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被吓得一散,天空乌云飘开几朵;潺潺水声,似乎也被这声鸟啼压得不敢再流;就连岸边火堆余烬,也被惊起道道火星,飘落水中,随波而逝。
江白心中一颤,蓦地坐起,只见黑暗中一个个昂立的蛇头,蛇眼发着微光,像是正和什么东西对峙一般。
从未见过这么多蛇!江白吓得差点惊愕出声。双手撑地,往后退了几个身子,却忽的发现,似乎还有着什么挡住了自己大半个视线。定睛一看,却是一只有他大半个身子大小的巨鸟,站在身前。
夜已经到了尽头,天将破晓,但终究没有破晓,所以黑暗仍旧在此处笼罩着。江白不能看清,眼前这只鸟究竟是什么模样。
一鸟群蛇对视良久,数量上的优势似乎并不能代表什么。忽的是有一条蛇率先低下头去,往回游动,而后是第二条,第三条……这无数长蛇,居然就在一只鸟面前败下阵来。
而这只不知名的鸟儿,眼神自始至终都是桀骜不已,做俯视状看向这群蛇类,丝毫不屑,丝毫不惧。
江白即便是刚醒,也差不多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心中震撼之余,更是对面前这只鸟产生了浓浓的感激,要不是这不知道从哪来的鸟儿,自己可能就丧命在这群蛇口了。
“多……多谢鸟兄,小子江白,要不是……”江白醒悟过来,连忙起身拱手道,像这种神异之鸟,大多都是开了灵智的类型,自己恭敬一些,自然不会有什么差错。
只不过江白话刚说一半,却正对上这只怪鸟回头,一双鸟睛之中似乎带着些嘲讽还有促狭,吓得江白把后半句没说完的话吞了回去,愣在原地。
“啾!”
一声鸟鸣,江白只觉得面前微风擦过,而后双肩猛然一沉一痛。双脚已然离地,朝着天空飞去。
第一缕光芒破晓而来,像是从千万里外,横穿了无数山河岁月,落在了这兰溪涧上。
“你要做什么?!”江白大惊道,双脚不停乱蹬,却止不住飞起势头,这只怪鸟看上去还没有自己大,但力气着实惊人,居然能把自己带的一并飞起。
任由江白如何呼喊,这只怪鸟丝毫不理。而且肩胛骨处,似乎被这怪鸟双爪所制,江白两条手臂一点也使不上力气,一动便是刺骨的疼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离地越来越高。并欲哭无泪的看着溪边地上,那一个没来得及抓在手里的布袋,心中犹自滴血不已。
那可都是灵石啊!
尽管还没到朝阳升起,但黎明的晨光也越来越强,江白愤懑抬头,只能看见这只怪鸟满是青白色的腹部绒毛,若不是够不着,他恨不得伸嘴去咬下一撮来。
离地越来越高,尽管江白并没有什么畏高症,也不由得开始恐慌。猜测起这只怪鸟到底要把自己抓去哪里。
原先还以为这只怪鸟是来帮自己驱退蛇群的神鸟,现在看来,这只鸟能驱散蛇群不假,不过看样子对江白也没什么好心。一言不发的把自己抓走,不知道是要把自己带回巢中喂崽,还是丢到山崖下摔死……
不对不对,带回巢里的是苍鹰,摔死猎物的是秃鹫,这只鸟怎么看,都和这两种灵兽没关系。
那,究竟是要做什么?!
…………
飞在高空,江白忽的是发现,底下还是兰溪涧,那在枝蔓遮蔽之间的流水,还是刚刚那条溪涧无疑,只不过这怪鸟带自己飞的,显然是到了兰溪涧极深处,朝两头张望,均看不见尽头。
只不过,越是往深处飞,两边谷壁的沧桑程度就越是明显,无数古藤青苔老化枯死,而在这些枯死的青苔藤蔓上,又长出了新绿,恐怕千百万年来,就是如此循环往复的生长。
这只鸟,带自己来这兰溪涧深处作什么?!
江白想着,忽的感觉朝前飞的势头一顿,停在半空。而后双肩力道骤然一松,江白还没反应回来发生了什么,就这般直落落的朝下坠去。
这只鸟松爪了!
