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穿过闹市时,速度明显慢了许多。帘外是别有特色的叫卖吆喝声,花黎月听着新鲜便伸头望了望。街道两旁的摊铺上摆了不少的稀罕玩意儿,花花绿绿的,这般走马观花的一看倒当真是搏人眼球。
“停车!”
花黎月掀开车帘子轻快的对马车夫喊道。
“靳昔,我们还从未一起上街过,不如今日你陪我逛逛如何?”
花黎月挽着靳昔的手,暗自庆幸了一声今日没有一时兴起而易容成了男子,否则众目睽睽之下这般亲密的挽着另一个男子的手走在大街上岂不是要被误认作断袖之辈。
“好!”
靳昔点了点头,宠溺的伸手揉了揉花黎月的发。
“靳昔,你真好!”
花黎月扬着嘴角笑得一脸的得偿所愿,本打算跳起来欢呼一声但考虑到如今这是在车厢内,若跳起来头势必会撞到车厢顶的横梁上,所以权衡之下决定给靳昔一个大大的拥抱。
说起来,她远不必如此。因为,基本上靳昔不会拒绝她的任何一个要求。只是每一次靳昔点头应允的时候,花黎月都如同得到了全世界一般的开心。
“月儿莫不是吃腻了我做的清粥小菜,所以才想着来这集市上换换口味吧!”
靳昔笑着打趣,花黎月听罢竟是一时哑然。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学坏容易学好难,这一年朝夕相处下来,靳昔戏谑人的功夫果然长进了不少。
“昔哥哥做的饭菜自是天底下最好吃的,月儿还想吃一辈子呢,怎么会腻?只不过今日游山玩水着实疲乏,月儿怎忍心再劳烦昔哥哥呢?”
橘色的夕阳下,过往行人匆匆,花黎月倚着高头大马与靳昔调笑,眉目相映,眉眼纤长。
君子远庖厨,自古以来,世间男子无不奉为圭臬,唯靳昔不以为意,为她揽衣折袖,为她厨房奔波,原以为只是一时兴起才决意洗手做羹汤,却不想竟是一年如一日。
“昔哥哥?”
靳昔随意的半倚着马车,轻笑出声。纤长浓密的睫羽低垂,掩着一双幽澈如水的星眸,几丝情意潋滟其间,蓄在微扬的眼尾,映着身后漫天的彤云竟说不出的魅惑。明明特意用人皮面具遮了那令众生妒羡的面,为何莞尔一笑竟还是叫这残阳如血失了绝色风华。
“不唤‘昔哥哥’?难道要唤‘靳哥哥’吗?”
花黎月亦望着靳昔笑,黑如点漆的眸似一炉绝世少有的冷香,嫣然一笑,百里生香。
这一声“靳哥哥”花黎月是决计叫不出口的。搁她那个年代,谁不知道靖哥哥跟蓉儿是一对,虽说不是同一个字,但叫喊起来未免心里怪怪的。
“还是说我方才那一声‘昔哥哥’令你无端想起了些什么?”
花黎月挑眉,扮出一脸吃味的刻薄样。这个时代的男女一旦郎情妾意无一不是哥哥妹妹的称呼,莫非这一声“昔哥哥”先前有人唤过。
话说,她家靳昔从来都是在别人的觊觎中度日的,但能唤他一声“昔哥哥”的人只怕实在没有几个。靳昔的心性素来清冷,对男女之情更是无动于衷,这些年来不知无视了多少妙龄女子的心意。所以,能唤他一声“昔哥哥”的人必定是有所牵扯之人!
“确实如此!”
靳昔点了点头,一脸欢愉的凑近了花黎月几分。
“月儿,是在吃醋吗?”
靳昔的声音很轻,可落在花黎月的耳朵里却一点也不轻。她不过是随口一诈,居然还真叫她诈出了什么。
“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我吃什么醋!”
花黎月故作浑不在意的一扭头,明明吃醋了却偏不承认。
“不如月儿想一个只有我们两个方才知晓其意的称呼如何?”
靳昔好笑的拨了拨花黎月被风吹乱的刘海,明明易了装容,遮了眉心处的朱砂印记,她却还是喜欢留着密实的刘海。
闻言,花黎月一双沉着的眸子不觉霍然一亮。诚然,她也觉得这个主意好极。
“不如,自今日起你唤我‘哈尼’,我唤你‘达令’如何?”
花黎月一时间眉飞色舞好不得意,显然对自己的聪明才智佩服到不行。
“‘哈尼’?‘达令’?什么意思?”
是少数民族的语言吗?可月儿明明不是啊!花黎月的身份可能自己并不清楚,但是靳昔却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也正因为是这个原因,最初的时候靳昔才会待花黎月额外的不同。
“就是情侣间的爱称啊!这可是比皇上的自称还要绝无仅有的,我敢保证放眼整个天下,这称呼都是举世无双的,绝对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除非”
“除非那人跟我一样是穿过来的!”
