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从荨欢升为膳房掌事之后,便想着把翡翠也一并换到了自己的房间,可是之后云渺说她半夜才回去很不方便,便让慕天琴也为翡翠安排了单独一间,就在隔壁。
荨欢带了两个人回房,远远的就看到翡翠失魂落魄的倚靠在门边,失神的看着院中飞扬的白雪,一动也不动骟。
“翡翠,你怎么了?”荨欢牵着荷叶的手跑上去,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翡翠扁了扁嘴,忽的一把抱住荨欢,埋头就嗡嗡的大哭起来,哭得好伤心。
荨欢一时慌了,忙松开荷叶,双手拍着翡翠的后背,关切道:“翡翠你怎么了?是不是你家里又出事了?没事的别哭,我那又存了些钱,你先拿去救急吧。铪”
荷花听得不住的摇头,转过头去看向相连的两个房间,对荨欢那傻头傻脑的性子有些无语。
翡翠只是摇头,哭得够了,这才双手抹着泪,牵强的笑了笑:“没事,我只是心情不好,哭过了就好多了。”
“真的没事?”荨欢皱着眉:“有事你要告诉我啊,我们是好姐妹嘛,喏,这些钱你先拿去。”
荨欢说着便扯下腰间的荷包递给翡翠,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如既往的豪爽。
看着手中沉甸甸的荷包,翡翠泛红的眼眶又浸出了泪,和荨欢相识的大半年,荨欢的工钱一分不少的全给了她,荨欢真的是对她最好的人,不像那个人……
她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缓缓的站起身来,正想拉荨欢进屋说话,却看到在荨欢身边那又干又瘦的粉色宫装荷叶,然后又看到正面色不善看着她的荷花,诧异问道:“她们是谁?”
荨欢正准备热心的介绍,却听荷花冷声道:“姑娘,奴婢先进屋整理,荷叶,还不快来。”
荷叶唯唯诺诺的跑去,荨欢捏了一下翡翠的脸,安慰道:“荷花姑姑就是这样,她们是宫里来的。”
“宫里来的?”翡翠惊了一跳:“宫里来的找你干嘛?”
荨欢尴尬的笑了笑,唇角却尽是苦涩,捏紧手黯然的垂眸:“翡翠,我要走了。”
“走?走去哪里?”翡翠心慌了,急忙拉住她的手。
荨欢反握住她的:“进屋吧,我慢慢给你说。”
翡翠和她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快步跑到床边去站着,语无伦次的指着门边不远的凳子:“荨欢,那,你先坐那里。”
荨欢没有动,她的眼光已经在翡翠说话的前一刻看到了床上的东西,那是一条暗红色的裤子,很宽大,是属于男人的,还是贴身的。
翡翠见荨欢怔怔的看着某一处,也明白她是发现了自己的秘密,脸上蓦地升起两团尴尬的红晕,小步上去拽住荨欢的手,将自己的小秘密尽数告诉了她。
原来住在南王府客房的楚庆元,在这大半个月里一直和翡翠在一起,怪不得翡翠时常叫她代工,还主动包下给十四王爷送菜的活,一去就是许久。
可是翡翠毕竟只是一个伙房丫头,楚庆元只答应让她进府,为妾为婢什么都行,正侧妃位绝不可能的。
翡翠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楚庆元府上姬妾三四十,更别谈那些伺候他的通房丫头几十,要是跟他回了府,翡翠想她是想要再见一面十四王爷都难。
荨欢听得有些傻,对于感情这方面,她经验明显不足,只是想到她就就快进宫,心里就越发的难受,两个丫头再次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当天夜里,荨欢在膳房收到香榭给的消息后,再次去了木槿院。
不过师父那惯来晕暗的房里却多出一人,正蹲在软塌边上悉心的为师父陇上绣鞋,动作温柔。
荨欢大大的眼睛眨了又眨,就在她浓密的眼睫都眨掉还几根的时候,那坐上软塌拥着师父的男子终是玩味的笑了:“幻幻,这就是你新收的傻徒儿?”
