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锦华没去厨房。生病么,总得像个生病的样子。
昨日虽然她小胜一局,估计李氏被气得不轻,但还是有点后遗症。没办法去给自己家做菜了。
不过,当小菊把饭盒送来的时候,锦华颇有点惊喜。两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定是杜大娘的手笔。
好吧,您真给面子,没枉了我这些日子以来在厨房下的力气。
锦华谨慎的在屋里闷了两天,等“病”好了,才又回到了厨房。她并没有跟杜大娘道谢,只是在做菜时更加尽心尽力了,能给杜大娘帮忙的时候绝不含糊。
杜大娘依然冷冷淡淡的,跟她依然并没有多少话可说。
锦华把二房的菜放好,抬头看见小菊也正沉默的把杜大娘炒好的菜一一放进食盒里。
锦华顿时愣了一下。这是给谁吃的啊,宽敞的食盒里头只有一小碗粥,一小份青菜和一小份肉菜。
锦华仔细一想,便明白了。这肯定是给大姐吃的。没想到当年能吞下一头牛的大姐现在饭量竟然锐减到如此地步了!
锦华不免叹了一声。这就是一个女人追求情爱的结果吧。
不光是她,自己也是,锦凤也是,母亲她们,以及自己认识的形形色色的女人们又何尝不是呢?
只是,女人只要将命运完全交到了男人的手上,因人喜而喜,因人忧而忧,结果注定只能是悲剧。。。
秋风凉了,气候正是最宜人的时候,锦华觉得日子还算满意,唯有一件事令她十分忧愁。
快到月底了。父亲就要回来了。就要带着月钱回来了。
他将会怎么做呢?会不会依然乖乖的把钱上交给大房,从而把自己辛辛苦苦经营来的好局面一下子全部打破呢?
锦华有点紧张的握了握拳头。
她抬头看看正在埋头刺绣的曾氏,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她问过母亲几次,曾氏却总是不欲多言,她也不好再追问了。
晚饭前,太阳不那么烈了,脉脉斜晖洒下,看着让人心情愉快。锦华便又强拉着母亲去散步。曾氏却不是个爱动的,拿着手里的活计不撒手,“这个帕子再有两针就收尾了,我再绣一会儿。”
上次的绣活卖了个不错的价钱,曾氏如今刺绣的时候简直是热情高涨。以前做绣活是不得不为之,现在是自愿自动为之,心情不一样,出活的速度和质量也就更不一样了。
当然,这一点她自己是绝不会承认的。
锦华却不依,“多活动活动对身体好,老是一个姿势坐着,您又要喊腰酸、肩膀痛了!”
锦年正好背着书包进门,随手把包一扔,便喊了一声,“娘,我去找三川玩了!晚饭也在他们家吃!”说着人很快就跑没了影。
他下午只上一个时辰的学,散学后还有大把的时间玩耍。
曾氏和锦华一边沿着满院子的菜畦子慢慢溜达,一边担忧的道,“锦年这孩子,虽说以前我确实拘得他紧一些,让他性子太过于憋闷,可是,如今这样,下了学就把学业扔开,一心只想着去玩,会不会把心玩野了,就收不回来了啊?”
锦华不以为然,“我看锦年比以前倒是懂事了很多呢。晚饭后做功课都是自己主动做的,用不着您再三再四的催了啊!比以前这是多大的进步啊!”
二奶奶无奈的点点头,“这倒也是。”原来锦年做课业的时候那真是老牛拉破车,一张大字他楞能写上两刻钟才写完,曾氏没少跟他生气。
如今吃过晚饭不用人催,自己就摊开书本用功了,而且这做功课的速度提了不是一点半点,半个时辰就能全部搞定。
等用过晚饭,锦华刷好了碗筷要往厨房里送,顺手又拉着母亲一块,“刚用过饭,活动一下消消食会舒服点。”
曾氏一直有胃病,饱了很容易积食,所以这次倒是欣然同意了。
暮色沉沉,周遭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
她们刚出了院门,正看见二爷刘继宗迎面大步而来。
锦华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爹情绪好像不大好,眼见得他疾步走了过来,从怀中掏出一包物事,气哼哼的一下子扔到了二奶奶手上,恶声恶气的道,“好了,你如愿了,这钱都给你!接着吧!别老惦记着了!”
说罢又迅疾的打了个转身便走了,看方向是去了上房。
锦华很是惊喜,赶忙伸手一摸,果然是沉甸甸的一包铜钱。
“娘,您是怎么做到的?!爹果然把钱拿回来了!”锦华按捺不住心里的喜悦之情,高兴的声音都抖了。
二奶奶却光抿着嘴笑笑,就是不说话,只是低头抚着钱袋上的暗花。
二奶奶脸皮薄,她不好意思告诉女儿,其实上次丈夫临走之前,自己就给他下了最后通牒,“下次你再回来的时候,要么就把钱带回来,要么你就把休书带回来!”而且,她也够狠,直接洋洋洒洒的替二爷写好了一封休书放在了二爷的包袱里,只差二爷签字盖章了。
以前两人争吵时没少说什么“和离”、“休弃”之类的狠话,但是,白纸黑字的,却是第一回。
她也是真豁出去了。她想过了,要是自己丈夫还不争气,自己也忍够了!
连女儿那么小都能勇敢的站出来,维护自己,自己还好意思躲在女儿身后么?
索性就闹起来,这张脸不要也罢,决不能再忍气吞声了!
她长出了一口气。好在,丈夫在关键时刻,还是选择了自己,而不是他的父亲和大哥。
唯独锦华心里好奇的要命,却不得其解。
二爷很快就从上房回来了,前后不过盏茶的功夫,脸黑的跟锅铁似的,还老往外冒汗。可见他去见他爹的这一趟是何等的不容易。
锦华一脸开心的上前见礼。她已经打心眼里原谅了父亲以前的种种行径,因为他终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她确实是很生父亲的气。。。然而,她心底又是最为心疼父亲的,谁让他摊上了那么一位父亲和大哥!最可怜的还是他!
二爷抬起眼皮看了看兴高采烈的女儿,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
显然,今天晚上正房那边并没有安排聚餐。
锦华却笑眯眯的自己去了厨房,跟杜大娘说道,“爹这么晚回来,肚子还饿着呢,我想亲手给他做点小菜。”
杜大娘能说什么啊,只好点点头。她跟这丫头处了这么长时间,人家一直对她恭敬有加,处处挑不出理来,自己连一点为难人家的理由都没有。
锦华手脚麻利的很,不出一刻钟就炒了一个韭菜炒鸡蛋,做了一大碗炝锅面,另外又切了一撮黄瓜丝和一个咸鸭蛋码在面碗里头。
她立起身想了想,便又打开墙角的柜子,里面有一个黝黑的大坛子。她从大坛子里面夹出了一块卤的油亮亮的一块牛肉,小小的切下一块来,又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
锦华自己都觉得跟做贼似的,着实有点好笑,一边把切好的牛肉丁码在面上,一边忍不住的嘴角翘起来。
这种损人利己的感觉,为什么这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