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塞里的人早就得到了消息,在大路上摆开壮观的欢迎阵势,远远看上去旌旗招展军容雄壮,而孙权也加快了速度:“大哥在前面等着呢,皇叔,走吧!”
站在欢迎队伍最前列的是几个熟人:鲁肃,陆绩,潘璋,还有两个比其他人都高出一大截的壮汉,刘备看到其中一个,顿时什么压迫感都没有了,心里泛上的是无以名状的安定情绪:这个人不会背叛,不会沮丧,不会失败。他永远是武将里最出色的那一个,不管是怎样的处境,只要看到有这个人在,就会觉得什么危险都可以安然度过——这是天下无双的猛将关羽,正站得笔直地等候自己兄长归来。
但在刘备打算招呼关羽时,另一个壮汉先迎了过来,这人身材魁梧仅次于关羽,原本披肩散落的长发现在很用心地扎在一起,本来应该也是威势十足的猛将,但看到刘备的表情后,他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嘿嘿笑着拱手:“皇叔……又见面了。”
刘备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反正微笑大致是没错的:“这个,我想这次不能称呼您大都督了。”
“皇叔莫再提了,过去的荒唐事我们就先忘记吧……”
这正是江东真正的主人,江东军总司令官,继承“吴侯”之位的小霸王孙策——在两人第一次会面里,孙策盗取了周瑜的账号,冒充水军大都督与刘备见面,不管动机与结果如何,也不管这是哪个时空,这种举动都只能用“荒唐无礼”来形容。
不过这就是孙策。他想做的事情就直接去做,根本不考虑影响,三年里被他杀得只剩四成的江东豪族们对这一点最清楚不过,但即使是被他仅以“可能”的疑罪屠尽满门,也没见过小霸王的眼神软过半分,现在能讪笑着讨好刘备,已经算是相当给面子了。
“我哥就是这种基本不在乎别人想法的人。”来的路上,孙权已经把兄长能卖的情报都卖给刘备了,生怕刘备一个不注意被孙策抽飞,“普天之下只有三个半人说话他会听,公瑾是一个,大嫂是一个,子敬是一个。”
“还有半个是……你?”
“我爹。”孙权无可奈何地说。
连孙坚的帐也只买一半,看来果然是一山不能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除此之外,就算父子也不行。
所以现在面对着孙策的笑容,刘备也摆出一副更宽阔的笑脸:“吴侯别认真,些许玩笑而已,谁会当真?”
“我就知道皇叔心胸宽阔!”孙策大笑,“虽是大敌当前,也不急在今日,今晚我与皇叔不醉不休!”
这家伙是真的认为我没往心里去……刘备从孙策的眼神中读出了这层意思,不由感慨该不该赞叹对方一句神经够粗,本来他认为自己经历了这么多奇妙的事件,内心已经算是很强大了,但这世界上还真有孙策这种天生不在乎小事的人——需要他在乎的时候,他会以雷霆之势迅速解决问题。
与孙策握手言欢之后,刘备又转向旁边。这一次,他的语气真挚了很多:“云长。”
“大哥!”关羽还是一张不怒自威的红脸,但是看到刘备的一刹那,他的眼睛里出现了光辉,“大哥你没事就好!”
“别这样……”刘备哑然失笑,“不过才离开三个月不到而已。”
“皇叔你从吴县出发后失踪的消息传来,关将军差点把赤壁要塞拆了。”陆绩在旁边解释,“他还坚持要亲自去找你,我们好不容易才劝住。最后是吴侯亲自下了在全江东搜索你们一行的命令。”
“可恨我对江东地理不熟,不然无论如何也要前来寻找兄长的。”关羽说起这事依然有些不甘,“天幸大哥你安然无恙。”
“这事儿不怪关将军你,就算你是江东本地人,要找到我们估计也不容易。”简雍回想起那段日子,也不禁感慨万千,“老天爷毕竟还是没有抛弃我们呀。”
“总之我已经回来了,云长你不必再记挂此事。”刘备很爽地拍关羽肩膀,心中成就感油然而生——谁能这么大大咧咧拍关二爷的肩膀!
吴侯主持的欢迎仪式异常简短,孙策迎上去,大家一起进要塞,结束。然后孙策便领着一群武将告罪离开,只有陆绩陪刘备一行人前往居处。
“皇叔一路辛苦,今日就请好好休息,明日午时,我们登坛拜将,随后便要调动大军开展作战计划了。”陆绩完全无视了孙策之前“不醉不休”的宣言,直接在路上简略地说明了计划,倒是让刘备吃了一惊:“明日就登坛拜将?”
“大战在即,我们必须加快节奏。错过明日,要再过十一天才又是吉日,只怕曹操不会等这么久。”陆绩解释道,“皇叔不必紧张,您在仪式上要做的事情不多,一会儿我就简单地告诉您步骤。”
“不管怎么说还是有点紧张的……”刘备搓着手,“公纪,我总觉得有些仓促啊,江东将士已经准备万全了?”
“打仗这种事,从来没有准备万全的说法。”陆绩苦笑着说,“更何况我军是弱势一方,只能说是尽最大努力吧……这还得多亏关将军,这一个月来,江东将士在关将军的训练下战斗力突飞猛进,让我们的信心增添不少。”
“哦?”刘备看向关羽,二弟你把东吴这帮水生动物训练出来了?