幻幻?荨欢干干的咽了一口唾沫,眼睛却越睁越大,试图借着远远的微弱光线将那声音好听的男子看清。
师父依旧披着一身白裙,斜睨了男子一眼,淡淡道:“小子,我是你长辈,都长这么大了还是没规没距的,和小时候一样。”
男子讨好的双手揉上女子的肩,软软的道:“在小姑姑身边,我就一直是长不大的小孩子,要小姑姑疼……”
那上扬的语气,那一声一声小姑姑,唤得荨欢心里毛毛的,手臂上爆出无数的小栗子。
“臭小子!”师父一把推开他,看到荨欢:“欢儿,昨夜教你的那套歌舞,你跳来看看,若是跳完这小子还是面不改色,你就把今晚给我跳过去。”
“啊?”荨欢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瞄了瞄那隐约只可见一抹妖艳的红,再也看不见其他的男子,哭丧着脸小声道:“可是我房里多了两个人,要是不回去……”
“香榭已经去给她们下过药了,会一觉睡到明天早上。”师父不紧不慢的打断她。
“哦。”没办法,荨欢只好嗫嚅着应了一声,又瞄了眼暗处的男子,狠下心般的闭了闭眼,飞快的跃起,手中就抽出一条白色锦带迎空翻舞,淡蓝色的外衣也在这一刻散开飞落在地上。
淡紫色的长衣长裤,薄薄的单衣很是修身,袖口却很宽大,举手投足有种飘渺的美感,这是师父亲手给她赶制出的衣衫,师父严格要求她每次练舞都得这样穿。
起初荨欢倒是被师父的疼爱感动得热泪盈眶,可是此刻,她却有难堪得想要逃跑。
这衣衫太过单薄,思想行为向来保守的她,要接受这样在一个男人面前跳舞,心里这道坎怎么都越不过去。
“认真点,不然就这样跳一个晚上。”师父柔柔出声,不含一丝咄咄逼人的气势,却让荨欢不敢再扭捏。
相比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这样跳一个晚上,她还是选择速战速决,最好一次就成功。
“呵呵,姿势太猛,柔韧不足,这身子也胖了些,没有飘飘如仙之感,就像是一只笨拙的肥鸡在胡乱扑腾。”男子幽幽点评道。
“嘭!”的一声,荨欢脚下一扭,一屁股摔倒在地。
肥鸡?她?
下意识的捏了捏自己瘦得都快捏不起肉的脸颊,荨欢很是茫然,这个男人无疑是第一个说她长得肥的。
“小姑姑,这小胖妞不行啊,你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徒儿继承衣钵,依我看,这小胖妞还不如香榭呢。”男子没骨头似的靠在软塌上,懒洋洋的打着哈欠。
师父因为她被人笑,荨欢很是内疚,咬牙跳起来,认真的看着那团红影:“我会努力的。”
师父没有说话,只是从袖中掏出一方叠得很整齐的雪白绫纱,那长长的耀眼白绫如流水一般从她指间倾斜,飞入荨欢下意识伸出的手中。
“师父,这是流云绫!”荨欢惊呼了一声,流云绫远看就那么的华贵冷艳,入手的感觉更是轻若无物,只是那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手中握着足有四指宽,三丈长的绫纱。
“小姑姑,流云绫可是那个人送你的,你都舍不得用,竟给这小胖妞?”男子也惊讶的坐起了身。
师父站起身来,声音清冷:“不是舍不得用,是不屑用,要不是因为这流云绫是难得的好东西,他的东西我早就一把火给焚了!”
师父说话向来细细柔柔,很少有这样愤恨的时候,荨欢猛然忆起第一次见到师父,师父就唱着幽怨哀伤的歌曲。
她想,她这神秘又美丽的师父,心底原来也存了一段伤心的感情。
心绪染上莫名的哀伤,荨欢绕动着手中流云绫,口中也缓缓的吐出娇嫩的歌声。
“花榭花飞飞满天,红绡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略带青涩的歌声之中,长长的流云绫舞起如同旋转的飓风,将荨欢淡紫色的身影隐隐笼罩其中。
歌声缓慢悲伤,那舞动的姿态时快时慢,时起时落,仿佛演述着一只翩跹的蝴蝶被折翼,又想要重飞上天的又无可奈何,那般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