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后,这些危险的流民中要么就会爆发大型瘟疫,要么就会掀起暴乱……除非国家赈济及时。
可是现在通州常平仓却突发大火,这就不仅仅是雪上加霜的事了,而是很有可能有人在推波助澜!想到这里的时候,沈玉亭一摆手,让沈渊先听他说。
沈玉亭急切地说道:“在一个多月之前,你那个时候还在松江,当时旱灾之势已成,我们承宣布政司就已经上书了朝廷。”
“扬州府官员让朝廷开恩,减免淮扬一带今年上交的税赋,以免在大灾到来之际,还继续催逼赋税,造成民间不稳。”
“可是就在昨天,我们报上去的公文已经被驳了回来,朝廷不准减赋!这边都颗粒无收了,田税却还要照交不误。”
“怎么回事?”
沈渊听到这话,他的神色也一下严峻了起来。
大灾、大火、重税,这三记重击分别来自天灾、民间和朝堂,沈渊知道这里边的事,恐怕是要复杂了!“准备好赈灾防疫吧,”沈渊想了想之后对父亲说道:“您是承宣布政司负责财政的官员,从现在开始着手收购粮食,整军备战,不该花的钱一分银子也别往外花了。”
“别说我没提前提醒您,再过一个月,你手里再有多少钱粮也是杯水车薪!”
“为父明白!”
沈玉亭是响鼓不用重锤,他当然知道自己儿子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当他点头答应下来之后,沈渊也起身匆匆走了出去。
“渊儿你要干什么?”
见到沈渊的神态,沈玉亭当然知道他这个儿子在这件事上绝不会袖手旁观,于是他连忙对着沈渊的背影问道。
“扬州城内繁华富庶,”沈渊站住了脚步,回头向着老爹说道:“一旦周围出现了流民,他们想要乞食活命,就一定会向扬州附近集中。”
“到时候拿不出赈灾的粮食,这些流民就要吃人!我看看离咱们最近的、没有受灾的地方在哪里,先派人去购买粮食,抢运到扬州再说……朝廷里有坏人,官方赈济怕是指望不上了!”
“有道理,你去吧!”
沈玉亭知道天元票号和运河码头就是儿子的产业,他当然清楚自己的儿子财雄势大,所以购买粮食的钱财自然用不着他操心。
“朝廷里……有坏人?”
沈玉亭若有所思的念叨着这一句,心情复杂的看着沈渊离去……自己这个儿子目光高远,谋算深湛,自己已经是远远不及。
难得的是,他还有一副顾念百姓的心肠!在这之后的十多天时间内,却是接二连三、大事迭起!……沈渊分布在长江沿岸和淮阳地区的天渊阁密谍,几乎在同一时间发来了十万火急的情报。
“九月二十三,松江,苏州,常州,镇江,通州、淮安、如皋、泰州,同时出现了大股反贼,揭竿而起!”
天灾造成的粮食减产和绝收,使得百姓们面临饿死的危险,可是乡下的税吏还在残酷地盘剥,拼命地压榨田赋。
现在的百姓要想交齐赋税,拿就得借钱才行!那些大肆吞并田地的地主权贵,却在这天灾到来的时刻,将来自朝廷的沉重负担转嫁在那些乡民的头上。
比如说一个镇子的田地总共有一万亩,像董其昌那样的人就占了五千亩。
而这总共一万亩的田税就在官府巧立名目之下,全部由另外五千亩的普通百姓来承担。
在这样的重压下,百姓已经没有了活路,扬州附近的乡镇已经成了干燥以极的稻草堆,一被星火点燃,瞬间就呈烈火燎原之势!可是他们却在同一天起事造反,还有之前的诡异的常平仓被焚事件,却让沈渊立刻意识到,这是有人在不遗余力地火上浇油,给流民暴动这件事推波助澜。
朝廷昏聩蒙昧权,权贵地主如狼似虎,还有居心叵测之辈煽动民众……他们就像商量好了的一样!沈渊立刻下令以最快的方式通知各地的天元分号,让他们紧缩银根,转移库存,启动紧急预案!……九月廿三日,松江府。
一场暴乱来得猝不及防,一大早上松江府里的官兵和官员,就像受惊了的兔子一样在街上乱窜,把老百姓吓得目瞪口呆。
很快消息传来,随即满城哗然!乌泾县闻香教起事,昨夜已经攻下县城,松江府官员收到了消息,两千多反贼已经在今早出发,现在正向府城直扑而来!一见到这些官员和官兵的样子,松江分号的老掌柜就知道松江府城防一定像个破箩筐一样一踹就破,府城肯定是守不住的。
最起码他们现在连个守城的样子都没拿出来,可是从时间上看,一过午时那帮叛贼就该到了!可是那些官员们此刻正在忙着搬家,官兵则是冒着护送着他们搬家,根本没人去管城墙和城门。
于是老掌柜立刻毫不犹豫地启动了紧急预案。
说起这个老掌柜,在各个分号全都是年轻掌柜的对比下,他的年龄其实是最大的,今年都已经五十了。
不过这位老掌柜是蓝姑娘在筹办扬州天元总号的时候,第一批用沈渊教给她的猎头方式,从别的钱铺里挖过来的能人。
别看他岁数大,但是干练果决,对形势判断得极准,所以他才成了第一批分号掌柜的人选。
而今天遇到了这样的事,在老掌柜的一声令下,整个松江分号的伙计和护卫,立刻行动了起来。
在各个票号里,非但有沈渊早就编制好的紧急情况处置方案,而且他们甚至在没进驻松江分号之前,就已经经过了实战演练。
所以所有的人员各司其职,却并没有一丝慌乱,行动的效率也很高他们向城外派出了暗哨,还有专人在城头上了望,同时有人来回传信。
店铺里的伙计整理存银,将银票和票据归纳装箱,护卫队也将暗藏的武器取出来武装好。
可是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分号大堂里的顾客却是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