当然,这话花黎月可没敢当真说出口。这是她人生当中最大的秘密,她若还想与靳昔长长久久,这话是决计不能说的。
“除非什么?”
见花黎月忽然顿住了声,靳昔不觉好奇的接了一句。
“除非,我们自己说出去!”
花黎月吐了吐舌头,也不待靳昔细问,拖着他的胳膊就往人群里钻。
海子有一首诗说得很好:你来人间一趟,要去晒晒太阳,和你所爱的人,一起走在街上。
“达令,这个簪子好看吗?”
指尖拂过满目琳琅的珠翠最后落在了一支雅致的青瓷簪上,花黎月微微一笑回身询问靳昔的意见。
“青瓷淡雅,流苏如絮,倒也衬得上哈尼!”
知道花黎月平日里最讨厌敷衍了事,所以靳昔的意见倒也中肯。
“那达令再瞧瞧这串璎珞!”
见靳昔唤这一声“哈尼”唤得很是顺口,花黎月不由得好笑的随手拿了串璎珞递到了他跟前。
“这串如何?兴许,这串与哈尼更相配一些!”
花黎月歪头睨了一眼,但见靳昔微微倾身当真认真替她挑选起首饰来,那仔细的眉眼别是一番动人心扉。
虽说女为悦己者容,多少有一些以色悦人的悲哀,但若能得心爱的男子费心为其装扮,却也不失为幸福美满之事。
思及此,花黎月也学着靳昔的样子仔细挑选起来。话说认识靳昔这么多年了,她除了送过他一管玉笛之外,便再无其他了。这般仔细一想还真是惭愧,毕竟那玉笛还都是兰妃赏赐的。这么说来,严格意义上她还真没送过靳昔什么像样的礼物。
“给我的?”
待靳昔挑好璎珞、耳环等配饰,抬眸却见花黎月捧至跟前的礼盒,不觉愣了愣。月儿不是说要去买些吃食吗?难道是去挑礼物了吗?
“定情信物吗?”
靳昔挑了挑眉,笑着伸手接过。
“打开看看!”
许是熟稔了靳昔言语间的戏谑,花黎月也只是微微一笑,面色如常。
“玉冠?玉带?玉佩?”
靳昔唇边的笑意渐深,望着花黎月的眉眼略带灼热。
“哈尼,你知道一个女子送男子这些物件代表什么吗?”
靳昔痴笑,大兴王朝民风开放,男女情浓之时两心相许,互赠定情信物,私定终身也是常有的事情。而玉冠、玉带、玉佩三者为贴身之物,一贯用来表情达意。只是,这定情信物一件便可,如今他却一下子收到了三件。这要是许诺三生吗?
“老板说这里的女子送心爱之人礼物都是挑这些的,我瞧着都挺好,就一样拿了一件。怎么样喜不喜欢?”
花黎月望着靳昔染笑的眉眼,不觉心中一阵酸楚。她待靳昔的好始终都比不上靳昔待她的十分之一。明明很爱很爱靳昔的,可是就连送定情信物都如此的仓促;明明一分一秒的都不想与靳昔分开的,可是她却从未想过两人以后的路该如何去走;明明下定决心要成为一个配得上靳昔的女人,可是却又从未付诸过实际行动。
靳昔,这样的我真的配得到你的爱吗?这样的我真的是你所想要的吗?这样的我真的可以和你幸福的在一起吗?
靳昔,认识了你十一年,也喜欢了你十一年。你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美好,很多时候与你十指相扣,我却还在忧心这是否就是镜花水月一场。
“送三件定情信物,月儿这是要把三生都许给我吗?”
这一次唤的是“月儿”,因为如果可以他愿用尽今生一切来换与花黎月三世的情缘。
“我若在你心上,许你三生又何妨?”
我若在你心上,情敌三千也无惧,许你三生又何妨?随口一诺不是轻许,而是蘸着骨血写进命册的盟约。
“月儿,若得你三生,定不相负!”
隐隐的靳昔叹了一声,月儿你虽许我三生情缘,奈何今世命里无我。昔,同夕,意为夜。原以为长夜未央可以得月相伴,只是月儿,你是黎月——黎明之月。天将明,夜将尽,黎月为晨光,从一开始我们便注定无法在一起的。
“靳昔,你愿意一直跟我在一起吗?以爱之名,今生为盟,彼此交付,永不相弃!”
花黎月缓缓打开手里的锦盒,盒里是一对设计精巧的戒指。对戒的意思,花黎月先前跟靳昔提过,靳昔自是知晓的。
“月儿,你是在跟我求婚吗?”
靳昔扬着嘴角,缓缓伸出自己的左手。
“这对戒名唤‘心许’,带上它,你可就是我的人了!”
花黎月微微一笑,取过盒中刻着“月”字的戒指缓缓戴入了靳昔的无名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