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常在连忙斟上酒站起身,卫瑾却没接过,眼眸终于定在她脸上。
陈常在脸色一红,洒了酒,华昭容笑着教绿樱端过新茶,“陛下您瞧,陈妹妹还不知道您平素不饮酒的习惯。”
陈常在怯怯地再次奉上茶水,“嫔妾不知,还望陛下莫怪…”
卫瑾揉了揉眉心,语气温和,“也怪朕疏忽,入宫以来冷落了你。”
陈常在忙地就道,“嫔妾…嫔妾不怪陛下。”
华昭容掩袖一笑,卫瑾也被她单纯的话语逗笑了。
气氛这才松快起来,皇上随口问了她,她便一一作答,并无刻意邀宠的意思。
这让在一旁冷眼相看的华昭容十分满意。
“慕太妃的病不见好,”卫瑾提了话头,“是以朕特召凌平王回宫探病,也尽一尽孝心。”
华昭容点点头,“仍是皇上思量周全。”
陈常在送到口中的羹汤,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很快就掩盖过去。
“只怕这会子正要入城,”卫瑾用毕,神色柔缓,“朕稍后还有事务处理,今日就不能多陪你了。”
这样的结果,尽管华昭容早就料到,但不免仍有些失落,到底还是没能留住皇上。
陈常在适时地告辞,只说不耽误盛姐姐和皇上的时辰,惹得盛真轻声嗔了一句,也没多留。
其实,大家不过是心知肚明罢了。
卫瑾瞧着那纤弱的身影袅袅离去,早在刚入殿时,就明白盛真的意图。
所以没待多久,也起身出了玉堂殿。
海棠苑是必经之路,而卫瑾远远的,就瞧见了那抹立在花间的身影。
此时,盛阳之下,那原本就怯不自胜的脸庞,更添了几许生气儿,他缓步近前,才看了清楚,这女子别有一番柔弱姣美的韵味,倒不必庄美人之流差。
陈常在眉间有愧色,“方才在玉堂殿,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卫瑾摆摆手,高言等人自觉地退开。
他脸上仍是无可挑剔的笑意,温温融融,只是眼眸里冷冽下来。
华昭容和陈常在联手演了这一出姐妹情深,无非就是教自己对陈氏注意,进而宠幸,用以稳固地位。
卫瑾勾了勾唇角,但她们当真是太年幼不经事,就算是结了盟又能如何?他要宠幸谁,绝对轮不到旁人左右。
相反,越是刻意,只会弄巧成拙。
所以从玉堂殿出来,卫瑾已经吩咐了高言,到尚宫局将华昭容的牌子撤下一个月。
再可口的菜肴,若是没有心情品尝,也不过是味同嚼蜡。
可是眼前的陈常在一开口,他倒是来了一分好奇。
“朕为何要怪罪于你?”
陈常在更低了头,柳叶般的腰肢弓着,“盛姐姐也是一番好意,想要帮嫔妾一回…但嫔妾知道,陛下是明君,岂会任人左右…所以,特来领罚。”
她声音细弱,姿态可怜。
“朕既然不介意,也没打算罚你。”卫瑾已经起身,“好了,回宫去罢。”
“嫔妾恭送陛下。”陈常在深深一福。
卫瑾甫一转身,只闻背后轻呼一声,而后有人微微撞了上来。
他蓦然回看,竟是陈常在歪在地上,紧紧捂住肚子。
“这是如何了?”
眼见她脸色苍白,咬唇不语,极是柔弱可怜的姿态,作为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更何况,陈氏本来就是皇上的后妃。
她挤出一丝笑意,“昨晚就犯了一回,不妨事的,歇一歇就好。教陛下见笑了。”
卫瑾将她拉起,但似乎是疼的厉害,陈常在根本直不起腰来,但仍是怯生生地不敢看他,就这么杵在原地。
神态柔弱中带着丝丝倔强,卫瑾忽然恍惚,这样的姿态,莫名就叫他觉得熟悉。
卫瑾无奈地笑了笑,“可还能走回去?”
陈常在摇摇头,不说话,但脸色白的更甚,显然已经极是难过。
这四下无人,再找鸾撵过来也赶不上了。
卫瑾将高言唤来,“速传太医到华音阁去。”
陈常在幽幽凝着他,那眸光千山万水,蕴含了无比的柔情和乞怜。
卫瑾并没回应,径直弯腰抱起她,大步往华音阁的方向走去。
她的身子很轻,倚在宽厚的怀抱中不敢有丝毫动弹,晃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将手臂环上卫瑾的脖子,深埋的脸庞现出点点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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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元殿中,皇上下了朝便差人来传话给她,说是要往玉堂殿用午膳。
姜娆抿唇,置之一笑,他又何必同自己说的详尽?
后来便没放在心上,遂吩咐六尚的女官仔细洒扫,转身唤芜桃来做活,却得到了她不在殿中的消息。
这个芜桃,到底在盘算甚么,越发教人生疑。
洒扫完毕,看了看时辰,将近晡时,按常理每日这个时辰,皇上该回殿了。
宫人们都退下,唯剩姜娆一个人在殿内拢香,忽而瞥见花台旁边有一枚暗青色的水玉坠子。
她幽幽走过去,鬼使神差地拿在手中,对着通明的烛火瞧着。
菱龙纹路盘旋,玉质上乘,可以想见这枚玉坠的主人身份尊贵,天子诸侯才可用龙纹做饰。
但上面的纹刻已经模糊,想来是被人抚摸把玩许久的结果。
有那么一瞬,姜娆忽然觉得眼前混混沌沌的,纹刻在眼前渐渐放大,奇异的感觉从脚底升腾而起。
四周的一切,仿佛都淡去,透过那枚玉坠子,是一张布满疤痕的妇人的脸庞骤然在眼前闪现!
