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里的茶续上了第四回,刘备一脸尴尬地坐在桌前,听茶铺主人聊天,心里只转着一个念头:“您这儿是多久没来客人了啊?”
对面的少妇已经叽叽喳喳地聊了一个多时辰,基本就是她说刘备听,而说的事情也是各种家长里短,什么村里哪个小媳妇喜欢说梦话啊,宜城最近又戒严啊,隔壁村子有人在山上居然打到大野猪啊……
至于少妇本人,刘备已经很清楚地知道她姓王,二十出头,居然还是洛阳人氏,不过已经和姓丁的丈夫在这个地方住了差不多三年,女儿也是在这里出生,这里就像是她的第二个家一般……
“哎哎,听说我们离开洛阳后不到一个月,洛阳就被妖魔侵占了,这事是真的吗?”少妇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还好我和夫君走得早!”
“这个,大概应该是吧……”刘备也没把握地应道,“不过有一点是真的,你们走得早真的算运气好。”
“哼哼我就知道……夫君还不甘心呢,你不知道,他离开洛阳后一直……”
“娘子,你在跟谁说我坏话?”一个粗豪的声音突然从屋外响起,刘备抬头一望,只见一个青年男子手持铁叉,背上背着一副弓箭,正走进院子。
“夫君,你今天回来很早呀。”王氏很高兴地站起身来,迎出门去。
男子笑道:“今天运气好,上山就遇到一头花豹,有两百多斤,剥皮卖了几个钱,肉也卖了一些,剩下的交给村里杨屠夫处理了,想想天色还早,赶紧回来!”
毫无疑问,这男子就是王氏的丈夫了,据王氏称是名为丁文——不过看他外表,和“文”字着实不沾边,生得虎背熊腰,长相也是浓眉大眼,再加上刚才自称打死一头花豹,恐怕倒是更适合当军人。
“哦,原来是救了小女一命的恩人……”丁文走进屋内,很客气地朝刘备施了一礼,刘备赶紧站起来还礼,却见丁文使劲盯着自己不放。
“呃,阁下莫非是……”丁文摸着下巴,“大汉宗室,刘玄德刘备?”
刘备顿时一身冷汗:“你怎么知道?”
“宜城的城门口就贴着你的通缉令啊。”丁文说着哈哈一笑,“不过刘皇叔放心,我是绝对不会拿皇叔去换赏钱的。”
“他若敢去,我就打断他腿。”王氏接口道。
“哦哈哈哈,贤伉俪真是会开玩笑……”
丁文一边放下身上的武器,一边续道:“不过,我与皇叔四年前曾见过一次,皇叔怕是不记得了吧。”
“四年前?”刘备算了一下时间,“莫非……丁壮士是在讨董的十八路诸侯里?”
“那个,倒是没有。”丁文尴尬地咳了一声,“我当时在董卓军……洛阳城破时,亲眼看着皇叔杀进城来哩。”
刘备释然:“原来如此……我就说看丁兄这一身肌肉,不像是普通猎户。”
“然后我就跟夫君说,还留在董卓那里做什么?替董卓卖命的日子也够多了吧?”王氏露出很自豪的表情,“于是我们就跑出城去啦!也在天下游历了一番,到处都不太平,最后就在这里留下来了。”
“原来如此。”刘备很配合地接道,“在这里还习惯吧?”
丁文闻言叹了口气:“老实说,不大习惯,一段时间不摸兵刃,全身都发痒……最后就只能去当猎户了。”
“为何不当兵?”刘备好奇道,“看丁兄你这身材就是行军作战的料啊,难道去投军都不成?”
丁文打了个哈哈,王氏已经冷笑道:“他要是敢去投军……”
“打断他的腿么?”刘备真心实意地朝王氏拱了拱手,“把丈夫管到这个地步的倒是不多见,佩服佩服。”
“是爱,这是爱。”丁文一本正经地纠正。
“对了夫君,”王氏道,“刘皇叔在找人呢,你可知道附近村镇里,最近一年搬来了姓文的?”
丁文想了一下:“这附近倒是没有听说,不过有几个村镇,倒是快一年没有去过了,皇叔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明日我带你去转转?”
“要明天啊?”
丁文指指屋外:“这都过了中午,去那几个镇子加起来再怎么也有几百里路程,今天就别指望回来了……我可是晚上一定要回来的!”
“不然打断腿。”王氏幽幽地接口。
刘备不禁对这娇滴滴的王氏侧目。这可不是男女平等的时代,如大小乔那样的绝色女神,也只能谨守后宫,任凭孙策周瑜在外面闯天下,孙尚香和庞青虽然平时不把自己这个皇叔放在眼里,但关键时刻还是不会顶撞,像王氏这样,甚至连老公的就业倾向都能管住的……莫非这少妇其实也是高手,关键时刻能化身天级斗将,把老公打得筋脉寸断?
“对了娘子,明日既然是要陪皇叔外出,总得……给点路上的饭钱吧?”丁文可怜兮兮地朝王氏伸手。
王氏翻他一个白眼,从腰间摸出一个布包,数了一串铜钱给丈夫:“这里是二十文钱,明天足够了。”
“娘子你不能这样,我们是两个人耶?”
“这就是给皇叔的,你嘛,自己上山打点野食就好了。”
“我,我也想陪皇叔喝点酒啊……”
“是你想喝对吧!”
