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邬被突然出现的嬴政,惊得瞬间失了神。
他呆滞地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久久无法回神。
——嬴政!
怎么会是嬴政?
哪怕相隔千年,嬴政的面貌与他离逝之时有所出入,可他身上与巫族同脉相联的气息,依旧让青邬一眼就认出了他。
青邬很震惊,惊得他差点就拔腿追了上去。
他紧紧握住身边的树枝,抿着嘴,压抑住有些不听使唤的双脚。
嬴政,一个本该死了两千年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复活,并且还出现在了巫风镇?
青邬看着前方,眼眸忽明忽暗,陷入了沉思。
久远之前,巫族因不甘气运流失,导致阖族被覆灭在时间洪流里,集全族之愿,请动曾为祖巫的厚土之灵,祈求她看在同族的份上,助巫渡过难关。
那时,青邬还只是一个刚有记忆的孩童。
他记得,清就是在那时候,被选为巫族圣女,从此挑起了巫族复兴的重担。
时光匆匆,他被清当做巫族继承人一手养大,等到他继任族长之时,清便离开了巫族,并告诉他:能助巫族集运的人已经手掌天下权力,她要去协助他,稳固气运。
只要他身上的气运不歇,那巫族便有机会万年不覆。
巫族要求的不多,只想让巫族一直传承下去罢了。
可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清找了借口,连巫印都交托给了嬴政,让他用来镇压身上的气运,不让气运因他年老而流失。
却不想在清离逝后,巫族的计划被天庭察觉,怕巫族大兴,会因此抢了人族的气运,使人族陷入低迷,让他们失去人间的信仰,硬是使了手段,生生勾得嬴政失了民心,最后被丹毒毁去寿数,早早就丢了命。
嬴政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清在大限将来之前,在他的皇陵里动了手脚,只要嬴政魂身归冥,自然会带着他在位时集下的气运回归幽冥。
到时候,厚土娘娘只需要把他集起的气运导回巫族,把巫族流失的气运填补上,然后再用她特意为巫族锻造的镇运之印封住气运,巫族差不多就渡过难关,不会因失运之危,而渐渐覆灭。
却不想,事情又出了差错。
嬴政死后,帝灵并没有去地府报道,这直接导致巫族整个计划落了空。
当时,他与厚土皆以为天庭发现了他们的计划,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出手灭了嬴政的帝灵,这才导致巫族错失良机。
也就从那之后,他再极力挽留,巫族还是不可避免地渐渐被人族同化。
到了如今,整个族群里,纯血脉的巫几乎灭绝,只有寥寥数人还保有巫的力量。
不过也快了,要是再任由着气运流失,最多两百年,巫就会真正地消失于世间,永远退出历史舞台。
话说回来,赵萱没有看错,青邬他……的确是个死人。
而且还是一个死了两千年的人。
他的真实身份,便是当年巴清口中的弟弟。
青邬从小被清告知,他将来会是巫族的族长,族群兴落就是他的责任。
巫族计划落空后,他不甘心巫族就此覆灭,起用了巫族密术,用精血加上指骨,重新为自己炼制一具肉身,每当他死后去了轮回道之时,借厚土娘娘为他特意留下的转生通道,回到自己炼制的肉身里,就可以死而复生。
所以,他的灵魂是死人之魂,可肉身,却又与凡人一样,会随着时间慢慢长大,变老。
当再次衰老,即将死去,再依照密术炼制一副肉身,循环往复。
青邬想要再次仿照清当初的计划,重新在人间弄一个帝皇来集运。
可,难啊……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奈何这一切……一切皆不与他。
嬴政集运能为巫族所用,那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巫,不管他的血脉还是灵魂,都是出自于巫,所以能凭一已之力,拯救全族。
嬴政到底是由哪个大巫转身,青邬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是厚土娘娘安排到人间去,为巫族搏一搏气运的人。
