盛夏的阳光映得晃眼,过了马路,他牵过笑吟吟等待着的芷卉的手:“如果没有你,我也无法摆脱这个秘密带来的沉重负担,所以,谢谢。”
“所以……我一直想问的是,如果我和麦芒同时落水,你只能救一个,会选谁呢?”
“救你。麦芒他们阳明中学全体学生要求游泳测试合格。”
“啊/啊/啊/啊冰箱!能不能不要现实感这么强烈!我也不是不会游泳的嘛!你就不能假设一个极端的场景?比如台风天洪水高涨的……”话说半截戛然而止,目光相撞,果然井原也同自己一样想起了夏新旬。
沉默突然降临。
过了十余秒,芷卉才喃喃低语:“不知道最近溪川过得怎么样,在演艺界出道,成了国民偶像,电视上看起来风光无限好。“
“电视上看起来没有同组合的另一个女生那么存在感强烈,让人有点担心。“
“一定没问题,它是柳溪川嘛。”
“欸?感觉你俩时不时闹闹小别扭,现在怎么对她这么有信心了?”
“别扭偶尔要闹,但信心么,也总归还是有因为成为国民偶像之前,她首先是我的偶像啊。
女生心无芥蒂的时候,显得分外可爱。
井原用另一只手揉揉她的额发,找不出什么话,半响冒出一句:“要来我家么?“
“哈啊?嗯……父母都不在家?“
“这回父母应该都在,钟季柏倒是不在,你考虑清楚要不要来。”
“欸?”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见家长”!
“……这种情况,实在让人有点既紧张又紧张……”
无奈与女生语无伦次的碎碎念,井原干脆地打断他:“到底要不要?”
“要!”情急之下芷卉向军人喊口号般莫名地拔高了音调。
得到满意答案的井原走出几步,又停下拽紧一点女生的手:“我说,这种充满温情的时刻你不要有那种被/押/赴/刑/场/的表情啊。”
然而,现实却总是出人意料,等待二位的是父母留在桌上的“去参加婚礼,晚上不回家吃饭,请自行解决”的字条,以及两个极为难搞的丫头—饿得嗷嗷叫的麦芒和无论何时何地何沙发上都能倒头大睡的韩一一。从好的角度来看,芷卉松了口气。
“我来叫外卖吧。”被麦芒推醒的韩一一扫了眼有点尴尬的井原和芷卉,即刻摆出了主人翁姿态取过电话听筒。
麦芒立即两眼放光嚷道:“我要吃麦旋风盐焗味忘形鸡翅火腿蛋麦香酥板烧鸡腿堡,阿京姐姐在我的基础上全部要双份!”
“麦麦,我看冰箱还有很多食材……”
井原话说到一半就被麦芒打断。
“以前求你做次饭比求/彩/票/中/奖/还难,为什么阿京姐姐来的时候瞎积极!有麦旋风的日子哥哥的厨艺根本没有吸引力了啦。啊—”话说到一半突然来了个高难度后滚翻,“肚子好疼!肚子突然好疼!感觉胃痉挛的症状啊非麦旋风不能治愈!”
井原早已对她装死才能免疫,面无表情的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韩一一挂上电话不由分说:“还是乖乖听你哥的吧。”
不忍目睹麦芒逼真的痛苦表情,芷卉犹豫着指了指厨房:“我……去帮忙。”
无理取闹行动因缺乏战友宣告失败,麦芒从地板上一骨碌爬起来,忿忿地盯着厨房对韩一一说:“我已经想好了,以后给他们的孩子起名叫‘麦当劳’。”
“不太可能跟你姓吧。”韩一一认为该想法根本没有可商量的余地,“麦麦,因为你不分时机乱打电话被没收的手机,你要负责弄回来哦。”
“包在我哥哥身上,他走之前一定会帮你完成这个遗/愿/的。”
韩一一反映了足有三秒:“虽然我领悟你的意思,但这句话无论从哪个角度理解都杀伤力太强了吧。麦麦你别再怨念失控啦。”
与此同时,厨房里两人度说话声骤然放大,像是争执了起来。
韩一一朝那方向瞥了一眼:“吵架了?似乎天长地久很成悬念啊。”
“不会的,他们一定会天长地久。”
一一看回麦芒:“虽然听起来像是祝福,但看你的表情绝对是怨念,收敛啦,别再这样啦。”
“告什么别分什么手啊?连我这么冷血薄情的人都被你气到不能淡定!你真了不起嘛!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比我还要早出过一个月吗大姐?你是比正常人少一只眼睛还是少一只耳朵?你自己的专业说明没好好看过吗?二年级是在美/国读的啊。”谢井原少有地拔高了音调。
“欸?是吗?!”
“不要再发出‘欸’这种声音了,让人很想用锅铲敲你的头啊。“
“可是,你不是一直在说自己对于和我分开远距离恋爱‘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吗?”
“我说的是,明明我没有填过申请表,却莫名其妙进入交换生名单,对于我也要出国这件事‘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换句话说是百思不得其解。你不要老是对不理解的语句自行脑补啊!”
那厢,麦芒已恢复了内心的平和:“他当然会百思不得其解啊,因为申请表是我替他填好发送到院教务邮箱的嘛。”
韩一一点头表示赞扬她的英明:“相当有教主魄力。”
厨房里男生依然处于崩溃暴走状态:“就算对本科生课程设置不感兴趣,但哪里有人会连一眼都不看自己院系的新生册啊!
芷卉楞过数秒,略显木讷地回想起问题的关键:“啊,因为,高考自主招生时是你帮我填的表选的院系啊。“
“魄力什么的我最具备了,”麦芒古灵精怪地扭头朝闺蜜眨了眨眼,“因为我是我哥哥的妹妹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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