刘备只能以眼神向丁文报以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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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茶铺以西一百五十里,临沮城。一处民宅外被上千军士包围,大门也被砸开,院子里已经挤进了上百曹军士兵。
“弓箭手,上前!”曹军将领大声下着命令,他身后的数十名弓手大步向前,将箭头对准了前面的目标。
“曹性!你这卑鄙小人!”民宅门口站着一个满身鲜血的男子,他面前则躺着十七八具曹军尸体,但他自己显然也是伤得不轻,只能勉强用手抓着门框不让自己倒下,“好歹也曾是吕布麾下的八健将,在洛阳算得上号人物,现在就只会用这种偷袭的手段么?有种来和我单独对决啊!”
“你以为我和你脑子一样不清楚?”那曹军将领冷笑一声,“你文聘是丞相那边挂了号的人物,早点把你头砍下来拿回去领赏才是正事!和你单挑?凭什么?”
另一个曹军将领跟着笑道:“既然你知道我们八健将之名,那么要单挑也可以,就由我们八健将来单挑你吧!今日我八健将只到了三个,你还占了便宜呢。”
“侯成……哼,那我文仲业今日,就拉一个垫背!”文聘咬咬牙,突然虎步冲前,全身斗气都疯狂激发出来,让侯成和曹性都忍不住脸上变色:“这家伙是认真的!想拉一个垫背么!”
文聘扑向的正是曹性,曹性虽然震惊,动作却不慌乱,迅速下令:“弓箭手,射!”
数十支破魔弩箭直飞文聘,文聘虽然挥剑劈下几支,但毕竟伤重,腿上还是中了两箭,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曹性趁机拉弓搭箭,连射三箭,其中两箭射中了文聘胸口,而此时文聘离曹性只差不到两尺距离!
“死吧!”文聘大喝一声,突然斗气从他体内疯狂喷涌而出,瞬间将曹性包围,只听“轰”的一声,民宅围墙被轰出一个大洞,一时间烟尘弥漫。
“曹……曹性,你小子没事吧?”侯成吃了一惊,赶紧跑过去,门外的曹军也是小小骚乱一场,但马上就被在外面指挥的将领控制住了。
“曹性?喂,真死了啊?”侯成在废墟里找了一会儿,终于听见一个虚弱的声音:“他妈的,还没死……快救我出来!”
不过没死也快差不多了,曹性被挖出来的时候,一身是血,他的左手完全断了,脸上血肉模糊,眼见左眼也是保不住了,连侯成这样久经沙场的武将看了也是心惊:“好小子,你忍着点,我这就去寻医官!”
看着曹性一边哼哼一边被抬走,侯成忍不住抹了把冷汗:“地级斗将拼命,果然非同小可……要不是之前文聘恨极了曹性,现在落到这下场的就该是我了吧?”
他转过头,看到另一个同伴正走过来:“魏续!找到文聘的尸体么?”
魏续摇摇头:“真是把自己炸得四分五裂了,把所有的碎片加在一起都拼不出个样子,也不知道拿回去给丞相看,到底认是不认。”
侯成皱起眉头:“我们大动干戈,调集数千军士来做这件事,还不就是为了在丞相那里落下个办事可靠得力的名声?现在办成这样,可是不好交差。”
魏续一愣道:“在场几千人都看到了,丞相不会这样还怀疑吧?”
“那又怎么说得准?”侯成咬着牙道,“就怕万一……宋宪在益州一时大意放走了刘备,你知道他之后是什么下场?”
听到宋宪的名字,魏续也是打了个冷战:“他还……没有被做成傀儡吧?”
“他是侥幸逃过了,但跟他去的虓虎军一个都没跑掉!”侯成说到这里,自己都打了个寒战,“我们不比曹家和夏侯家的人,纵使冠着什么八健将的名头,也终究不过是董太师麾下的余孽!当年十八路诸侯讨董时可没少给曹丞相难看!这是我们这些洛阳旧部洗不掉的黑历史啊!我们抛弃了身为武将的尊严,不就为了活下来么?现在如果有什么事情办砸了,许昌会轻易放过我们这些洛阳的卒子?”
“不行,必须要再做点什么!”两人在原地团团转,魏续索性直接发了个命令:“你们谁还知道这附近传闻有什么逆贼藏身之处的?报上来有赏!”
过了一会儿,有个小军官挤上前来:“大人,小的今日在路上倒是看到一个,就是只仓猝看了一眼,拿不大准……”
魏续和侯成一起来了精神:“你看见谁了?”
“如果没看错的话,便是那刘备,刘玄德……”小军官话音未落,侯成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厉声喝道:“当真?!”
“属下只是觉得相似……不敢肯定!”
“在哪里?!”
“从……从襄阳到这里的路上……在一间茶铺里!”
侯成扭头看着魏续:“事不宜迟,我们即刻上路!”
魏续都被同伴的举动惊呆了:“根本就还不知道真假,为何这么急?”
“不怕杀错一万,就怕放过万一!”侯成斩钉截铁地道,“就算最后搞错了,我们至少可以得个办事勤勉的评价,若是放走了……”
“若是放走了真的,那就只能被做成傀儡了!”魏续也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开始盘算,“那么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须得马上通知附近的友军……有没有丞相亲族的?把他们叫上,就算真的出问题,丞相应该也不会把我们怪罪得太厉害吧?丞相……是个讲道理的人对吧?”
“决不能出问题!”侯成强调,“无论如何,我们先召集部队,杀回去找人!刘备只有一个人!许昌已经分析过他的战斗力,最多不过人级,我们两个地级斗将,再加五千虓虎军,绝对没有失败的可能……也绝对不许有失败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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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说我还真没注意我写了一年了……
一年就写了六十多万字,果然是龟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