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面对警察突然提出的问题,倏忽间愣在那里,半张着嘴巴,迟迟说不出话来。
夏雪,请问那位晴子姑娘与你之间,是否存在着矛盾或者是某种利益的冲突?警察看着一脸愕然的夏雪,以为她没听懂刚才的问话,于是又换了一种提问的方式。
啊、、、、、、我跟那位晴子并没有发生过任何交集,应该不会存在什么矛盾或是利益冲突吧?夏雪终于回过神来,难为情地低头笑了笑,将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拢在耳后。
警察看了一眼夏雪,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好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是由于有失妥当,最终选择缄口不言。
夏雪专注地观察着警察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位晴子姑娘,好像很同情可怜的死者,想必她的内心一定很善良吧?虽然,她的一些行为和言语,助长了死者疯狂的嫉妒心理,但是我认为晴子姑娘多半是无心的。毕竟,她才那么年轻。
警察有些意外地望着夏雪,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头,旋即又略微赞许似地点了点头。他习惯性地用双手撑住膝盖,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果断地站起身,说了句告辞。
夏雪奇怪地望了一眼这位警察,觉得他屡次都是欲言又止。再见,两位警察先生!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请你们不要客气!
两位警察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平易的笑容。那位跟夏雪谈话的警察,走到门口时,停住了。他毅然转身看着夏雪说道,死者的妹妹现在1986酒吧工作。据说,晴子对她非常照顾。
啊,是这样、、、、、、夏雪茫然地应答着,完全不知其意。等警察离去老半天,夏雪才有些恍然。眼前浮现出晴子人畜无害的面孔,天真无邪美丽多情,一副无辜漂亮的大眼睛。
晴子的心中,一直隐藏着对自己的仇恨吗?夏雪扪心自问。爱情,不光会带给世人幸福和甜美,也会蒙蔽人的心智和双眼,致人于万劫不复的可怕境地。
死者的妹妹,看样子是彻底被晴子征服了。不惜去毁损亲姐姐的形象,将警察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姐姐的身上。而晴子,依然是那个不谙世事、与世无争的小姑娘,纵然是一不小心铸成大错,别人也会以为她是无心的。
夏雪感叹着被死者击杀在栈桥上的那个女人,幸亏不是自己的本尊。那天,如果自己再早十分钟走上栈桥,恐怕被暗害的就不会是那个替死鬼了。
三天之后,死者的家属跟卜世人达成协议,以100万的价格平复了死者家人的怒气。至于死者妹妹陈述的那个栈桥事件,一直没有被害人的家属出现,只有不了了之。就连后来在海上漂浮的那具无名躯体,同样没有人来认领。即便是警方想继续查下去,也毫无线索可循。
平息了这场风波,卜世人的心中虽然不免难过,但是很快便从悲痛中走了出来。他整个人好像活得更加轻松惬意,像是摆脱了沉重的负荷。
听说,警方曾去1986酒吧找过晴子。通过调查,警方发现这家酒吧的经营人就是晴子。当死者的妹妹,从警察那里听说这家酒吧是晴子的店,竟然大为吃惊。就连姐姐,也不知道这家酒吧是晴子开的店吧?这位妹妹再度面对警察的时候,不由得喃喃自语起来。
当警察最后一次去酒吧找晴子的时候,晴子已经在头天飞回了日本。她将刚装修好的那处老房子,交给小治照料,叮嘱小治隔段时间要给房间通通风。
小治送晴子去机场的时候,感觉晴子的情绪有些低落,脸色苍白而憔悴。问她发生什么事情了?晴子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别误了飞机。小治不解地看着心事重重的晴子,无奈地笑着说道。晴子抬起沮丧的面庞,不高兴地嘟着嘴巴,瞪了小治一眼。薛治,你就是个冷血动物,就是那块千年不化的坚冰!我此生到死,也难捂热你的心肠。
晴子说完,泪水潸然而下。她气呼呼地果断转身,朝着登机口走去。她用眼角的余光,似乎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再次跟着感觉,侧头向旁边的登机口望去。
天哪,怎么可能?晴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瘦削的肩膀瑟瑟地缩起来。她就像见到鬼一样,脸色煞白地看向不远处的登机口。那里站着那个曾经衣衫褴褛的拾荒妇女,就是向卜世人的小情儿勒索钱财的那个女人。可是此时此刻,那位曾在栈桥附近捡破烂儿的女人,竟然是衣着光鲜脸色白净地站在那里。
晴子朝着安检的位置,向前走了两步,脑子里陷入一片困顿。她像是在午夜刚刚看过恐怖片,心神不宁地不断担心身后会突然冒出一张鬼脸。
晴子疑惑地再次望向那位拾荒女,忍不住痛苦地发出压抑地惊叫!她看到一位跟夏雪神似的女人,正在跟那位拾荒妇女亲切交谈,并且递给那位妇女一只信封。
好像是为了向那位拾荒妇女印证什么?神似夏雪的女人,从信封中抽出一张支票,凑到那个妇女眼前,让她看个清楚。随即,那位妇女连连低头致谢,双手接过信封。
晴子的情绪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牙齿失去控制地不断碰撞到一起。夏雪,夏雪、、、、、、晴子失态地冲着那边疯狂地叫喊!小治听到晴子的喊声,担心地跑过来,大声问晴子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晴子语无伦次,用手指着旁边那处登机口,喊道,夏雪在那里!小治,你一定要离开夏雪,她是个魔鬼,她的心机无人能敌!你一直被她捏在手心里,如同被她操控的玩偶,只是你自己还不曾发觉!
