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余烬上,残余的火光,也终于烧得差不多了。那些本来巨大无比的木材炭火,终究是在时间流逝中一分分消磨殆尽。在所有的光和热都流逝干净后,也迎来了它们自身的末日。
城外,妖族近乎已经散尽,篝火也燃烧到了最后。一切的一切,都标示着今夜的狂欢祭祀,已经落幕。
冷月清透,像是永恒一般,不管这底下如何变换,它依旧静默伫立在高天之上,不变不移。
少年静静站在原地,看着黑暗中那逐渐走远的一袭青色衣裙,脸色平静。一如他来到妖界多年来的平静,平静的那么空洞。
但,人们向来只浮于表面,却看不见真正的背面。那某一颗心中,澎湃汹涌的巨浪,以及一只嘶吼狂叫的野兽,又有谁能够发现?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没有挽回、也无法挽回的,终究是要和过往进行一场彻彻底底的、头也不回的决裂。
但……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当初,自己一踏上那方传送阵,一走上这条不归路的时候。不就早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么?
只是,为什么当这件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却又是那么的,令人感觉心头发痛发紧,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终究自己还是放不下啊!
默默地,默默地注视着那少女身影消失。连带着天上火屑也隐去,地上余烬也灭去,江白终于是收回了目光,远远缀在最后一波妖族的身后,朝着百色城内行去。
这一年一度的妖神祭祀之夜,已经落下了帷幕。狂欢之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便是流血的狂乱。
少年身影渐渐走远,经过城门,一路朝南而去,看样子是想要走回自己下榻的客栈。冥冥之中,江白忽的是眉头一皱,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些什么东西,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一番思索之后,还是无果。江白摇了摇头,索性也不再去费心了。今夜发生的许多事情已经够让他伤神了,再想这么多又是何苦来哉?
轰隆隆的门轴卷动,城门处,这些戍守的妖兵确认城外没有妖族之后,便把这两扇城门缓缓的推了回去。虽然说今夜不同寻常,乃是一年一度妖神祭祀。但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
关上城门后,这一队妖兵便径自走向城中心,回去城主府了。整齐的脚步声在长街上回荡,在夜里格外清晰。
不过,在这队妖兵的最末,却是有着一个妖兵显得极其可疑。他转头打量了下四周,鬼鬼祟祟的察看一番后,竟是趁着这队妖兵经过长街之际,一闪身,藏进了其中一个巷子内。
踢踏的脚步声还在响起,不过却已经渐行渐远。片刻之后,这名妖兵再探头出来,发现这队妖兵已经远去,到了长街尽头,一时半刻赶不回来,而且,他们也并没有发现什么错漏。
于是乎,他又打量了一番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自己后,一转头,便径自朝着城中南方而去。也不知道,这是无意之举,还是有意为之。
只不过,有些巧的是,此刻,江白恰好也在通往南城的街上走着。
冷月悬在高天,不过,因为夜深缘故,也在逐渐的往下坠去。月光在一朵有一朵的乌云中穿梭,时隐时现。连带着洒落在城中的清辉也时有时无,像是白天和黑夜的不断交替。
街上已经无人,江白一步步往前行去,走的不快不慢。寂寂长街,灯火下拉着一条长长影子,显得是那般孤寂单薄。
而后方,不远处,这一名妖兵竟也是远远缀在了他的后面,不前不后的跟着,一双眼睛直直落在江白后背,似乎有些异样光芒。
就这般,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逐渐走过了一条条街道,一个个巷口。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江白居然对自己身后的异常一无所觉,以他洪妖境界的修为,竟然是没有发现自己身后一直跟着一个妖兵?
这……未免也有些太过匪夷所思了?
抛开他不提,这名妖兵的行为举止也显得极其奇怪。从城门处逃开,追来此地,竟是一直远远尾随在江白后头,并没有任何越位举动,甚至于连一丝一毫的杀意恶意都没有露出。
这两人的行为举动,着实……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很快,一条条街道走完,一间客栈模样的屋宇出现在江白面前,犹自亮着灯火,并没有关门。江白走进铺子,在柜台边上告知了一番,便径自上楼去了。
门口,这名妖兵跟到这里,也是戛然而止,不再前行,就这般默默看着门口的那一个少年由黑暗中走向光明,消失在楼梯转角。而自己,却已经还在某一刻巷口的黑暗中藏身着。
一声轻微的、若有若无的叹息,悄然从这名妖兵口中发出。像是愀然寂静的夜里,忽然打破了一个杯子般,那种支离破碎的意境。
“阿香……是你么?”
还在这名妖兵躲在巷子口的时候,一道呼喊,却是突然从长街上传出。这名妖兵霎时一惊,转头看去,但见一个狗头妖族远远走来,一脸惊讶错愕之意。
“我看你一直没有回来客栈,就出去找你了,只是没有找到。你这一晚上究竟是跑去哪里了?还有……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狗三一脸茫然的走到这名陌生妖兵面前,看着这从未见过的面孔,眼中却没有半点的迟疑,只有坚定和确信两种神色在他脸上交替出现。
“你……你认得出来是我?”这名妖兵愕然开口,声线话音却是女子,和脸上身上一副粗犷的男子模样格格不入,差距颇大。
“你这话说的,我们相处了这么久,哪里会认不出来?就算你变成一百种样子,我都有办法发现你。”狗三嘿嘿一笑,挠了挠脑袋,道。
这名妖兵的身子一震,眼中的错愕和惊讶瞬间变成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伤感动,片刻之后,但见他微微摇头,低声说道:
“嗯,狗三哥,是我……我们回去吧。”
铅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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