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太子(1 / 1)

紫宸宫中,皇后端坐于榻之上,石榴红色的纹鸟雪松霓裳华丽耀目。

只是脸上的神色却是阴冷到了极点。

庄美人和安贵人相视一眼,便都又垂下头去,默默盯着对案上的一盆绿珍珠牡丹不语。

华贤妃倒是神态自若,端了茶水抿了一口,亦是不言。

唯有柳妃轻声开了口,“请安时辰过了许久,姜贵妃却迟迟不来,如此枉顾宫规,臣妾以为,甚为不妥。”

如今后宫中白妃久病早已不参与请安听事,陈芳仪又无声无息地没了,就连原本内定了晋封的连玥,也突然嫁给了洛怀王,紫宸宫里愈发冷清了起来。

而所有这些变化,都是源自于一个女人,贵妃姜氏。

且不说她出身卑微,就能从女官一举爬到贵妃的高位,那封妃大典更是无人能出其右,也不论她独占恩宠,母凭子贵。

单说这目无宫纪、从没将皇后放在眼里这一条,便足以治罪。

姜贵妃不来请安,已经并非头一次,只是从前多少都差宫人来禀报一回因由,如今却愈发骄纵,竟是连借口也懒得搪塞,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缺席。

若说最不能忍受的,莫过于皇后。

自从第一次在先皇的病榻见到这个女人,她便有种不祥的预感,到如今,竟是一一印证。

从前,皇上即便再忙,也会按时按例来陪自己,独处时亦是温柔体贴,但自从姜氏有宠之后,皇上来紫宸宫的次数越来越少。

从前姜氏初宠之时,皇上并未给她任何位分,后宫里都传是皇上体贴自己,对那女子不过是一时新鲜,上不了台面,但那一日一纸封妃诏书送到眼前时,她才想通了所有。

越明白就越恨,皇上从不对女人花费多余的心思,却为了保护姜氏,不入后宫,只专心陪在御前侍奉。

这绝不是单纯的新鲜而已!

皇后的脸色越发不好,她左思右想,究竟何时,自幼情谊深厚的表哥变了?

柳妃立在原地,一时不知对错,倒是华贤妃觑了她一眼,“柳妃倒是个周全人。”

华贤妃素日对柳妃的虚伪瞧不上眼,这话可是一点也不给她留面子。

柳妃脸色不变,淡淡道,“咱们同在宫中,自是要遵守规矩,不能乱了尊卑才是。”

华贤妃搁下茶盅,“听闻涵嫣帝姬病了多日,皇上爱女心切,没少往灵犀宫去。若没记错,十五那日就歇在你那里,这可否算是有悖宫规?”

柳妃一时哑口无言,皇后终于摆摆手平息了争端,“近日宫中事务繁忙,细枝末节之上不必过多计较,本宫只是担心姜贵妃身子弱,三日里有两日都告病假,是该派太医去好好瞧瞧。”

琉璃在旁提点,“平素是张太医司职。”

皇后状似关怀,“张太医青年才俊,但经验浅了些。传本宫旨意,特许太医令王廉每日去初棠宫请平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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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走水,幸得回宫及时,鄢秦侯夫人险过一劫,只是薛司衣以命相救,殒命当场,被活活烧成碳灰。

而彻查多日,并无蛛丝马迹,只是羽合宫当日的月锦姑姑曾往内务府去过。

其余,再无其他。

但姜娆心下已经大约猜到了,此事和太后脱不了干系。

若鄢秦侯夫人一死,那么她所知道的真相便再也说不出口,而当年静贵妃谋害一事即会永远封存,因为只有死人才是最听话的。

靖太后如今幽居,始终不承认姜娆的身份,认定了她乃卫齐的子嗣。

风声渐渐流传,朝野上下多方言论,皆是对姜氏的身份大做文章,更有甚者,连皇上曾经的老师、如今的翰林院总事赵林彦亦是反对此事,多次上书劝奏,望陛下以国体为重。

这一场争执并未散去,倒是有越演越烈的迹象。

背后的推手,定有其人。

十分简单的床榻前,姜娆款身而坐,盯着榻上那一张面目全非却又和自己像极的脸容。

自从走水之后,伊姒便一直这么昏昏沉沉,时而醒着,时而胡言乱语。

折腾一阵子,就脱力睡去。

姜娆临近生产,小腹隆起地如一颗浑圆的珍珠,行动愈加迟缓。

虽然她如今是贵妃的身份,但却故意恃宠而骄,为的便是激怒皇后。

因为谢盈柔太冷静,唯有把她逼到绝路,才会露出狐狸尾巴。

来看伊姒,不过是因为数十年养育之恩,到底是于心不忍。

待了半个时辰,她始终不曾转醒,姜娆遂抬步,欲往海棠苑散散心。

门才闭上,榻上之人便张开双眼,伊姒坐起来,那眼眸里清明一片,根本无半分疯癫的迹象。

行宫婢子不多,只有两名,是以行动颇为自由,伊姒推开后门,便在不远处的小树林里歇着。

婢子瞧了一会儿,见她相安无事,遂各自做活。

但见丛林深处一抹淡绿的身影飘然而至,伊姒压低了声音道,“替我安排一下,靖太后的寿辰,我要送上一份大礼。”