江白心中只来得及产生这一个念头,身体便从高空直直坠落,只听噗噗几声,掉到兰溪涧上空弥漫的藤蔓枝桠上,将其压断,微微阻了阻下坠势头。砰的一声,最后还是掉到了兰溪涧底部地上。
痛,全身骨骼似乎都被摔散了,身下压得似乎不是草地,没有一点绵软触感,倒像是一块坚硬的石板。江白叫都来不及叫出声,便就此昏死过去。
上方,遮天蔽日的藤蔓间,豁然露出一个大洞,天光投落,照在底下一个少年身上,形成一道光圈,和周遭的黑暗格格不入。
而在这光线照耀下,也让人能够逐渐看清底下的情况。只见原本遍布于兰溪涧内的杂草地,到此江白身边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偌大斑白的石板,呈圆形,四周环着三级石阶,约莫着只有丈许方圆,上面还刻画着一些玄奥的线条符号,看上去极为晦涩难懂。
不知道那只怪鸟有意还是无意,江白恰好掉在了这奇怪的圆形石板上,没有当场筋断骨折而死已经是万幸,恐怕也有些练了那周天星辰体的缘故。
鸟雀在枝蔓上胡乱鸣叫,透过上方的那个孔洞,已然看不见那只怪鸟踪影,不知是去了何处。幽静的溪涧深处,就这般突兀的投落着一束光,还有一个少年。
…………
黑暗处,有溪水声流过,有草叶声摇摆,悉悉索索的,似乎有什么声响正在接近。
一个双拳大小的蛇头蓦地从黑暗处伸出,蛇身斑斓着五彩花纹,足足有着七八丈的体长。昂着头,游到了江白身边,俯视而下,挡着大半投落的天光,眼中似乎闪烁着几分贪婪之意,像是看到了什么经久未见的美味。
风声呼啸,这条斑斓大蛇没有丝毫迟疑,蛇颈微动,绕到了江白头部,张开血盆大口,便想要直接从脑袋开始,将其整个吞吃下去。
而此刻,江白犹自还在昏迷之中,对外界一切丝毫无所察觉。
就在这条斑斓大蛇即将吞没江白头颅之时,忽的林间一道灰影窜出,重重撞在斑斓大蛇颈部,把它打了一个踉跄,歪倒在旁。
斑斓大蛇愤怒抬头,恐怖的蛇口大张,发出无声的长嘶,想要吓退来敌。
只见江白身边另一侧,一条差不多大小长短的灰色巨蟒高高挺立,下颚还有一个鼓鼓的类似肿瘤状的物什,毫不示弱的和斑斓大蛇对峙,丝毫不让。
两条巨蟒可以说是这兰溪涧深处的主宰霸王了,此刻却因为一个少年的美味而即将爆发一场战斗,两个狰狞可怖的蛇头分立两侧,冰冷的蛇瞳泛着同样的贪婪。
而这两蛇相争的源头,少年郎却犹自未醒,昏迷间双眉紧皱,恐怕在梦中也不怎么好过。
风声动,蛇影动。斑斓大蛇率先出手,如电般射向灰色巨蟒,直奔它的蛇颈,双颚间,四根尖牙泛起寒光。没有什么生物比蛇更了解蛇的软肋,因此斑斓大蛇一动便是直奔灰色巨蟒的死穴。只要咬破它的蛇颈七寸,自己除了一个人类少年可吃,之后的好一阵,也再不愁食物了。
只是斑斓大蛇快,灰色巨蟒的反应速度也不逊色。几乎是同时间,灰色巨蟒的蟒头往后一缩,粗壮的蟒尾随即横扫而来,重重击落在斑斓大蛇脑袋上,打的它头晕目眩。
半响回过神,斑斓大声恼怒的大张蛇口,又一次冲上前去。正当灰色巨蟒以为它要近身肉搏之时,一道腥臭的毒液却突然射出,正中灰色巨蟒左眼。
虽然同是蛇类,但蛇毒却也有强弱之分,灰色巨蟒以体型见长,对于毒液的抵御能力却不见得如何之强,一个不留神间中招,灰色巨蟒左眼登时冒起一阵青烟,痛苦的在地上翻滚,偌大的蛇身压倒了不少灌木藤蔓。
斑斓大蛇眼中露出诡诈笑意,慢慢游向前去,要给这灰色巨蟒最后一击,彻底断了它和自己的竞争能力。
只是,斑斓大蛇刚一靠近,那在地上不停翻滚的灰色巨蟒却是骤然弹起!蛇颈闪电般一转,死死咬住了斑斓大蛇的七寸!
斑斓大蛇猝不及防下,在地上不停扭动,想要摆脱灰色巨蟒,只不过一击得手,灰色巨蟒又岂会如此轻易放弃?死死咬着斑斓大蛇蛇颈不说,更是整个蟒身都缠了上来,幸存的那一只右眼里,满满的都是冷漠和暴戾。
虽是同类,但生死相斗,并不需要什么理由。
片刻之后,斑斓大蛇的挣扎渐渐无力下来,或许是蛇颈处的心脏已经被灰色巨蟒咬碎,诺大的蛇身慢慢僵硬,终究还是死去了。
灰色巨蟒这才缓缓松口,放开紧紧缠着的蟒身,略作休息,便朝着江白此处游来。
很明显,杀死竞争对手后,还是这先享用人类少年更好。
只是灰色巨蟒刚刚游到石板边上,还没来得及下口。蟒头猛然一顿,看向了某处黑暗,仅存的那只蛇目里,忽的有些畏惧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