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治逃也似的,跑出酒店的房间。他瞟了一眼服务生眼前的餐车,心想这到底是谁偷偷跟踪他呢?
午夜,酒店的大厅很静,几乎没有什么顾客。除了前台的服务员和守在门口的保安,空荡荡的厅内落针可闻。
小治走到前台,询问刚才是什么人为他们的房间订餐。服务员是位很年轻的女士,她查询了一下小治的房间号,低头想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大约四十分钟前,有位气质高雅的女性来到前台,说出了你的房间号,并且点了很丰盛的夜宵。她说,她跟你们是一起的。”
小治眉头一挑,问道:“这位女士长什么模样?她离开酒店时,是打车走的,还是自己开车呢?”
服务员眼神飘向酒店门口,边想边说道:“那位女士,虽然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但是仍旧可以看出她很漂亮。至于其他的细节,我不太记得了,请您原谅。毕竟,来住店的顾客那么多。”
小治说了声谢谢,点了点头,快步走出酒店。会是夏雪吗?小治想到这里,懊恼地在空气中挥出一记空拳,深深叹了口气。他站到街边,恰好有辆在酒店门前靠活的出租,他直接上车,说出了夏雪家的地点。
小治按下车窗,点燃了一支烟。外面的夜风徐徐吹了进来,凉爽中掺杂着湿滑,空气中的湿度似乎很高。
此时的小治,似乎酒醒了大半,庆幸刚才在酒店没有做出过格的事情。那个相亲女孩儿,小治似曾相识,可是又说不上来是在哪里见过?
小治在学生时代,谈过几次恋爱,也跟对方发生过那样的关系。可是这个相亲女孩儿,却令他不敢对她冒然行事,说不出是为什么?
小治在夏雪家门前的路口下了车。他慢慢悠悠地走向小路的内深处,团团烟雾在黯淡的夜色中缭绕着。他走到夏雪家门前,却没有直接进去。
他看到,夏雪的家里一片漆黑,连一丝亮光都没有。奇怪的是,二楼的卧室没有档窗帘。夏雪是已经睡下了?还是在外面游逛,没有回家呢?
小治转回身,往回走了两步,重重地靠在墙上,一根儿接着一根儿地抽烟。他茫然地望着夜空,今夜的月亮很圆,皎洁的月光照在地上,熠熠生辉,像是散了一地的水银。
这种圣洁的光芒,像极了夏雪的肌肤透射出的光泽。小治思来想去,不想走进去。虽然他的心里一直牵挂着夏雪,但是他不想纵容夏雪的傲气。
小治将燃尽的烟头扔在地上,抬脚狠狠地碾了几碾,大步离去。还是先回自己的家吧,先让夏雪清醒一下头脑。如果这次轻易地原谅她,那么她今后会更加肆无忌惮吧?
他不再是个小孩子了,不能再让夏雪呼来喝去。他要坚定自己的立场,拿出男人的威严,让夏雪彻底意识到,小治已经是位成年人。
隔天上午,小治在办公室处理完公司的事务,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接通后,却感到声音很熟悉,一时又猜不出对方是谁?
“你好,请问您是哪位,找我有事吗?”小治礼貌地问道。
“昨夜、、、、、、在酒店的事情,真是对不起。我可能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表现得过于疯狂,希望没有吓到你。”天,原来是那位跟小治相亲的女孩儿。
小治心想,她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呢?一定是母亲朴施怡告诉她的。小治很反感地客气了几句,准备挂断电话。
“薛治,等一等,我还有重要的话说!如果你不听,肯定会后悔的。”女孩儿急迫地在电话那端喊道。
小治疑惑地皱了皱眉头,说道:“哦,你会有什么重要的话对我说呢?我们萍水相逢,连认识都算不上。”
“薛治,我是、、、、、、晴子。难道,你一点不记得了吗?”女孩说完,语气哽咽,小声地哭泣。
“什么?你是晴子?我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可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你的变化、、、、、、挺大的,真的很难联想到以前的你。从前的你,性格内向,不爱说话,总是独来独往。怎么现在变得,这样、、、、、、狂野?”小治说完,急忙闭上嘴,觉得自己对她的形容,似乎蕴含着贬意和轻薄。
“人,总是会随着经历和环境慢慢转变的。我们当初,说好了不再见面,可是我这么多年,却始终无法忘记你。所以,我大学毕业后回到了原先居住过的城市。没想到,家人为我安排的那次相亲对象,竟然是你!这真是机缘巧合,难道不是吗?你晚上有时间吗?我们见面再谈可以吗?”
“嗯,好的。还是在1986酒吧见面吗?这么多年过去了,警察、、、、、、应该不会再注意到我们了吧?”
