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折中只字未提欧阳兰,却是剑指漠北科举泄题案,怀疑靖远侯府涉嫌其中。
一时间官场震动。皇帝黎孜念留中不发,并未名言。
庆丰十二年是科举年,去年秋天完成各州考试。转眼五月份,便由礼部主持春闺。
大黎国采纳贤才的制度是科举考试,但是和黎回心认知的月份不相同。据说黎国早年也是乡试定在秋天,简称秋闺。次年二月份由礼部完成春闺。后来一位皇帝嫌弃会试的时候天气太冷,不如拖到春天举行。所以大黎的会试虽然也叫/春闺,却是取春天的意思。
关于此次考试的主考官,礼部也有许多有力的竞争者。每次朝堂上都在推荐到底由谁主持合适,今个黎孜念先是留下折子并未斥责黄宗宪如何,转脸又定下此次会试主考官,礼部侍郎黄宗宪。
顿时,很多人都摸不着头绪了。
欧阳家功高震主多年,皇帝是要出手了吗?
可太后娘娘还活着呢不是……
长公主为了给靖远侯祝寿初登京城贵女圈,这是多大的荣幸?可是联想到当日发生种种,怎么看都像是砸场子。可是长公主才多大,未满八岁,难不成是皇帝的意思?
黎孜念登基十二年,早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他变得越发强势,尤其是面对又有人建议是否该开选秀的进言。这次是个御使,直接被抹脖子了。
先是允许礼部侍郎上折子参了漠北靖远侯府,后来又杀了个御使,皇帝这心情到底有多差啊。可若是生礼部侍郎的气,没必要定下他做主考官吧……
靖远侯五十大寿过后,便是长公主的生辰,别提有多丧,四月初四,清明节。能够给她娘挑个如此奇葩的日子生下她,黎回心都替对方揪心。
这是有多见不得他们娘俩好,早晚,她要把人都给揪出来!
“公主殿下。”墨香走进屋跪地,道:“徐大人求见。”
黎回心挑眉,说:“快快有请。”
徐大人是太监,隶属于中枢监。他是中枢监四个队伍中的橘色令牌的首领。中枢监大多数人都是未净身的,不方便进宫,唯有太监才能当首领。
这还是父亲上次许她的生辰礼物。
徐德生低眉顺眼,道:“殿下吩咐奴才去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你说。”黎回心直言道。
“确实有一位叫做德一的和尚。欧阳夜小公子所言不虚。他精通医术,救过小公子的性命,西普寺漠北地界的主持大人曾有意收他为徒,可是这个年轻人却是拒绝了。说他不喜欢诵经祈福,却是想做一名药师。后来就出门游离,目前没查到踪迹,属下认为,他估摸是去西凉国了……”
“如此。”黎回心右眼睛挑了一下,其实她心里抱着一丝希望,欧阳夜所言都是假的。不过是他对爹娘怨恨,故意想留在宫里寻求出路,日后报仇。
黎回心喜欢换位思考,若他是欧阳夜,差点被亲爹娘怠慢之死,还被府中仆人算计,却没有丝毫回转的能力。此次得大师提点,所以迫切希望留在宫里,借她助力寻欧阳家麻烦不成?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可是欧阳夜还不到七岁呐,古人果然早熟、心还狠。
“罢了。另外,我外祖父的事情查的如何?”
徐德生犹豫片刻,道:“陛下不愿意属下告知殿下……”皇上说了,他以后跟随长公主左右。
这些话他有必要和公主殿下名言,一阵接触下来,徐德生发现长公主太难糊弄了。真是宁可得罪皇帝,都不敢招惹女人啊。
想想前阵子靖远侯府生出的风波,虽然演变成长宁侯府和欧阳家的博弈,可是他却认为,事情远非表面这般简单。若真和长公主有关系,他只能感慨,殿下为何不是皇子呢。
黎回心怔了片刻,定定的看着他,说:“你很好。”
徐德生惭愧的低下头。他如今算是彻底是长公主的人了。
“白老先生在南域边境处的一处小寺庙修行。属下妄为,曾派人去试探,白老先生拒不承认,况且他的身体大不如前,若是真接回来,搞不好……”徐德生欲言又止,黎回心却是明白。
若是娘亲和外祖父相认,然后外祖父死了,岂不是要承受二次伤害?
