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抵达焉耆，高仙芝火速在白虎堂召见两部人马，苏紫月重伤未愈，却仍坚持拜会了高仙芝。
回纥副使战战兢兢，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高大夫息怒，少主年少气盛，对公主殿下仰慕已久，一时鬼迷心窍，做出傻事来，更没考虑到竟冒犯了大人虎威。他已经知错了，吓得不敢再来见大人，望大人恕罪。大人放心，老主人如果知道这件事，也决不会轻饶他的。”
高仙芝冷哼一声：“告诉骨力裴罗，只要西域还有我高仙芝在，还轮不到他说话。若他再打葛逻禄的主意，我不会轻饶他。滚吧！”
那使者如遇大赦，小步退出，出了门口，赶忙擦了一下汗，飞也似地朝住处奔去。
苏紫月在两名女兵的搀扶下站起身，跪下向高仙芝行礼：“此次多亏大夫派高校尉解救我等。否则此命休矣。”
高仙芝笑道：“公主免礼。俊小子只是凑巧碰上。也是我们疏于防范，让公主受惊了。”
苏紫月抬头，见楚寒昭静静地站在高俊旁边，一种很亲切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深深一揖：“拜谢楚医官疗伤之恩。”
楚寒昭还礼：“不敢当。在下不是医官，都护府幕僚楚寒昭。”
苏紫月嫣然一笑，顿时满室生春：“楚先生真是人中龙凤！小女子虽然僻居西域，却也听说过楚状元的事迹。说降唐莫确吉、伏击尚结赞，均是大手笔。没想到先生不仅文武全才，连医术这种末技也如此让人刮目相看。今日得以结识先生，三生有幸。”
楚寒昭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公主过奖。寒昭文不成武不就，落魄西域，一事无成，承公主如此谬赞，真是无地自容。”
高俊白了楚寒昭一眼：“行了，别酸了，公主有伤在身，让她快些回去休息吧。”
高仙芝意味深长地看了高俊一眼，才慢慢说道：“公主回去休息吧。高俊、楚寒昭，留下。”
苏紫月起身告辞。高俊和楚寒昭对视一眼，都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见苏紫月已经离开，高仙芝问道：“你们事先得到了两部要冲突的情报吗？”
两人摇摇头。高俊答道：“楚先生想了解两部，我才跟他出去的。后来遇上了这件事，他竟不让我出面制止，直到两部冲突，苏紫月受伤将要自杀时，他才让我出面。”
高仙芝叹口气：“俊儿，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对西域诸部，我们只有分而制之，他们之间的矛盾越尖锐，越便于我们控制。当然，我们也不能让矛盾过于激烈，这种度，不好把握。今天小楚就做的很好。为大将者，最忌感情用事。”
高俊很不服气，问道：“可是，咱们是高句丽人。难道朝廷也是这样对付咱们的吗？”
高仙芝一拍桌子，怒道：“大胆！你怎敢这样和我说话？我们三代受朝廷大恩，岂能怀疑朝廷对我们的诚意。”
高俊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楚寒昭沉默了许久，抬起头：“我想，这个问题还是由我来回答。”
“李唐出于关陇豪右，有很重的鲜卑血统，所以，他们虽然坚持自己继承的是自周汉以来的中原正统，可还是残留了很多戎狄的传统。再说，自从五胡乱华，汉族本身也在剧烈地重组，很难说谁身上流着的是纯粹的汉血。更何况，国朝出身异族的名将不在少数。所以，将军没有必要为自己是高句丽人而感到不自在。做为汉人，我都没感觉到将军手握兵权有什么不合适，将军自己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高仙芝不住点头，高俊脸上也逐渐有了笑意。
“至于说对边境各民族的政策，我想也只有分而治之。否则，如果有一个势力强大起来，不仅会威胁中央王朝的安危，其他各族也会受到其残酷压榨，它不会像唐朝那样仅仅满足于做名义上的领主，而要成为实质上统治者，但它又没有足够的积淀和实力，后果只能是文明倾颓，战乱不息。”
“晋统一后，王族忙于内讧，对游牧民族丧失警惕，才酿成了五胡乱华的惨剧。我听屈丐讲，西方有个大国，叫罗马，也就是《汉书》中的大秦，被游牧民族摧毁了。故地完全荒芜，列国征战，再没有一丝文明的光。”
“我们并不自私，在大唐的统治下，各族只要安分，都能过得很好。所以，我们在道德上，不比任何人低下。我们所作的一切，也许有时不那么光明正大，可是，这就是政治。”
高俊深深吸一口气：“大长见识，闻所未闻。”
高仙芝笑道：“你小子不懂的多着呢，原先竟然还看不起读书人，岑大头就没少被你欺负，以后跟楚先生多学着点。毕竟是状元啊，思想像针尖一样锋利，一语道破天机。困惑我多年、我一直在逃避的心结居然被你几句话化开了。”
出了白虎堂，高俊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到了要分手的路口，他突然鼓起勇气拦住楚寒昭：“楚兄留步，我有话问你。”
楚寒昭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没吃错药吧？”
高俊不理他的嘲笑，说道：“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想问你，你有喜欢的人吗？”
楚寒昭摇摇头：“目前没有，**年内也不会有。放心，我不会和你抢苏紫月的。不过我还真有点不想你们好，你小子肯定有了媳妇忘了弟兄。”
高俊暗地松了口气：“哪里话，人家才看不上我呢。倒是对你有点意思。”然后才很愕然：“不会吧？你还要打**年光棍？”
楚寒昭点点头：“这是我的宿命啊。有人给我算过命，说我命太硬，我年轻时喜欢的女子会被我克死。这辈子，也许早已注定孤独。”他心中暗笑，知道自己又骗了高俊一次，可是，哪能告诉他真相呢？
“唔，我问过大帅你的身世，他不告诉我，问你在京城的经历，他还不告诉我。我问你，你也不告诉我。你还真是个神秘人物。看来，可能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兄弟也是自作多情了。”高俊的情绪明显很低落。
楚寒昭抬头看看那一弯新月：“哪里的话，你是我的兄弟啊！有些事，过于离奇，而且牵连太大，我不能说，因为我不想害你。不过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向你解释清楚这一切。”
“可是，你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什么爱好，甚至没有可以倾心相告的朋友。虽然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很痛苦。这一切，究竟为了什么呢？”
楚寒昭苦笑一声：“也许，仅仅为了自由，像平常人那样生活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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