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死而复生吗?”
临行前蒂娜问我。
我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一时语塞。谭二拿来几件黑色的风衣给我们穿上。两辆小皮卡随即停在路旁。
皮卡一路疾驰,大概两个小时左右我们来到了那片破旧的老居民区。那里有一小队人守着,戒备森严。大墨镜带路,我们进入那间堡垒似的房子,走进向下的楼梯。
往里深入一直到砌着虚墙的地下房间,地板已经塌陷的所剩无几,往下望去洞口大概有黑乎乎五六米的距离。我们带上手套,顺着尼龙绳到达底部。一道两米半高的铁门封在入口。
铁门上锈迹斑斑,有一股浓重的铁锈气。门上的链锁早已被气焊割开。
大墨镜把厚重的铁门拉开,里面尽是灰尘,墙壁上还有上次骚乱中留下的弹孔。谭二和另外两个人打了手电,我们掩着口鼻进去。看来熊上次掉下来的地下室还蛮深的,里面别有洞天,我们走过三道铁门之后,墙壁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刷了一层厚厚的红漆,地上出现了许多水槽。房间的保湿性非常好,我摸了一下墙壁,上面都是湿漉漉的。
熊指了一下前面,示意我们到了。
一个长长的房间出现在我面前,在房间两边,陈列了两排巨大注满液体的圆柱形玻璃容器,里面正喷洒着雾气。我横握着手电,凑到那跟前去。因为雾气的原因,我看的不甚分明,里面是很长很长的黑色头发,头发里缠绕着一些苍白的四肢。我可以看见几张倒悬的怪脸,眼睛黑漆漆的,没有瞳孔。
“一共有三十六个。惊人的数量。”熊道,“这里是他们培育尸鲵的基地。吊头尸鲵不是自然的生物,它们并非活体。它们是被制造出来的。”
我用手摸了摸那厚厚的玻璃罩,温度非常低。里面的尸鲵一动不动,泡在暗黄色的溶液里。蒂娜说,“这些还都未成型。是死的。”
“他们是怎样制作尸鲵的?”我回过头问。
据朋克说,是一种古老的西域巫术。他从尸鲵上取下了一些组织进行了观察,分析了它们的成分,又翻阅了一些资料,他找到了一篇记录西域奇异风俗的文章,上面有一段文字提到过这种东西。腐朽的生命力,黑毛胆,600多年前西域的一个部落,利用一种奇特的真菌,这种真菌在死体上腐生,能够刺激尸体的生物电。经过非常复杂的程序,可以实现短暂的活动。重新获得活性的死体,就被叫做吊头尸鲵。掌握这种技术的部落,名字叫做拉罗乌。这个部落在历史上没有记载,只是在资料上有少量关于他们的信息。拉罗乌在很久之前由于一股不明外力的入侵消失了,至今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个部落仍旧存在。换言之,尸鲵也不应该出现。朋克回头对大墨镜说,“这种技术极其神秘和复杂,和你们老板有瓜葛的人一定不简单。”
大墨镜冷着脸没有答话,我问他,“这些东西你们打算怎么办?”
他摇摇头,“必要的样本已经留下,其余的不再留存了,全部烧掉。我们针对尸鲵的特性开发了一种专门的电设备,如果再有尸鲵出现不至于处处被动。”
“这样最好不过了。”熊说。
大墨镜叫来了一队人。我看着他们把一个个水阀固定在玻璃罩上,然后在上面挖开了一个啤酒瓶底大小的洞,然后把生石灰灌进去。暗黄色的溶液很快就开始沸腾了起来,里面的尸鲵被迅速腐蚀,肢体一块块的脱落下来。有几只因为反射神经剧烈的挣扎了几下。一个小时之后,他们抽出水管,小心的打破了玻璃容器。里面黄白色黏糊糊的液体夹杂着尸鲵的手脚流了一地。
我“嗬”了一声。那乱滚的黑漆眼球空洞的注视着我们,冰冷之至。
大墨镜和我们来到我发现允珠的那间地下室。路过走廊的时候,我又回望了一眼阳光照过来的方向,那张给我带来极度不详预感的紫色干涸的脸的轮廓,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薄,感觉反而愈加古怪。走廊那边只有流水的沟渠与黑色的石板。我们来到地下室,木风车还倒在地上。我看着那几个大水缸,蒂娜说并没有在这里发现雷豹的尸体,——他没有死。
尸鲵的焚烧是在旧居民区不远的郊区。谭二指挥手下把尸鲵的碎块收集了起来,用胶质货物袋运到那里。光是汽油就用了二十五罐。这些散发着腐臭气的残肢并不易燃,火光很小但是浓烟滚滚,一直烧了三个小时。火焰消失之后,燃尽的尸鲵变成了黑色灰烬。他们把灰烬掩埋了起来。谭二说,
“愿一切罪孽在大地深处安息。”
我看着他们掩埋灰烬,总感觉那些黑色的长头发在土里蔓延,长指甲的白手在土坑里乱扒。萝伊和熊在帮忙填土,此时的天空已经辽远而宽阔,湛蓝,清云如纱漂浮于地平线以北。秋天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