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栋房子与我所住的地址其实并非同一城市,但开车过去也不过几个钟头而已。我不想带司机去,便先回了家,拿了把没人用的车钥匙出了门,但门卫表示不肯开门,称七姐交代了,现在是门禁时间,谁都不准出去。
我只好打给她,说我要出去,她就八卦起来:“工作已经结束了,你还要出去做什么?”
“有点事。”
“现在是睡觉时间。”她说:“你明知道我不可能答应这种理由。”
“我要跟繁音见面。”
“见面做什么?”
我笑了一声,“你说做什么?”
她果然立刻想歪,语气有些尴尬:“那你到哪里去?”
“这你也要问?”我说:“管太多了吧。”
“你们不是吵架了么?”她说:“我是担心他打你。”
“这也是他交代的?”
“谁?”
“……”
她笑了:“这倒不是他交代的,是我自己的担忧。”
“他不会打我,”我说:“我也没跟他吵架。”
“哦,”她终于不再啰嗦:“那你早去早回……唉,有事给我打电话,如果他欺负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心里暗暗想,她跟繁音怕是交往不多,如果他想把我怎么样,哪里还轮得到我给她打电话。
这一路上都很静,我一边开车,一边想起繁老头所说的那些话。显然繁音从我的话里听出了端倪,而我并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他?
理智上讲,以我对他的了解,他那种性格人品会动手脚离间我爸爸跟我之前的关系并不稀奇,何况我也是自找地,对他那么主动。而且事已至此,我已经没有退路,即便跟我爸爸的关系还能修复,我也不想再回头,虽然有繁音挑唆在先,但即便没有他,我和我爸爸之间终究会有这么一天。我说不准哪天突然就没了命,如非特别必要,就不打算再回头去当那个受罪的女儿了。
可从感情上讲,我心里怎么也不能冷静,之前我满心欢喜,以为他终于可以认真爱我,这爱不仅仅表示他想跟我共同生活,也表示他终于可以在乎我的感受,尊重我的想法。
然而现在又落空了。
我明白无论早晚,我跟他终究还是会复婚的,可这件事,一定会在下半生成为我跟他之间的另一个心结。
等我到那边时,夜色正是最浓时,天上无星无月,尽管已经能够看到那房子的窗户,却因为没有灯光,依然难以判断里面有没有人。
驱车到了花园门口,发觉自己找不到遥控器,正打算把车泊到外面,大门便缓缓开启了。我开车进去,在花园的凉亭里看到了人影,还有明灭的红色烟头。
我便停好车朝那边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虽然这个时节的温度不算低,但兴许是因为夜里,也许是因为我穿得少了,总觉得有点冷,忍不住裹了裹衣服。
那烟头果然是繁音的,我坐下时,他便在桌上的烟缸里焾灭了烟蒂,一指里面说:“进去吧?”
“不用了,就在这里吧。”虽然稍微冷了点,但我发觉这里不错,第一是冷一点头脑比较清醒,第二是这里暗,我看不太清他的脸,心理上会稍微舒服点。而且在外面并靠近我的车里聊这件事比较好,因为可能会争执,而我不希望被他按到某个方便行事的地方剥衣服。
“嗯。”
我想他很可能已经知道我想聊的事,好在他没有装作不清楚,这态度倒是无形中消灭了我一部分火气。
当然得我来开口说:“你爸爸打给我了,虽然你说要我别跟他聊,但我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他的双手放在桌上,头微微地低着,也不说话。
尽管已经明白,我却还是问:“他说得是真的吗?”
他许久才开口:“是真的。”
我忽然有了一种几近窒息的感觉,明明心里并不是特别难过。
这样的不适令我沉默下来,深呼吸以求调整。
与此同时,他抬起了头,我依旧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够感觉到他的目光正看着我:“你现在想怎么办?”
我许久才感觉自己重新平静了下来:“你爸爸说复婚的事他希望等等,我觉得就照他说得办吧。”
他说:“他只是对你那么说,可一直在不间断地给我找女人。”
我没说话。
我跟他之间再度陷入沉默,直到他身子突然一动,把外套脱了下来,递了过来说:“穿上。”
我说:“不用了,谢谢。”
他便站起身绕过桌子来到我面前,把外套披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伸手想拉下来,他忽然弯腰过来作势要抱我。我想躲,但这根本无济于事,他用那外套把我整个上半身全都裹了起来,下颚放在我的头上,就这样抱了几秒,大约是希望使我平静点,然后低声说:“灵灵,我以为你早猜到了。”
我说:“我以为你变了。”
“我当然变了,但前提是你跟我在一起,否则我变给谁看?”他有理有据:“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白白失去这些。何况你在那个位子上劳心劳力,休息下来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我说:“你以前至少还比较诚实。”
“我现在也很诚实。”他说:“没主动告诉你,是因为你这种性格肯定不会理解,生气会影响你的身体。”
我还是没说话。
他的衣服很暖和,被这样裹着自然更暖和,可我心里不这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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