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随时都能倒下的段焰的背影,龙魄却不得不走,段焰已经对他下了随后通牒,不需要他的诊治,他这样放任自己一次次濒死,又一次次给孩子拉回来,生死之间的徘徊,是最终极的痛苦。
如果只有这样,他才能正视段心苇的死亡,那么,没有人能阻拦得了他。
留给他孩子,究竟是大发善心,还是残忍至极?
……
龙魄走后,在段心苇死后第九天,宇文府,埋葬段心苇的那口金丝楠木棺,却突然,空了。
段焰单手抱着孩子,站在墓地上,看着那空空如也的棺材,有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他的心。
难道,以这样的方式,也不愿意留在他身边吗?
裳儿,你……
他调看了视频,视频中,墓地没有出现可疑的人,只有一道莫名的火光炸开了墓地,之后,视频信号被干扰了,大概一分钟,墓地现场恢复了平静,这道火光,是来自外力,还是墓地本身,他已经将视频做了相关处理,得到的答案——这道刹那间爆发的火光,是来自墓地本身。
怀里的婴儿突然哭起来,饶是始终没有面部表情的男人,也瞬间温和下来。
“乖。”他柔声哄着。
这时,又一道婴儿啼哭声传过来,成殿手里怀抱着一个小婴儿,向墓地走来,无不尴尬的对段焰说:“老四,叶晴不准我带孩子回家……”
“那就住这儿吧。”段焰望了望怀里已经停止哭泣,正专心听另一道婴儿啼哭声的小家伙,他圆溜溜的眼睛,好像都在流露着笑意。
才出生十天不到,已经会笑了?
直到今天,这小家伙一声哇哇大哭,才算恢复了正常,之前那几天都是焉焉的,他几乎寸步不离,喂奶换尿布陪睡,他全都亲自来,表现的比任何一个称职的奶爸还要尽职尽责。
“老四,你将龙魄赶走了……”成殿其实很担心,没有龙魄,万一段焰再发病,没人能救得了他。
话说一半,林町忽然跑了过来,她急匆匆的将一本破旧不堪的书递到段焰面前。
“四老爷!四老爷你快看这本书,少奶奶的死……或许……或许……”林町喘着气,根本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她真的是太过激动了。
“你看这本书就知道了!”她说不出来哪儿不对劲,但是少奶奶的死,居然和书中写的一模一样……
段焰拿过这本没有开头,似乎结尾也少了几张纸的书,单手翻看了起来。
开头他草草略过,直到看到后半段,看到最后一页纸,他的眼眸变的幽深难测,似有期待,又似焦虑,拿着书的手,甚至一点点在颤抖,他无可抑制的,任由眼泪滑落,心中默念的这个名字,真的还能再答应他一声吗?
裳儿?
……
三年后。
中印边境地区,川藏线一带。
“将军,这里便是是最新定位到的地点,这是精确了十次之后的结果,我想,应该不会错了。”
“我要的是精准定位,这里是森林地带,地图上显示,森林里有一个村落,我要知道,我想找的地方,和这个村落之间,有没有联系。”
“是。”
前来汇报的人走后,一直面向森林背朝公路的男人才转过身来,灰色的瞳眸里盛满了压抑和痛苦,俊朗伟岸的身姿,依旧挺拔却多了几许沧桑深沉,无可挑剔的如雕刻般的盛世美颜里,多了几许隐忍和创伤,那漫长日子里寂寞在心上烙下的印,已经无法掩藏。
如果再找不着她,见不到她,他恐怕自己无法支撑下去。
三年了,已经过去整整三年时间,他一直在路上,从未停歇下来寻找她的脚步。
仅凭一本般虚构的故事书,他就快将整个华夏大地翻了个遍。
这一次所到的地方,应该是最接近书中所描述到的地点。
这一次,他不仅带着十人军,还带了一个风水队,其中被称为神算子的老牟,已经将范围划定在这一片区。
只不过这儿地处边境,又因为那一整片森林的原因,确切的地址的确难以划分,但他已经找了三年,不会错过任何的可能,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会全力以赴,直到找到她为止。
如果真如书中所描述的那样,她,现在该会在哪里?真的会有奇迹吗?