小治顺着晴子指向的方位,仔细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夏雪的身影。他不满地说道,晴子,哪里有夏雪的影子?你自己看看清楚,好不好?夏雪在我面前,从未说过半句诋毁你的话。反倒是你,无缘无故地搬弄夏雪的是非,你居心何在啊你!
晴子瞪着一双泪眼,恨恨地望着小治。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如果我说给你听,你会被活活吓死的!晴子张了张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愤然转身离去。
小治气恼地望着晴子的背影,有些失望地黯然神伤。他冲着晴子的身影喊道,晴子,你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希望你回到小时候,那才是真正的你!
晴子的脚步,稍微顿了顿。但是她没有回头,继续向前方走去。男人都是傻瓜,个个都是大笨蛋!晴子怒其不争地恨着小治,自言自语地发泄着心中难以平复的心绪。
小治从机场返回医院,接夏雪出院回家。夏雪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当时受到了惊吓,体内残留的毒气也并不严重。连续多天,进行高压氧治疗,气色已经比先前好了很多。
夏雪回到家中,赶紧沐浴更衣,心情一下子变得快乐起来。经历了这次死里逃生,她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比从前更加懂得珍惜眼下的幸福生活。只是,她一想起死去的那个女人,心中还是会为她惋惜难过。如果卜世人肯遵守诺言,娶那个女人为妻,她就不会走上绝路了吧?
警察跟夏雪说过的那些关于晴子和死者之间的话语,夏雪一句也没有告诉小治,就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小治看起来,什么内幕也不知道,只是为夏雪感到后怕。
有天傍晚,气温很低,晚风晾凉地吹在脸上。下午的时候,小治打来电话,说他晚上有应酬,不回来吃晚饭了。夏雪想了想,忽然特别想去一趟1986酒吧。
夏雪很想去见一见那个女人的妹妹,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她对这个女孩子有些好奇。卜世人的那位小情儿,在家中排行老大,身下的弟弟妹妹一直是她供养着。连带着父母生病住院的医药费,也是她独立承担。
按说,那个女人对父母和弟妹,都可谓是仁至义尽了。可是,听卜世人说,那个女人的父母弟妹,除了问她不停地要钱,平时很少真正关心过她。
前些天,当卜世人把一百万交给小情儿的父母时,她的弟妹竟然当众为了分钱的事情大吵不已,最后差点动起手来。父母心里偏袒着儿子,说儿子今后要结婚娶媳妇,要多给儿子分一些。
可是女儿却不同意,她说弟弟对家里什么事情都不管,今后父母生病住院,还是要依靠自己忙前忙后。如果自己的手里没有足够的钱,到时候拿什么孝顺父母?
卜世人跟夏雪描述这个场面时,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夏雪不知为什么,忽然联想到自己的父母,心下掠过一阵阵凄寒。这种来自于原生家庭的内伤,恐怕一辈子都难以治愈。
一个缺爱的孩子,才会更加渴望爱,会对爱情表现出无尽的贪婪。可是当爱情已然被握在掌心时,却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无比敏感脆弱的内心,深恐会遭到爱人的背叛,因而常常在患得患失间痛苦徘徊。
极度渴望被爱情包裹,却又不敢彻底付出,只因害怕会受到伤害。一段感情还未开始,内心就早已为自己设计好退路。过度的自我保护,其实是缘于极端自私的心灵。
进退于感情维谷间的我们,是否常常会沉湎于这样的痛苦中,眼瞅着走近的真情又渐渐飘逝远去?
夏雪比任何时候,都怜悯同情那个死去的女人。或许,是因为她们都是对爱有强烈需要的人。她到死,都会以为被她击打过的那个女人,是死于她的手下吧?
想到这里,夏雪的内心涌起一股深深的内疚。那个惊悚恐怖的栈桥之夜,被自己踢落海中的人,是否就是被那个女人击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