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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州这里虽然不及京师开封那么繁华,王景范的宅子自然也比不上在京师开封置下的那座宅院,不过韩慕雪看得出来王景范已经尽力将这座宅院置办周全了,唯一不足之处便是仆从太少,这恰好也为自己带来的仆从所添补上——来汝阳之前在母亲程氏就特意叮嘱下便多带了些女仆在身边,虽然没有言明是何用意,但韩慕雪却隐约感觉母亲似乎很担心自己年轻的状元女婿在离开京师之后不要有什么huā心思的意思。【百度搜索Www..Com会员登入无弹窗广告】
这种世家内闱心思王景范却是不知的,只是觉得府邸中一下子充入这么多女仆有些怪异,不过想来世家大族都是如此,不说豪门大族,就是跨入四品官的人家那个不豢养歌妓?只要能够养得起,这种名士派头都是要摆一摆的,况且名士之间互赠歌妓也是常事,王景范虽无这个调调却也略微知晓一些,从见过的这些女从体态气质上估计这些仆从中多半有六七个歌妓。
王景范没有过问这些女仆,毕竟与韩慕雪大婚之时从娘家带来的女shì有四五十人之多,而婚后这家政内务也就jiāo由韩慕雪来打理——以前王景范的开支用度打理包括老家的田庄之类的经营都是老吴一手包办,不过来京师开封后的大盗之举让他一夜暴富,只是这些财物是见不得光的,都是他一人保管用时自拿自用。
婚后王景范自问对于产业经营实在是没有这个精力也无这个头脑,便将自己的产业打理也都jiāo给了韩慕雪。王景范的家境情况岳丈家早就明了,虽是不知王景范哪来的这么多的家产,但对此也没有刨根问底,王景范将家中财政大权jiāo予夫人也是非常干脆,这是韩慕雪当初可未曾料到的,好在娘家对此乐观其成,岳母程氏又派来数人协助女儿尽快的熟悉这一套流程规范,总算是将王景范的小家打理的井井有条。
虽说一般无论中官势族还是如白沙蔡氏那样的乡间大姓家族,一般都是男子掌管家族事务,女子管理家族事务也是不多见但绝非没有,至于小门小户一家之主由女子担当这就比较常见了。一个贤内助对于一个官场中人而言无疑助力极大,至少京师开封中便流传韩琦家中完全由夫人做主,而他的夫人更是厉害,将整个府邸仆从训练的犹如一支军队进度有方,就是连韩琦也颇为叹服。
韩慕雪来到汝阳与王景范团聚之后,老吴照样将王景范在这里的财权jiāo出,这家里面有了女主人,连老吴这样跟随王景范父子两代人的老人都必须要严守规范,搬到隔壁宅院与于文传等人同住。
虽是处于治理汝河工程的紧要时段,但工程的一切进度都是在按照当初预想的那样井然有序的推进,而治河施工期间的天气也是非常不错,除了下了半天的小雨之外并无太大的降雨——就在蔡州这边汝水治理工程今年的工程快要完工之时,常州那边却因为连续的绵绵阴雨气温骤降,使得治河的河工大量生病,原本就是老弱病残聚集的治河队伍一下子散了架,常州参与治水的各县纷纷要求停工,而转运使魏瓘的态度本来就有些暧昧,这使得王安石已经陷入两难之地。
王景范大胆的给卢绍冉放权,参与治水的各县也都为知通马首是瞻,而知州孙瑜显然已经和王景范一条心且又老迈精神不济,这治水从头到尾都是王景范一人说了算。有卢绍冉这个精通水利的本州人在工地上督促,虽无官身品级却有王景范震慑之下,各县县令无人敢小视卢绍冉,但有所求无不尽力应允,这也是王景范能够在繁忙的水利工程期间还留在汝阳过着朝九晚五的正常生活,反倒是轻松之极。【高品质更新】
十一月二十日,可能老天都在帮王景范治理汝水,这一年的第一场冬雪来的明显要比往年晚一些。在冬雪降下的那一天,全部治理汝水的两万多厢军、役夫全部放下工具,汝水水利工程全线停工待到明年开chūn再进行剩余的扫尾工作。
“子明兄,孙大人近来身体不适就不能来了,在下在这里先敬子明兄一杯,多谢子明兄近两个月来东奔西走,没有你这汝水治理也就无从谈起了!”说完王景范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二十日停工之后,二十五日卢绍冉才从最北端的西平县赶回来,路上顺便再看看整条汝水工程粗略的再检视一番看看还有什么大的疏漏,这路上便走得慢了些。带着兴奋的cháo红,虽然卢绍冉年龄要比王景范大得多,但依旧还是为对方的夸奖而有些心动,再一口气喝干杯中酒之后,也不免笑着说道:“大人过奖了!能够为本州桑梓做些实事也不枉绍冉生平所学,这治水如此顺利也多有赖于大人的事先调度,更是借来了八百河清兵,这工程速度已经远超当初的预计……”
“不要称呼什么‘大人’,这里只有你我两人,又不是身穿官服坐堂,子明兄可直接称呼在下见复即可!”王景范笑着说道:“能够借来八百河清兵这也是出乎孙大人与在下的预料之外,这也是京西转运使沈大人多少有补偿蔡州兴修水利之意,没想到这八百河清兵能够起到如此关键作用!”