徐德生望着长公主落寞的神色,直言道:“不过白老先生收养了一些孩子。其中有一位少年,十分聪慧,被临村的秀才收为徒弟。后来推荐去了南域书院读书,连着参加了三次乡试,这次考上了,已经进京准备会试。”
黎回心眼睛一亮,道:“他叫什么,把他资料整理一份给我。”
“属下遵命,这位少年是孤儿,随了白老先生姓氏,叫做白若行,二十六岁。因为曾立下誓言,若不考中便不成家,所以至今未娶。”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黎回心看着资料,听到屋外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母后吩咐人端着糕点走进来。
“娘……”黎回心软绵绵的开口,扑了过去,差点撞到白若兰。
她就爱叫母后娘,越叫越觉得亲,她是有娘疼的孩子。
“囡囡在做什么。”
白若兰坐下来,倚着太师椅的靠垫,让女儿靠在自个怀里,揪着她的耳朵,说:“娘给你掏掏耳朵吧。”
白若兰乖巧的应声,说:“好。痒痒了都。”
“别动。”白若兰温柔的笑道,说:“昨日在靖远侯府玩的可好?”
“挺好的。”黎回心诚实的说:“姐妹们都很好接触。我还认识了好几个新伙伴。长宁侯府的黄晓晓,安亲王府的黎回宁,京城第一才女礼部尚书家的徐悠然,还有兵部尚书家的夏静行,以及户部尚书家的方浩玉。”
白若兰听着女儿如数家珍似的念着名字,感慨道:“都是贵女呢。”论交朋友,女儿甩她何止几条街啊。若让她记,光是官阶就够了!
“咦,你没提自个表姐呢吧。”白若兰提醒道。
“哼!”黎回心扭头撅着嘴巴,说:“娘亲又不是不知道我多烦德妃娘娘。欧阳家的表姐,品德有失,我反正是不待见。”
砰的一声,白若兰给了女儿脑壳一下,道:“别这样。乖囡囡……”
“娘!”黎回心捂着眉头,说:“娘可以以德报恶,女儿真做不到呀。”
白若兰蹙眉,微微叹了口气,道:“好吧。只是你要知道欧阳家族对于黎国的意义,大家若是交好欧阳家何尝不是你的后盾呢。”
黎回心不认同的摇头,道:“这世上待我真心好的唯有爹和娘。其他的人……”
她冷笑,说:“靖远侯府二房老二欧阳郗氏,仗着是德妃嫡亲娘,还是远征侯嫡亲弟妹,连我都不放在眼里呢。娘你是没看到当日盛况,黄晓晓被欧阳兰抓的都破相了。”
白若兰惊呼,说:“不会吧。”
“如何不会呢!欧阳兰狐假虎威,还不是因为养在梁姨膝下。我真是不明白,远征侯夫妇为何如此执念女儿。夜哥儿当初热症那么严重,都不见他们来问一下。我昨日得知,远征侯夫妇已经去河北定国公府老家,给梁国公修坟去了。”
但凡是欧阳家不好的一面,黎回心都不介意仔细的剖析给母后去听。她说的缓慢,却解释清晰。或许当年的欧阳家对母后心存善意,但是时过境迁,现在涉及储位之争,嫡亲外孙女做皇后还是养女姓白的做皇后,这能一样吗?
母后没变,不意味着别人不会变。
就算大家对远征侯评价颇高,可是一个可以对亲生儿子冷血自此的男人,怎么会对她母后存下当年一起长大的情分。这些年,连舅舅都看清楚开始疏远欧阳家了,母后却还活在过往的记忆里。那些记忆是很美好,但是人不应该往前看嘛?
“皇后娘娘,公主殿下,皇帝来了……”李嬷嬷跪地,禀报道。
黎回心感觉到母后身子僵硬起来,撒娇的摇了摇白若兰的手臂,甜甜的说:“娘若不想见父皇,去里屋歇息片刻呢?”
白若兰瞪了她一眼,说:“为何不是他滚,却是我躲。”
……有那么一瞬间,黎回心很想让他爹滚一滚,娘亲心情会不会好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