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聪明人?
聪明人就是当常人还在走一步算一步的时候,他已经事先想到了下一步。
简而言之,聪明人总是比普通人要想的更多一些。
阴暗潮湿的柴房里不见阳光,原本李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想着想着他忽然觉得冷极了。
如果诗音失踪一事真与大哥他有关系该怎么办?
他是真的不怨龙啸云。毕竟怨龙啸云又有什么意思呢?有大哥他的救命之恩在先,他欠大哥的就已经还不清了。便是要怨,也该怨他自己。是他自以为是的认为他眼中的好,别人也一定会接受,更是他误算了人心。
如果真如他猜想的那样,害了诗音的其实不是别人,正是把她推向别人的自己。
当他明白这个道理时,真是从外到内的冷到了骨子里。
李不仅担心林诗音,还担心那个他刚结识没多久的小兄弟阿飞。在他被诬陷为梅花盗的时候,阿飞拼死也要把他救出去,然而阿飞只有一人一剑,阻拦阿飞的却不止一人。
他只希望阿飞不要冲动行事。
他已经不想再拖累任何人了。
……
梅花盗真正在江湖上横行无忌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当年天下第一剑客吴问天、点苍派掌门悉数死于他手下,此人爱财,更好色,毁了不知多少女子的清白,江湖上无数人对他咬牙切齿。
李曾在原著中说过这样一句话“此人算来已该有七十左右,想不到‘兴趣’居然还如此浓厚”。
李如今才三十多岁,要再过几年才到不惑之年,不论是放到古代还是现代,以那梅花盗的年纪都绝对够当他爹的了。
如果有人因此质疑他也许不是梅花盗,那么立即就有人跳出来说,谁说如今的梅花盗就一定是曾经的梅花盗?也许他们是师徒呢?
那么问题又来了,当年李园世代缨鼎,显赫至极,三代内连出七位进士,正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更何况是赫赫有名的李家?小李探花会缺少钱花吗,单看他当年辞官回家后,在家里疏财结客,一掷千金的架势,就知道他绝对不缺少钱财。如果他真是那等贪财这人,当初他也做不出这等仗义疏财的举动来。
至于说劫色一事,不说李正值青春年少的时候,就算是如今,他的魅力仍不减当年。他要是真想风流一把,约莫只需要含糊的放出点消息,就有无数女子前仆后继,何须做梁下贼?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大概只能用他癖好特殊来做解释了。
虽然这个说法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漏洞,颇为牵强,但是已经没人在乎了。如同“疑邻盗斧”一样,此时的江湖人认定了李就是梅花盗,再也听不进任何质疑。
曾经深受梅花盗祸害的九十余户人家在暗地里联合在了一起,只为练手铲除梅花盗这一江湖毒瘤。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假他人之手解决掉自己的生死仇人,对于有些人来说,自己的仇,就要自己来报!
夜间,李毫无睡意,一阵笛声忽然伴着落雪声从窗外流淌进了房间内。
笛音缥缈而清冽,音韵悠长,又如松涛阵阵,听之悦耳,引人迷醉,然而在沉醉过后,又禁不住感到些许怀念,些许悲伤。
李园的梅林中,一名老学究打扮的的男子闭目站在一株梅树下,静心吹奏着手中的笛子。梅花被笛声摧震,花瓣轻颤,积雪四散开来。
李聆听着这阵笛音,不用猜就知道来者是谁。他耐心地听完铁笛先生奏完一曲,便是曲子已歇,他仍觉笛音仿若仍绕梁而旋。
待他听到柴房门外多了一道毫不掩饰的脚步声时,他真心实意地赞道:“铁笛先生功力不减当年,笛艺更是又上一层楼,今日有幸聆听,实属大幸。”
一个人走进了柴房,他脸面瘦黄,身上的青棉袍也有些破旧,他听到自己的笛音被李如此夸赞,面色上仍旧看不到任何喜意。
昔年,铁笛先生的爱妾死于梅花盗之手,他今日正是为报仇而来!
铁笛先生看着李,悠悠地道:“小李探花,久仰大名。”
他看出来了李被人点了穴道,以他的为人,他本是从不对没有反抗之力的人下手的,但是生死大仇不得不报。
李注意到铁笛先生坚定的眼神,心知此事是无法轻易了解了。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因为他知道铁笛先生根本不会相信他说的话,徒惹对方生气。李并不希望对方生气,因为他还有事情拜托铁笛先生。
他叹道:“铁笛先生,我自知今日许是在劫难逃了,只是有一件事想要拜托铁笛先生,还望铁笛先生看在我毫无反手之力的份上,不要拒绝我。”
铁笛先生怔了一怔,寻常人在这个时候往往已经惊慌失措的开始求饶了,但李看起来仍旧镇定如初,只是面上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他想了想:“你先说吧。”
“多谢铁笛先生愿意折身相听。”李先是道了一声谢,然后才道,“我有一表妹,林氏,闺名诗音,她自幼生活在李园中,当年我远走关外前,我结义大哥有意聘她为妻,只是十年过去,当我再回中原时,竟得知我那表妹在婚礼前夕不知所踪,整整十年音讯全无。我今日一去,只望铁笛先生能为我多多留心我那表妹的行踪。”
铁笛先生听出他言语中对林诗音的情意,他面露悲切,脸上露出一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梅花盗啊梅花盗!你又不是不明白这份情意,以己推人,他人与心爱之人再不得相见的时候,该是多么的痛苦!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犯下那等恶事!”