“河清兵可不同于其他厢军,是专门用来维护黄河和汴河的!”言语中卢绍冉抛掉了刚才的拘谨,“原本我还在头痛如何凿引泾渠口,这部分乃是整个淤灌中的关节,没想到这些河清兵来了就省了大事了……”
王景范一边为卢绍冉夹菜倒酒一边听他如何讲述施工中的一些问题,虽然这些事情他多少都听别人说过,但卢绍冉乃是专门治水的人才,这样的人才非常难得,他如此厚待卢绍冉也多少有其他想法。
“子明兄,这河清兵虽然好用,但却并非是你我能够随意调动的,沈大人能够借着八百河清兵多少也是因为六塔河那边原先预定的方略改动了,是以这八百河清兵才算空闲下来调给蔡州来使用。明年开chūn之时很可能就不会有这河清兵前来助阵了,就算有也绝对不会有八百之多,这些你可要有所准备……”
“见复放心,这个你不提我也早有预料,更何况当初来人的时候你就已经说过了……”卢绍冉说了好长一阵,这才算是将这两个月来治河期间大小事务都说清楚,王景范在一旁不停的倒酒,他多少也有些喝多了:“汝水的工程紧要之处都已经完工,就等明年再加固一下堤防,等着开闸放水就是了,我想若是明年人手够多,还可以将原有的沟渠再延长一些,能够淤灌更多的土地……”
王景范笑着说道:“河清兵我是不敢保证,但是治河所需人手绝对不会短缺,这壮城兵亦会全数到位,能够多淤灌些田地这自然是好的,淤田越多明年秋天之时我们再治鸿河水或是加强汝水治理也就有了更多的本钱。沈大人虽然加集贤修纂知沧州了,但转运使没有一个不希望自己羡余少的,在下与孙大人商量过了,除了留下一些用度之外多进献羡余,顺便对这转运使多疏通一番,借些河清兵还是有些把握的……”
河清兵虽然好用,但也不是想有就有的,懂行的京西转运使沈立因为六塔河问题提出的建议中肯得到了朝廷的赞赏和采纳,并且因此而得以升迁这是好事,不过对于王景范而言却并不是——新任转运使于其立并非沈立那样的资深水利官员,具体背景也尚不可知,这一切都是变数有待观察。王景范唯一能够做到的便是尽可能的多上缴税赋,这些税赋到了于其立那里便成为一路上缴朝廷的羡余,多数情况下一路转运使的未来升迁就看这羡余数量的多少,再加上自己的供奉尽可能的多争取些河清兵下来。
说起来王景范除了在蔡州自己的地盘上横行辣手之外,对于上司的官场逢迎还是颇守规矩的——沈立升迁消息一到,他便送去一套美yù制成的围棋,而于其立尚在京师之时便直接托人送去了一套大食玻璃碗。王景范早就听说沈立好藏书,只是估量着自己会读书这藏书未必能够入得了人家的法眼,便送了这套yù质围棋,其价格不下五六百贯既风雅又免去了双方的尴尬,至于于其立的玻璃碗也是如此——丰乐楼最顶级的房间便是以玻璃碗为酒具,而京师士大夫也最喜好以玻璃碗饮酒浅斟低唱,这已是士大夫中的风尚。
《礼记?yù藻》有云:“君子无故,yù不去身……”王景范赠送给这前后两位京西转运使大人的东西其实都是落到了“yù”上面——沈立的yù围棋虽是风雅但若是放在唐时绝不会有这么高的价钱,而大食玻璃碗也就比yù碗胜在新奇。
自宋夏开战之后,西夏阻断了河西的yù石之路和阗美yù亦不能如往常一般运抵中原,这yù器的价格也是一路走高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位置,在美yù难求之下大食玻璃物事更成了美女的替代品,这也让王景范萌生了将玻璃制品nòng出来的想法。
不过这也只是一个想法而已,想要将玻璃nòng出来也不是个简单事,除去自己的实力还不算雄厚之外,玻璃本身的制作便会让王景范头大如斗——父亲生前倒是将玻璃的制作方法留了下来,甚至还留下了一种比据说比最好的铜镜还要好上千百倍的玻璃镜子的制作方法,但这东西连父亲自己都没有去做过。只是隔行如隔山,葡萄酒的酿制方法甚至是酿制的过程他至少都曾见过,这玻璃的制作方法可比葡萄酒要复杂多了,而且一上手就必须要有一个类似烧瓷器用的瓷窑,制作的动静也未免太大了些,他实在无法想象如何去实现父亲所说的玻璃制造。
王景范将烧制玻璃的想法抛到脑后,这不是他现在要办的,渭州那个小地方既偏远又穷困,更没有什么风流雅士要用玻璃碗才可以浅斟低唱耍名士派头。父亲也许上一世的时候玻璃器物兴许平常,贩夫走卒都能够用得起,但现在这东西非大户人家是不可能拥有的。这一世估计父亲就根本没有见过大食玻璃其珍贵程度亦不是他所能够想象的——王景范大婚之时,丈母娘仅是将婚房的窗户和屋内的灯具、茶具置办成玻璃物事便不知huā费了多少银子,如此采办所需铜钱的重量足够能活活压死他。