关羽含含糊糊地答道:“唔,大概六吧……”
陆绩当然不知道这个“六”是什么意思,刘备听得懂:经过关羽强化训练的东吴士兵,从战斗力只有5的渣渣进化到了战斗力6的杂兵……
这根本没有本质上的改变嘛!
似乎是猜到刘备在担心什么,关羽安慰道:“大哥不必担心,这次的战斗,大部分情况下并不依赖于普通士兵的战斗力。”
“如果作战计划能顺利实施的话。”一直跟在后面的简雍开口补充。
周瑜的作战计划已经不是绝对机密,至少江东军的高层已经人手一份,并按照这个计划进行了准备。正如关羽所说,此战成败,便在奇袭曹军翔空船部队的精锐分队上。
但是刘备还是有隐隐的担心:因为曹军中似乎有探测强力武将的机制,奇袭部队最高战力只能是人级斗将,不要说天级的关羽,连地级的孙策周泰都无法前往——以一群人级斗将偷袭江北,实在很难让人祝他们一路平安。
一路聊着有的没的,陆绩在一处宅院门口停下了脚步:“皇叔,这就是你们几位这些日子的住处,略微简陋了一些,还请将就一下。”
“哦哦,不必客气,这里挺好的。”刘备也算知道赤壁要塞里的情况,虽然看上去庞大无比,但用来住人的地方着实不多,普通军官都是跟一大堆士兵挤小房间的,而眼前这个宅院至少有好几间空房,甚至还有花有草有阳光,已经属于一环路上的小别墅级别了。
“皇叔,您的房间我们安排在……”陆绩指着一个房间,突然脸色一变,接着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嗯,反正这个宅院给皇叔随意使用,皇叔爱住哪里就住哪里好了。”
“公纪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陆绩嘴上撇清,脚步却往院子外面移,“皇叔啊,门口安排了卫兵,如果有什么需求吩咐,直接找他们就行……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啊!”
“有点怪。”简雍看着陆绩几乎是小跑着离开的身影下了结论,“一定有什么瞒着我们。”
“我同意。”刘备点头,“不过宪和你不用紧张,他们难道现在还能害我们?”
关羽冷哼一声:“就算他们要起什么小心思,先看关某的刀答不答应……周仓,你去守着大门!今晚开始,我们两个轮流值守!”
一直跟着众人,却完全没有存在感的某人应了一声,提起刀便往宅院门口一站,与门口的江东兵大眼瞪小眼去了。
“周仓的伤好了啊?”刘备发现自己完全忘了这个人,“云长你也不必担心,这可是赤壁要塞内部……”
“就算是内部也不能掉以轻心,江东这些士兵……”关羽说着又不由得撇嘴,看来这个月的训练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煎熬,“吴侯本人不也在这赤壁要塞遭到刺杀么?”
“是和我们在路上遇到山越伏兵那时候的事儿吧。”简雍看看院外,压低了声音,“云长,吴侯后来杀了多少人?”
“唔?”
“竟然发生针对他的刺杀事件,以孙伯符的性格,没可能不了了之吧?还不搞得鸡飞狗跳,杀个血流成河?”
“这倒是没有。”关羽想了想,“似乎是交给周瑜去处理了,最后周瑜拔除了几个暗中与曹操勾结的钉子。”
“不像他的为人哩。”显然在简雍心目中,“小霸王”三个字应该是鲜血染成的。
“大概是因为压力太大,不得已低调处理吧。”刘备说着,指指那几间屋子,“我们就这样站在院子里?要不进去找个地方坐一下?”
“是我的错。”关羽一本正经道,“大哥远道而来,应该很疲累了,就请先去休息吧,到用膳的时间我再来叫你。”
“呃,云长你真的不必这么辛劳……”
“是啊云长,明天开始才是真正累人的时候,你也去休息吧。”简雍也很善解人意,“吃饭什么的,交给我来提醒你们就是。”
对于简雍在吃饭方面的敏锐嗅觉,刘备是一点都不怀疑。
关羽也就拱拱手:“那么……大哥,有什么问题随时叫我。”
“能有什么问题,云长你稍微放松一下。”刘备说着迈步走向自己房间,其实他急着想回房间,是打算重新整理一下思绪,明天就要发兵,这可是完全在预料之外的,心理准备完全没有,还得好好设想一下明天要怎么表现出大汉宗室的气势……
刘备脑子里乱糟糟地,顺手推开房门,往里看了一眼,什么杂念都没有了——不,应该说是大脑在那一瞬间陷入了无法思考的停顿状态。
“……一定是眼花。”刘备默默关门退出来,闭上眼睛。
“大哥,怎么了?”还在院子里的关羽问。
“没事,想起什么事,但一下子又忘了……”刘备深呼吸一口,再次推开房门。
嗯,果然是眼花。只是普通的房间摆设和家具,没有任何不妥当之处,也没有任何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东西。
“刚才怎么会出现这种幻觉呢……”刘备回过身把房门从里关上,顺手解下佩剑,然后打算一身轻松地躺到床上去。
等他看到床上的情况后,大脑再次陷入无法思考的状态。闭眼,再睁眼——擦,看来不是幻觉。
一个身材火爆,大腿修长的年轻女人正若无其事地躺在床上用一把小刀剔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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