李摇了摇头:“我若是说我不是梅花盗,想来铁笛先生也是不信的。”
铁笛先生深吸一口气,说:“也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今日应了你就是。”
李心中落下一块大石。
话已说完,铁笛先生举起了手中的笛子,毫不留情的击向李。他不动则已,动则如雷电,动作迅捷,难以捕捉。
在铁笛即将落到李身上时,又一道银色的亮光刺破了人的视野一闪而至,犹带着几分柴房外的冰雪气,紧接着金属交接时发出的刺耳摩擦声在李的耳边响起。
铁笛先生眼见着一名身穿月牙色衣衫的女子,手持一柄利剑架住了自己的笛子。即使他只见那女子使了一招,也可以点窥面,察觉出她的剑法之高超。
女子的身上带着点点落雪,明显是刚从屋外而来,但她的双脚上却毫无湿意。她的双目清亮,像是盛满了房间外洒落凡尘的银辉。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差一点就来晚一步。
乔安把铁笛先生的笛子,从李的颈边逼了回去。
江湖中女性高手屈指可数。
铁笛先生想不出江湖中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号人物,忍不住惊讶又警惕地问:“这位姑娘,你是?”
乔安歉意地道:“对不住了。”说完,她剑锋一挑,剑身绕道铁笛先生的背后,在他脖颈间一击,他整个人倒了下去。
她略微伸手一扶,不至于让他摔得太狠。
李看着那名背对着自己的女子,只觉得她的背影是如此的熟悉。等到乔安开口说话时,那熟悉无比的声音入了他双耳,一个窈窕淑美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他艰难地开口道:“诗音?”他害怕这只是他心中的臆想,一向稳重的小李探花居然有了几分不自信。
乔安把铁笛先生放到一个安稳的地方,她听到李在唤林诗音的名字,就转过身看向他。
那张与朝思暮想的心爱之人一模一样的面孔映入了李的眼中,在不曾见到林诗音之前,他无数次幻想过这十年间她去了哪里,他能在哪里找到她,她过得还好吗,只是他从没想过他会在这种情形之下见到诗音。
他甚至不知道该对诗音说些什么。
乔安说:“小李探花?”
“诗音……”
乔安把剑收回鞘中。
好吧,她就知道自己这张和林诗音完全一样的脸很容易引起误会。她说:“不好意思,在下姓乔,单名一个安若泰山的安字,探花郎认错人了。”
屋外的风透过门窗吹进来,李还买来得及说话就忍不住猛咳起来,他的眼睛却是死死地凝在乔安的身上,不愿移开分毫。
乔安伸手为他解开了穴道。
早在铁笛先生吹笛时,兴云庄里就有人通过笛声辨出了他的身份。不用多说,他一定是为李而来。
铁笛先生与梅花盗有生死之仇,李落到他手里恐怕是有死无生。而李是要被押解到少林寺去的,怎么能就这么死在兴云庄里?按理来说,他们该在第一时间赶过来,拦住铁笛先生。但是那几个从曲子里听出铁笛先生身份的人,在行动之前犹豫了。
佛门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然而不是谁都能眼睁睁地坐视自家仇人轻飘飘的认个错,就能毫无报应的好好活下去。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才是天经地义的事!
铁笛先生去找李说不定是好事,只要他们稍稍去晚一点,说不定梅花盗就一命呜呼了,再不用两厢为难。
龙啸云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就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似的。
他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别是李那里出了问题。
为了安心,他直接起身,准备去柴房里看一看李。
走到柴房门口,他就听到了李的咳嗽声。
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关心,他道:“,大哥来看你了!”
李眼神黯然:“大哥,你终于来了。”
龙啸云的一只脚刚迈进柴房,另一只脚就顿在了原地。
他看着站在房间中央的那个女子,一身浅色的衣裳衬得她更为清丽脱俗,她的眉眼如初,仍是他记忆中的她。
他颤着声音,出声道:“诗音……?”
乔安看着站在门口的华服男子,心道这就是龙啸云了,只论样貌的话,的的确确是身形伟岸、器宇不凡。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俊朗轩昂的江湖豪侠,与林仙儿在一起一手策划了梅花盗事件,并付诸实践。
龙啸云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红着眼睛大声道:“你回来了!可你是为了李才回到了兴云庄,如果你是为了他才回来的,我多么希望你永远也不回来!好歹给我留个自欺欺人的念想!”
他像个木头人一样盯着她,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乔安伸手做了一个动作,示意龙啸云看向外面。
龙啸云回过头去,只见一棵沧桑高大的古树下,站着一个女子。
她同样穿着一身月牙白色的衣裳,手中撑着一把胭脂色的油纸伞,雪花簌簌地落在伞面上,又像是落到了人的心尖上。
如果屋内的人是诗音,那么这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