“dady!”一道软萌萌的奶音传来,只见一个与他仿若一个模子里刻下来,精致漂亮的不像话的小男孩,像个圆滚滚的球一样从雪地里朝他跑来。
男人眼中瞬时间充盈了一片暖意,似能将小男孩来的道路上的雪都融化了,原本阳光都照射不进的这双冰冷灰眸里,开始闪耀着点点金光。
“慢一点,小心跌倒。”穿着军靴的他,迈着稳重的步伐,加快几步朝小男孩走去,将他一把抱起,拍拍他身上的雪,亲了亲他粉嫩的小脸颊,一声满足的叹喟从心底蔓延开。
儿子是他还活着的唯一理由,现在,找寻她,又成了他最后的希望。
“dady!小思说雪地里有可能会碰上红狐狸,于是我在前面搭了个捕兽陷阱,结果,红狐狸没有抓到,抓到一只臭鼬,哇哇那个臭屁……”
小男孩圆圆的小脸蛋皱成了一团,男人声音温柔的问:“并没有看见你带着那只臭鼬啊?”
“我不喜欢,就留给小思了!”
男人脸上有一丝抽动,考虑是不是时候,要跟他好好说一说有关他口中的小思……
“倪澈!好倪倪,好澈儿,快给小思叔叔把这捕兽夹子拿下来啊,再不拿下来,这只臭鼬都快把我毒死了,哎呦喂这臭气熏天,真的快晕倒了,好倪倪!”沈思源的屁股上正夹着一个捕兽夹子,夹子上还挂着一只不停挣扎的臭鼬。
沈思源眼巴巴的看着倪澈,在倪澈面前,他仿若才是那个三岁孩童,哪有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壮年,向一个三岁孩子祈求的。
他却是祈求、讨好加卖萌,一样不落,实力演绎,什么叫你虐我千百遍,我待你如初恋。
“哼,那你还说不说,云儿是我妈咪了?”倪澈小小人儿,说话气势却不低,正被他dady抱在怀里,所以气焰更涨一分。
“小倪倪,不是叔叔说不说的问题,那事实就是啊,云儿她……”沈思源有所顾虑的看了段焰一眼,清了清喉咙,闪烁着眼神继续道:“她本来就是你妈咪嘛!”
“你胡说!是我妈咪,怎么最后会嫁给你了呢?明明是和我dady结婚才对!”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歌里都是这么唱的嘛,小倪倪快别生气了,叔叔下次不乱说了,那本漫画啊,只是叔叔编造的童话故事,但是云儿……”
“我知道我妈咪名字叫霓云裳,我dady唤她裳儿,你这云儿,只能是高仿的,小思,别再对我妈咪痴心妄想,我妈咪是我dady的!哼,也是我的!”倪澈拍自己亲爹的马屁,可以足足拍一年不带停歇的。
这世上,他谁都不怕,也可以不爱,但唯独对dady,他又爱又心疼。
小小的手摸上冒了些许胡茬出来的dady的脸,他又心疼起来了。
无数个夜晚,他从熟睡中醒来,揉揉眼睛,总能看见dady对着妈咪的照片发呆,那背影,无比寂寞,林町说,那是dady想妈咪,想妈咪却见不到,dady好可怜。
“dady,我们来这儿要待很久吗?真的可以找到妈咪吗?如果能找到妈咪,我一直住在这儿都没问题,你一定不要放弃哦!”
“嗯,找不到,我们不走。”
“嗯,一定能找到妈咪!”
父子俩旁若无人的交谈着,似乎忘记了沈思源身上还夹着捕兽夹子这回事,单单一个捕兽夹子的话,就算了,那夹子上还挂着只臭鼬!
这臭鼬时不时昂头嗷叫一声,受惊就噗通一下,一个臭屁……
“哎呦我去!又一个臭屁,我说你们父子俩,能有一个有一点爱心不?小倪倪,你才四岁,小思叔叔真的不希望……”
“澈儿,我带你去狩猎,今晚吃鹿肉。”
“哇……鹿肉哎,好吃吗dady?小白兔什么的我可不喜欢!”
沈思源呆呆的看着父子俩越走越远,他还滞留在原地不敢动弹,这臭鼬的臭屁,真要将他熏哭了,这万一他哭起来,真的能哭上个三天三夜。
说起来,云裳的死,是让他痛苦至极的,但是没想到,云裳的儿子,倪澈,却还将他折磨的体无完肤,这小子,明明长的一张无公害的脸,可是,根本一点都不温柔,更是没有一点爱心!
半点云裳的影子都看不到,呜呜……老天真的眼瞎了,怎么会有倪澈这么不可爱,却让他又爱不释手的小孩。
明明一点爱心都没有,可他恨不起来啊!
明明整天捉弄他,他却甘之如饴啊!
明明还一肚子小坏水,可他却生怕他不够坏,那么纯真善良反倒是怕他吃亏啊。
这都什么理论了?
还有没有天理可寻啊!
“沈公子,将军说,这捕兽夹子再不撤下来,这只臭鼬就要吊死了,让我们来将这夹子卸了,将这只臭鼬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