而后头脑阵阵锐痛,杂乱纷繁的画面在脑海中交织闪现。
一幕又一幕。
有女人低沉的声音在耳旁轻唤,娆儿…娆儿…
如同梦魇。
额角胀痛欲裂,姜娆觉得整个身体,将要被撕扯碎裂了去。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重归寂静。姜娆脸色苍白,额上有大颗的汗珠滴落。
这枚玉坠的主人,不是旁人,正是她自己。
残存的记忆,支离破碎地记了起来,这是入宫前鄢秦候夫人送给她的配饰,四年不曾离身。
而就是在她刚来到这个世界,那一场乌龙的引诱计划中,落下的。
因为当时混混沌沌,并不在意这些细微,倒是皇上有心,拾起了一直放在身边。
凌平王入宫,先往含元殿面圣。
他一袭堇色玉袍风姿绰约,丝毫不见路途奔波劳顿。
大步走上玉阶,却并没有见高言等人,问了小宫女才知道陛下还没回宫。
卫璃扬起俊美的唇角,带着一丝邪气,雍容入殿,“本王去殿内等候便是。”
他这个三弟,果然是个风流胚子,想来自己安排给他的美人,应当很合口味。
小宫婢恭恭敬敬引了卫璃入殿,而后轻唤了几声姜姑姑,无人应答,她便道,“姜姑姑许是忙去了,王爷请稍等片刻,陛下就快回来了。”
卫璃眼波一转,那小宫婢微微垂首,心跳不禁加快了几分。
这凌平王当真是绝代风华,和陛下难分伯仲,胸中微荡。
安静的殿中,忽然从内室传来阵阵低吟,卫璃侧耳静听,像是女子哭泣的声音。
他若有所思地踱步过去,掀开珠帘帷幔,一团娇小的人影蜷缩在地。
乌发遮住半张脸,还在不停地颤抖。
那身形太熟悉,卫璃只消一眼就能认出。
姜娆萎顿在地,蓦然扬起小脸,眸中却是异常的尖利。
直教卫璃也不由地一顿,这样的眼神…
“我要见鄢秦候夫人。”她面无表情,妩媚的眉心渐渐舒展,眼尾那一颗朱砂痣尤为冷冽。
卫璃抱起双臂,阴柔抚眉,“本王为何要答应你。”
姜娆晃悠悠站起,目光不曾移开,忽而绽开一抹极淡的笑意,“王爷不是一直以此为话柄,利用我替你做事么?怎么如果不安抚好棋子,就不怕将帅不保么?”
卫齐生病的那些时日,卫璃是如何利用她的身份窃取情报,逼走景安王,排挤靖太后,最终让卫齐对他始信不渝,传位与他。
但,谁又能想到,命运就是如此安排,算计到最后,王位终归还是落在卫瑾手里。
“你都记起来了?”卫璃若无其事地回答。
这样的神情,和脑海里曾经的那个邪魅冷硬的男子重合在一起,再无缝隙。
姜娆弯了弯唇角,“你丢弃甚至不惜毁去的棋子,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对么,璃公子。”
卫璃身子明显一僵,阴柔俊美的脸庞有几近崩坏的痕迹。
方才,那些不完整的记忆星星点点,拼凑在一起。
唤醒了这个身体里残存的执念。
姜娆呆立在原地,即便是只对着卫璃的脸,便会有锥心蚀骨的痛。
就如同从前漫长的十六年!
曾经的姜娆是多么迷恋他,迷恋到愿意为了他付出一切,包括性命!
她惨笑,原来投井自尽根本不是因为殉葬的惧怕,而是因为彻骨的绝望,因为这个男人为了掩饰一切阴谋罪行,而不惜将她舍弃!
若他哪怕有一分真心,原先的姜娆只怕就会奋不顾身地扑火。
只可惜,真相便是如此伤人,凌平王自始至终都在利用她…
往事交错纵横,姜娆仿佛又回到事发前一晚,她偷偷在送入紫宸宫的晚膳中做了手脚。
景安王为人谨慎,第二日便传来他宫中婢子中毒身亡的消息。
姜娆枯等了许多时日,只等来被舍弃的讯息。
想来,她站在冷硬的石井上时,该是如何的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你听我解释,当时的情势万分紧急,并非你想象的那样简单。”卫璃见姜娆神色不对,意欲上前一步。
“你该解释的人不是我,而是死去姜娆,”初时的情绪渐渐平复,姜娆已经从原主的记忆中抽离出来,“还有,我一定要见鄢秦候夫人,想来王爷也不想有人一不小心,将旧事翻出来罢?”
卫璃沉默,沉默着离开了含元殿。
临走前只是模棱两可地丢下一句,等本王消息。
左思右想,姜娆又将那枚玉坠放回了原处,不知道还要多久,皇上就会查清楚自己的底细。
以卫瑾的秉性,只怕这些日子的虚与委蛇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罢了…
对于一个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卫瑾绝不可能手下留情。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点击死的透透的tt从昨天起就涨了3个……3个……个
自我催眠是因为抽了啊摔!!大一年只抽两次,一次半年啊有木有╭╯╰╮累觉不爱!
谁说俺家男主到最后用心无力的?~难道不知道的邪魅男主的功夫没有百八十来回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么,哼!
其实,卫璃才是女的原身的真爱好么!黄颡你不小心小三了!
反正我已经准备好锅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