“玻璃的昂贵和厚利是与它的风险成正比的!”王景范心头突然掠过一丝警惕,让他将烧玻璃的想法彻底压制下来,心中也不免庆幸父亲当年幸好没有真的去烧制玻璃,否则必然是后患无穷——只有来到京师开封,见识过那些中官势族们无法想象的奢豪生活之后,他才明白父亲留给他的那些东西是多么的烫手,就是葡萄酒他也打算让白沙蔡氏过两年站稳脚跟后便想办法跟七十二正店中的哪一家合作分担出去,否则时间长了必招来意想不到的奇祸。
“子明兄,恕在下冒昧想问问子明兄在治水完成之后可有什么想法?”王景范刚才由自己送给两任转运使的礼物想到了玻璃和他手中掌握的其他烫手的东西愣了一回神,好在卢绍冉好似酒也喝多了,并未发觉。
卢绍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着说道:“在下能有何想法?能够施展平生所学为桑梓尽一份心力已是大幸,说起来绍冉还要多谢见复,不仅让我施展xiōng中抱负,更为绍冉在汝阳置办下一份家业,治水之后绍冉可以无忧了……”
卢绍冉现在连吏员都算不上,他本身虽然是读书人也曾考过科举,但却没有任何功名,成为芸芸科举失意者之一。不过王景范和孙瑜商议后,便在这蔡州为其置下了一座还算体面的宅院,并且还许诺待到明年淤灌功成之时便做主分与他汝阳附近上好淤田十顷,并且每月还专门为他开支十五贯钱用作日常huā销。卢绍冉自己肯定是无法耕种十顷好田的,但租给其他佃户亦是足够报他日后衣食无忧,这也算是给他如此费尽心力治河的褒奖。
王景范端起酒壶为卢绍冉斟满酒笑着说道:“子明兄在治水方面的学识乃是在下生平仅见,沈大人如何善于治水在下是只听其闻不见其行,但子明兄于治汝水中的所作所为在下甚为佩服!”
“见复过奖了!这十多年前还是田京田大人任蔡州知州之时,便有了治汝水的想法,当时在下那时还年轻正是想要一展身手之时,可惜十多年蹉跎,年华空耗,今日有幸一展xiōng中抱负,且大人又如此鼎力相助,在下岂会不倾力想报?”卢绍冉笑着说道。
王景范听后却摇摇头说道:“本以为子明兄心怀大志,现在看来却是让在下有所失望了……”
“见复此言何意?”
“子明兄治水只能或许在别人眼中算不得什么,但是在在下看来却是无价之宝!若子明兄只满足治理蔡州之水那便白白辜负了自己一生所学,子明兄待治好这汝水、鸿河水之后,就应当去想着治理蔡河、汴河、淮水乃是黄河!唯有如此才不枉生平所学,唯有如此才可青史留名!”王景范失望的答道。
卢绍冉听后先是讶然,随即笑道:“见复未免太高看绍冉了!见复岂知这治水艰难?暂且不说才学如何,如绍冉一般无甚出身,别说去治理其他河水,就是这汝水治理当中,那些县令、县丞是如何看待绍冉的?一介白身如何能够驱使得了那些官老爷?若无见复行那治河先治水之策,怕是十个绍冉也无济于事……”
王景范听后沉默了一会,卢绍冉的话他很明白,他也听说过一些县官吏对卢绍冉不服气的怨言,不过自己一瞪眼这些平日在百姓面前趾高气扬的官老爷、公人立刻变成三孙子。不过横竖一条汝水而已,经过蔡州也不过穿越数县之地,那蔡河、汴河、淮水乃至黄河都是穿越数州乃至数路的大江大河,中间管辖的官吏难以计数,到时候就算卢绍冉身负大才还能够如此去做么?
这就是卢绍冉这些身怀一些渊博知识却无法施展平生抱负的人的悲哀之处,他们没有通过科举谋取一个出身,家中更没有当大官的长辈可以荫补为官。只有极少数人可以非常幸运的像卢绍冉这样碰到王景范,凭借王景范的威信来施展平生所学。父亲生前对这些人的评价是非常高的,这也是父亲生前为什么期待仿照后世的体例建立一所前所未有的书院,里面什么学问都可以包括在内,集知识与大成的书院。
王景范笑着摇摇头说道:“子明兄若是如此去想,那也只好守着千亩良田去回忆这治水的日子吧……原本在下是想请先生为在下幕友,在下不敢自夸未来必为执政,也无法为先生作出什么许诺,只能说只要景范何时何地为官都会不遗余力的支持先生治水,若有机会必向朝廷举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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