可奈何,所有的安排最后都付之一炬,巫族终究还是错失良机,在这最后一次的气运争夺中,败下阵来。
从那以后,巫族的气运流失便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态势,加快了速度。
一直到了明朝之时,巫族气数将尽,说句日薄西山也不为过。
青邬对巫族的复起已经失去了所有信心,那时候,他只祈求,巫族别灭族就好。
可他还是失望了。
从明朝开始,巫族气运如堤坝崩溃一般,流失得越发严重,新生的孩童越来越少。
为了能延续血脉,好些人开始与外界通婚,就如同当年巫妖大战之时,为了能让巫族的儿郎更多,不得不与人族通婚一样。
巫族的孩子是多了,可大多却没有继承巫的力量。
青邬心里很清楚这是为什么,巫的力量来自于血脉,当孩子没继承到巫这一方的血脉时,自然就失去了力量。
那时,他便开始使用巫族密术,转人族的运,来修补巫族失流的气运。
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从人族偷来的运,毕竟只是偷,没有镇压气运的法宝,再强的运势都留不住。
可他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哪怕心知留不住,也必须得这么做,只有这样,才能减缓巫族气运流失的速度。
拯救巫族的使命,几乎已经根植于青邬的骨髓之中。
青邬从过往的记忆中回过神,深深叹了一声,随即踏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下了山。
嬴政现世,想要拿回巫印,怕是有些困难。
那巫印,从始至终便是为嬴政准备的,只要有他在,巫印便不会轻易被人动用,除非他心甘情愿让出。
不过,刚才嬴政的气息,似乎有些不对。
虽然依旧带有巫的气息,但怎么会同时散发着淡淡的仙人之气?
不但如此,似乎还带着一丝死意?
这……
罢了,先找人试探一下,看能不能从他们手里先把印偷出来。
反正清的雕像上,有当初厚土娘娘打上的印记,那个印记与嬴政的镇运之印本就同出一脉,息息相连,两印相通,能引起共鸣。
拿到后,凭他修为,借印记之力倒还是能勉强催动。
到时只要将从人族那里转来的运,牢牢镇压住,他便可以彻底卸下肩上的重担了。
有了打算,青邬加快了下山脚步。
夜,黑沉沉的。
弯月被夜雾笼罩,散发出朦朦胧胧的光辉。
赵萱与嬴政在巫凤镇上闲逛了一天,一无所得,巴清的墓地被后世之人修茸过几回,早已失去了任务线索,目前在整座镇里,除了镇中央的那具雕像有异常外,别的地方一切如常。
这让出来寻找真相的两人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下午的时候,街上行人太多,赵萱与嬴政也不便立刻去巴清的雕像处再试一次玉印,两人商量了一下,想等入夜了再去。
午夜时分,赵萱身形一闪,倏然出现在了嬴政的房间。
此时的嬴政,正靠在棺材边沿上看电视,房间里的那张席梦思大床,已然成了摆设。
“该出发了。
”赵萱踢了踢散着幽幽冷光的棺材,对悠哉坐在棺材里的嬴政有些不愉地道。
他们两个人,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呸呸,她才不是太监!
嬴政抬头看了眼窗外,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从棺材里起身,弹了弹略有些皱的衣服。
赵萱见他又在龟毛地弹衣服,皎白的额头微微一蹙,手一扬,把嬴政衣摆下的皱痕抹掉,然后催促道:“快点!”
赵萱决定,回了山市就给他添置衣服。
免得他每次习惯了弹衣服,把衣服弹坏了。
以他那劲道,衣服可经不起他弹几下。
嬴政看着她的动作,眉头轻轻一扬。
他推开窗户,回头看了眼赵萱,脚尖往地板上一点,瞬间从窗上跳了下去。
赵萱见状,手一挥,把屋内的灯光灭掉,也学着嬴政的样子,从窗户上跃了出去。
大街上一片静谧,赵萱与嬴政出了旅馆后,便笔直朝着镇中央的雕像奔去。
与此同时,一群穿戴整齐,一眼看去像是多胞胎的男子也趁着夜色,奔走在大街之上,他们目标不是别处,正是赵萱与嬴政落脚的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