“嗯,应该不会。只是,我们尽量还是少见面为好。以前,我们说过这辈子都不要见面的话,还是保持书信联系比较稳妥。”
小治挂断电话后,心里不由得一紧。不是当初说好,再也不见面了吗?为何,又要特意回到当初的城市,对我穷追猛打呢?希望他们的相见,不会给彼此惹出麻烦。
往事不堪回首,却像一层挥之不去的阴云,弥漫在小治多年的心头上。
小治上小学六年级那年,有天早上,老师领来一位漂亮的陌生女孩儿。她站到讲台上,低垂着目光,诺诺地说道:“我叫晴子,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小治瞬间被这个女孩儿吸引。她的气质有些特别,比身边的女孩子沉静礼貌。她每次说完话的时候,都会向对方深深地鞠躬,表达敬意。如此繁缛的礼节,让大家觉得她很另类。她梳着精短的“娃娃头”,眼睛大大的,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深潭,皮肤雪白,活像是一个洋娃娃。
时间一长,小治发现晴子每天下午放学,都会磨磨蹭蹭地最后一个走出教室。当她慢吞吞地走到校门口时,竟然有些垂头丧气地望着门前的街道。难道,是她不喜欢自己的家吗?还是,在她放学的路上,有讨厌的男同学纠缠她呢?
小治鼓足了勇气,跑到晴子的身边,说道:“你好,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陪你回家。我家距离你的家不太远,应该是顺路,我坐车回家的时候,好几次都看见你自己在路上走。”
晴子惊讶地抬头,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认真地打量着小治。过了一会儿,她红着脸说道:“我听同位说,你家里很有钱,所以每天都有司机来接你放学。可是,我喜欢走路,你受得了走路回家吗?”
小治见晴子没有拒绝,开心地笑了,拍着胸脯说道:“走点路,算什么?我以后每天都陪你走回家!”
晴子冷漠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纯真的笑容,冲着小治点了点头。
从此,小治跟负责接送他的司机说,自己要走路回家,以后不用再来接他了。家里人,觉得男孩子走点路没有什么,也就没有反对。
晴子跟小治渐渐熟稔,主动告诉小治,她以前跟随母亲住在日本。听母亲说,她父亲是位中国人,他们是在一次文化交流会上相识的,属于一见钟情,然后闪婚。
婚后,晴子的母亲住在日本大阪,父亲则住在中国。令晴子奇怪的是,她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父亲,母亲说晴子的父亲工作很特殊,因而无法随便离开。每年晴子放暑假的时候,母亲会只身来到中国,说是去见晴子的父亲。
几个月前,晴子的父亲在一次意外中去世,母亲带着她从日本来到中国。母亲很爱父亲,也痴迷于这个国家的文化,所以带着晴子来到中国定居。晴子从小便学习中文,所以她的中文读写说都没有问题,只是在举手投足间过于注重礼节。
晴子出现在小治眼前的时候,恰巧是小治心里最失落的时候,那一年,他的父亲薛寒莫名其妙地被警察抓走了,从此就再也没有回家。他听家人说,父亲被判了刑,可能永远不会再回家了。虽然,小治对父母都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但是毕竟血肉相连,因而心里总是布满了伤痛。
小治每次陪晴子走回家的时候,半路上都会遇见一位美国男人。那是一条寂寥的小路,路边是一片废墟般的闲置房屋,听说是铁三局的单位搬走后,遗留下来的。
那片废墟里,鲜少能看见人影,只有诡异的流浪猫出入其中。
晴子,称呼那个美国男人为叔叔。她说,母亲在一家外教机构教日文,那个美国男人是母亲的同事,如今已经跟母亲同居,照料她们母女的生活。
小治当时很替晴子感到欣慰,有这么好的叔叔关心她,每天都会在路上等她放学。那个美国男人,每次在路上见到晴子的时候,都会笑着迎上来,牵起晴子的小手。
小治跟晴子挥手说再见的时候,发现晴子的眼睛里充满了恋恋不舍的神情。小治每次转身,继续拐向另外一个路口时,心里会认真地猜测着晴子的眼神。难道是自己不舍得跟她分开,才会这样臆测她的想法吗?
有天下午放学的路上,当小治和晴子再次走到那片废墟旁,彼此说完再见之后。小治独自前行了很长一段路之后,才想起来晴子的数学课堂笔记在他的书包里。
那节课,小治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不知是为什么那样困乏?因而下课后,借了晴子的课堂笔记来抄。
小治急忙转身,飞快地往回跑。如果他跑得够快,应该能追得上晴子和她的那位美国叔叔。
可是当小治跑回到那片废墟旁边时,居然连晴子的身影都未曾寻见。晴子回家的路,很长,就是废墟旁边的那条细长的小路。就算她跑着回家,也不可能快得连个人影也见不着啊。
这时候,小治模糊地听到废墟里仿佛有人在说话。他心里一惊,这里怎么可能有人呢?
小治蹑手蹑脚地走进那片废旧的房屋,一步一步向最里面的房间,走去。突然,他竟然看到了可怕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