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九年春节,鞭炮阵阵,家家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李家更是杀猪宰羊,年夜饭办的很是丰盛。
过年自然得一家团圆,老太太周氏自然被抬了轿子请了来,如今正稳稳当当的坐在上首。大二房和大三房的也都来了,屋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宴席就设在客厅里头,分了男女两大桌。
因为过节,李老爷大发慈悲,给姨娘们也开恩赐了一桌酒席,就摆在下首靠墙的地方。
锦华这才头一回见了李老爷的两个姨娘。
公公真是好艳福啊,这两个人都生的一副好颜色,年长些的也不过三十岁,年轻些的貌似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衣裳打扮上却甚是规矩,坐在那里话语不多,很是老实的样子。
李茂森的两个姨娘今夕和彩玉,则都说身体不舒服,纷纷告了假。
大夫人韩氏知道后只点了点头,嘴上不敢抱怨什么,心里也暗恨二媳妇实在凶悍,二儿子这两个房里人见了她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害怕,这样发展下去,二房何时才能生出儿子来啊?
不过,她也只敢腹诽一下,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还是大房好一些。大夫人看看男席那边自己的两个孙子,心里头才舒服些了。
“哎呦,大嫂,虽然老话说是一岁年纪一岁心,可我看着,您可是年轻多了!”二夫人的嗓门一向的高,对着大夫人韩氏很没诚心的夸赞着。
韩氏早就看惯了她那副口是心非的嘴脸,只淡淡的掀了掀眼皮,道,“再年轻也比不过弟妹你啊。”
“哎呦呦,大嫂您又说笑了!”二夫人翟氏作势捂住了自己的脸,好像不大好意思似的。顿了顿却又觑着韩氏头上插着的赤金福寿簪,半含酸道,“要我说,还是大嫂头上这支簪格外的精致,才让大嫂看起来好像年轻了好几岁似的。”说着,眼睛却望向坐在上首的婆婆周氏。
太夫人看了她一眼,咳了一声,转脸对着大夫人韩氏,一脸的和蔼,“大媳妇。你可别笑话你弟妹,她这是嫉妒你的好东西呢。这些年,她过得也不容易。为了儿女成人,节衣缩食,省吃俭用的,这一辈子啊,就没见过多少好东西。看在我这张老脸上。你就别跟她计较了吧?”居然是满含愧疚的语气。
搞得大夫人韩氏说什么都不是,一脸的尴尬。她嘴巴又笨,满腹的委屈倒不出一个字来。
按说,要是贤良淑德的话,这档口就该顺着她的意思把头上这支金簪送给翟氏,可是。。。凭什么啊!
好家伙。这婆媳俩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这是一块明目张胆的向着自己婆婆要东西来了!
锦华在一边看着。实在看不过眼,见婆婆韩氏一脸的青白,尴尬异常,似乎下一秒就要被迫抬手把簪子让出去,便忽然笑了起来。“祖母,您怎么会如此说呢?母亲一贯是个善良厚道的性子。才不会跟二婶计较呢。”见众人的眼光都落了过来,又道,“而且,要我说啊,二婶才不是那种眼皮子浅、只看见别人东西的人呢,这事大家伙谁不知道啊,哪还用得着祖母您多做解释呢?母亲,您说对不对啊?”
