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是十二道鲜切水果,春藕、鹅梨饼子、甘蔗、乳梨月儿、红柿子、切橙子、切绿桔、生藕铤子。
然后是“垂手八盘”:拣蜂儿、番葡萄、香莲事件念珠、巴榄子、大金桔、新椰子象牙板、小橄榄、榆柑子!等到了这个时候,有些故意空着肚子,想来大吃宴席的书生已经快抓狂了。
眼前这异香扑鼻、颜色鲜艳、满满当当的一桌子,却是能看不能吃!听那个李宜之说,这就是给客人们端上来看看闻闻,用来开胃的,我特么还用他开胃吗?
我的胃口已经很开了好不好!……最终仆人上来,把这些用来看的菜品全都撤下去之后,正菜终于到了。
第一盏花炊鹌子、荔枝白腰子。
第二盏奶房签、三脆羹。
第三盏羊舌签、萌芽肚胘。
第四盏是肫掌签、鹌子羹。
第五盏是肚胘脍、鸳鸯炸肚。
第六盏是沙鱼脍、炒沙鱼衬汤。
第七盏鳝鱼炒鲎、鹅肫掌汤齑。
第八盏螃蟹酿橙、奶房玉蕊羹……一共十六盏!菜品上来,真是个个色香俱美,道道香气满溢,看得众人眼都直了!只见就在这时,大殿中徐徐走出来一位白衣青年,站在居中的主位前端起了酒杯,向大家敬酒:“赵某今日得松江俊秀垂顾,幸何如之!请饮此杯!”
说着就见这位赵公子酒一沾唇,便放下酒盏向大家施礼。
众人纷纷回礼,随即赵公子坐下,酒宴这才开始。
董祖常夹了一筷子羊舌签,放到嘴里便觉得入口即化,齿颊留香,不由得心中暗自赞叹!话说他们董家在松江也是豪阔之家,可是人家的厨子就像马厩里的宝马一般,一下就把他们家给比了下去。
“这个赵公子,真他娘的会享受!”
就在董祖常妒恨交加地暗自感慨之时,他一抬头就看到李宜之和孟仙辕正朝着自己这方向看来。
难道说衣衫有什么不妥?
等到董祖常在身上看了一圈,才发现人家的目光是朝向自己身后看的。
他回头一看,却见远远的院墙角上,有着一个和这般盛宴绝不相称的人。
那个人正抱着两膝缩在墙角里,他身上的衣服虽然簇新,却不管不顾地坐在土地上。
看他的眼神呆呆地望着天,就好像整个院子里不是一场盛宴,就他一个人似的!他一看到这个人穿的是家丁衣服,心中就暗自想道:“这个赵公子手下还有这样的人,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坐在这里偷懒……”正当他想到这里时,酒宴上的氛围也渐渐热烈起来。
席间这些佳肴,对于家境稍差的文人书生而言,真是闻所未闻,哪怕就是李宜之这样的富贵之家,说实话也有多一半的菜品都不认识。
这还是仆人上菜之际,高声叫着每一道菜的名字,他们才知道自己吃的是啥。
等到一轮酒过去之后,随即便有十来位美艳之极的少女,手里端着酒壶,在每一桌客人的酒盏中满酒。
只见这时,一名美貌之极的舞姬缓缓走到宴席中的空场上,大家一下子就看傻眼了!就见此女峨眉粉黛,艳丽无双,堪称是倾城倾国之貌!这位美人手里举着酒盏,一开口莺啼婉转,向宴席中的众人说道:“诸君子在上!”
“饱闻南烛酒,仍及拨醅时。
开瓶泻尊中,玉液黄金脂。”
“请饮第一盏……南烛酒!”
好家伙!如此美女如此劝酒,真是平生未见!大家不由自主地向着自己酒盏中看去。
只见杯中酒浆色作金黄,犹如倒了满盏的琥珀一般,一股奇异的酒香扑面而来。
“好一杯南烛酒……”这时的李宜之尝了一口,不由得暗自点头。
然后他一回头,看见自己的同伴孟仙辕正在发呆,于是他笑着说道:“这南烛酒是用古方酿造。”
“据说里面有南烛子、白果、山药末、茯苓……等等一堆灵药,酿造起来麻烦之极,满天下也没几个人会酿,反正我是没喝过。”
“我就说今天长见识了吧,赶紧尝尝!”
这边孟仙辕刚把酒杯拿起来喝了一口,就见那位艳丽之极的美女退了下去,最后居然又走上了一位,举杯向大家劝酒!随后,大家一盏一盏的就开始喝……不喝真是不行!且不说这些劝酒的美人一个一个层出不穷,犹如洛神在世,西施重生。
就单说这酒,十样里倒是有八样他们听都没听过,每一盏都不重样儿!此时的董祖常完全懵了,他就看着犹如穿花蝴蝶一般,不断走上来的绝代佳人,品着杯中的美酒,只感觉自己身在云雾中间一般!“世间好物黄酷酒,天下闲人白侍郎。
不负风光向酒杯,乱逐明月醉扶墙……黄酷酒一盏,请诸君子饮!”
“吟抛芍药栽诗圃,醉下茱萸饮酒楼。
惟有日斜溪上思,酒旗风影落春流……三味酒一盏,请满饮此杯!”
“北堂珍重琥珀酒,庭前列肆茱萸席。
闪闪酒帘招醉客,深深绿树隐琉璃……请饮琥珀酒!”
“往时看曝石渠书,白酒须饮白玉腴。
滑公井泉酿最美,赤泥印酒香寰宇。
天下美酒‘白玉腴’诸君子请饮!”
屠苏酒、松醪酒、七尹酒、元正酒……此时的董祖常,真想嚎啕大哭一场!他以为自己平生富贵,可以为所欲为,他觉得这世间繁华,就没有自己没见过的!可是眼前这绝代佳人,看着自己眼睛都花了,那都是一个个被他当成云端仙子的美人,如今却一个个站出来侍酒。
还有这绝顶宝马,传世名画,佳肴无数、富贵无极!哪一个都是他望尘莫及,随便挑出来一样,都是自己够都够不着的绝顶享受!这才是一辈子,你看看人家,这才叫活着啊!董祖常心里又是酸楚又是难过,又是悲愤又是嫉妒,差点儿把手里的纯金酒盏,都给捏扁了!……然而就在这时,只听得主人位上那位赵公子和众人谈笑之间,李宜之却忽然指着墙角向他问道:“那个人不知是谁?
主人宴请宾客,他居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