韩氏正急的脑门子出汗,闻言简直如蒙大赦,忙点头道,“是是是,他二婶可不是那种人,我自然也是不会多心的。”
二夫人翟氏勉强笑了笑,抬手端了茶碗抿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尴尬,只能暗地里生闷气。
太夫人周氏也似笑非笑的看了锦华一眼。、
锦华却不怕她们,虽然是公公血缘上的亲娘,可在礼法上已经是两家人了。她们的手再长,也管不到自己的头上来。
只有大夫人韩氏真正高兴起来,难得和蔼的看了锦华一眼,忍不住夸赞起来,“要说我这大媳妇,可真是不错。自打进了门,就忙着照顾两个小的,衣食住行,无有不上心的,别说不是亲母了,就是亲生的,也不过如此了。”
虽然大媳妇不那么如她的意,但是,对着她的死对头,婆婆周氏和二弟妹翟氏,她当然要使劲抬高自己人,以打击对方。
她嫁给大老爷李金石的时候,虽然李金石已经过继到这边来了,可是,那边毕竟是亲婆婆,亲兄弟,总免不了打交道,自己那些年可是受了不少腌臜气。
婆婆本来就是个嘴巧的,二弟妹更是出了名的嘴甜心苦,自己只要对上就得吃亏。不光被言语上挤兑,还老往外赔东西。
最可恨的是,自己丈夫是个孝顺的,对他亲娘很是尊敬,自己也曾对他告过几回状,结果,非但得不到安慰,还惹得他大怒,责怪自己不贤不孝,甚至还对自己大打出手过。。。
说起以往的那些烂事,韩氏憋屈的都想掉眼泪。
自此,她便绝了再到丈夫那边寻求帮助的念头。后来,自家因为丈夫和大儿子的努力,日子越过越好了,那边的婆婆和二弟妹总算比以前消停了些。
更重要的是,大儿子长大了,事事都护着自己,就连丈夫,年轻的时候不顺心了,对自己挥拳头也好几回呢,可如今,当着大儿子的面,他也抹不下脸面来朝自己吼了。
何况那些闲杂人等,碍着老大的面子,更都老实得很了。
不过,自己若是落了单,还是免不了被那老虔婆和那贱妇算计,没想到今天,倒是大媳妇为自己出头了。。。
锦华并不喜欢听这个,但婆婆毕竟是好意,只好低头装不好意思。
韩氏正夸得高兴,无意间一下子看见二媳妇愈来愈阴沉的脸色,便猛省过来,又忙不迭的道,“我家老二媳妇也是个好的,把家里管理的井井有条的,让我省了不少的心。。。”
二奶奶张氏的脸色这才又好转开来,重新“二婶”、“三婶”的叫着,亲热的拉起了家常。
锦华正挨着二房的媳妇王氏坐着,她手里搂着她那腼腆的女儿明兰。
锦华见她一直沉默不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好不闻不问,只得悄悄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不成?”
她其实早就听说这位弟妹跟二婶,婆媳斗法斗得热火朝天的。
那个二婶一看就是个尖酸刻薄的,谁料想这位弟妹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泥人儿呢。王氏这番情状,定是有跟她婆婆置气了。
王氏犹豫了一下,往四周看了一下,这才压低了嗓音道,“那老不死的要给夫君纳妾呢!”
老不死的?
锦华嘴角不禁抽了一下,尽管她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惊着了。
王氏生的娇弱,眉眼精致,说话也细声细气的,没想到人不可貌相,一张嘴就能吓死人呢!
王氏愤恨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婆婆翟氏,又低声道,“整天指桑骂槐的,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就连我娘家人上了门,竟也不顾脸面的给她们脸色看,实在是卑鄙无耻之极!”
锦华尚未摸透这位堂弟妹的脾气,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干笑两声。
幸亏屋里此时沸反盈天的,大家都在高谈阔论,离远了谁也听不见谁说什么。
王氏倒是很有谈兴,又咬牙切齿的骂道,“眼皮子浅的无知蠢妇,老想着从大伯母这里捞东西,不就是欺负大伯母性子软么!大嫂,刚才你接的那话还真是妙呢,否则还真会让她如了愿呢!”
锦华只好又笑笑,“哪里哪里。”
“就我们家那点子家财,自己过日子都紧巴巴的,还学着人家大户人家要纳妾呢,我呸!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多少斤两!”
这话王氏倒是说得有些刻薄了,实际上,二老爷给人家做个大掌柜,虽比不得李茂林这边富足,但手头上还算宽裕。
紧接着王氏又幸灾乐祸的道,“只可惜那老虔婆也只能折腾折腾我罢了,却拿她自己亲生儿子没办法!巴巴的找了丫头送上床去,却给我夫君赶了出来!”说罢用帕子捂了嘴咯咯地笑,“夫君不愿意,我还上赶着张罗给他纳妾不成,当我是个傻得啊!”
锦华很是惊讶,不禁对男席上坐着的看着有些愣头愣脑的李茂桐好感大增,羡慕的道,“你还真是个有福气的,碰到这么一位知冷知热的好夫君。”
他早就听李茂林提到过这位堂弟,言谈间对他很是瞧不上。“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窝窝囊囊的,被个女人给治住了。”
上不了台面,没本事又怎么了,这些女人并不在乎,只要他只守着自己一个,这日子也颇过得了。
锦华暗叹王氏是个好命的,王氏闻言倒是红了脸,低头不语了。
初一一大早起来,天边还黑漆漆的呢,明青和明玉就进了屋给李茂林和锦华磕头拜年。
李茂林威严的训诫了一番话,锦华才把早准备好的红包给了。
院子里所有的奴仆、下人也都等着,他俩一出来,就呼啦啦跪倒一片,前头是茗姨娘和碧姨娘领头。
李茂林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锦华便又吩咐发赏钱,院子里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