那女子眉眼微垂,恭敬地福了福,“姚瑶谨尊夫人成命。”

不是旁人,正是司宝司姚掌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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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才开春,海棠苑已是温风十里,怡人自得。

莹霜在一旁扶着,姜娆略微走了一会子,便能感到腹中胎儿阵阵的扭动。

她停步,脸颊上是淡淡的甜意。

莹霜瞧着,心下暗道即便是冲着皇上,也从未有过如此温柔的笑。

若非做过母亲之人,永远也体会不到那种充满期待和幸福的悸动。

莹霜随手垫了蒲团,姜娆便在亭中坐下,风儿一吹,似乎还能瞧见那夜盛开的红梅。

海棠苑,当真是解不开的缘分。

“多日不见,贵妃姐姐气色甚好。”

姜娆听出了柳妃的声音,只是浅浅侧过脸,“承你吉言了。”

柳妃不单是一个人,还带着涵嫣帝姬,她身段柔和,虽然年岁不轻,但总有种宁静祥和的气韵,不过如今看在姜娆眼里,已经变了滋味。

这宫中却甚么,都从不缺会做戏的女人。

倾轧算计里头,谁又能明哲保身,不过是技高一筹罢了。

柳妃见她坐在石凳上,连忙过来扶了,“越是临盆在即,越不可见凉,贵妃姐姐快起来罢!”

姜娆只是盯着涵嫣帝姬,伸手将她拉了过来,柔声问着,“病可大好了?”

涵嫣毕竟是孩童,连忙看着柳妃,继而点点头,“谢贵妃娘娘关心,涵嫣好多了。”

姜娆满意地点头,“病了这许久,柳妃你也真个是沉得住气。”

柳妃笑答,“涵嫣这几日总是闹着要吃您宫中的桃花糕,怎么都哄不住呢。”

涵嫣听到桃花糕亦是眼瞳一亮,略是期许地望着姜娆。

“正巧昨儿新制的,桃花也是初开,鲜嫩的紧,”姜娆握了握涵嫣柔软的小手,“可愿随本宫回去尝一尝呢?”

涵嫣忙地点头,倒是柳妃嗔了她一句,微微推辞一番,便几人同往初棠宫而去。

桃花糕先盛了盘,分成小块儿,涵嫣便拿了银匙自己用了起来。

不一会儿午膳便陆续摆上,既是来了初棠宫,姜娆又怎能不尽地主之谊?

恰此时,太医令王廉前来请脉,后开了方子,命手下的宫人去取药来煎。

席间,柳妃的话忽然多了起来,好似和姜娆十分亲近一般。

时不时喂涵嫣一口,莹霜本欲上前喂饭,却被柳妃客气地推脱掉了,只亲自动手。

姜娆递了眼色给莹霜,她便默默退下,连带几个近身侍奉的宫人也一并退下。

柳妃专心于用膳,直到听见外门吱呀几声关上,才发现此刻殿中竟是空无一人,婢子们不知何时都退了出去。

她搁下筷子,气氛隐隐有些诡异。

姜娆却拍拍手,声音才落,就见一名弱小的宦官低头走了进来,“这是本宫宫里嗅觉最好的宫人,能识百味而辨芬香,任何细微之处都能认得出来,灵的很。”

柳妃脸色明显一僵,那小宫人得了指令,便端起柳妃案前的菜碟点了一口,在指尖碾碎了轻嗅。

“回娘娘,是紫薯藤根粉,混入食物可至倦怠无力,腹内闷胀,久之成疾。”

姜娆只是笑着,望向柳妃。

涵嫣不知发生了甚么,但觉得眼前的姜贵妃有些怕人。

宫人一一试菜,分别在三盘饭食中都发现了紫树藤根粉的味道。

此时,柳妃手心里已经沁出了汗,还没开口,已经被姜娆打断,“柳妃你带了这东西来我这里,可真是费了功夫的。请张太医进来。”

柳妃淡淡一笑,“这应该问问贵妃姐姐,是何因由,便是如此待客的?”

张俊按吩咐当场替涵嫣诊脉,得出的结论正是藤根粉中毒的症状。

姜娆笑的愈发妩媚,她摆摆手,莹霜便将涵嫣带了下去。

“孩童纯然,你身为母亲却为了争宠,而不惜将自己的孩子用作牺牲品,天底下可还有这般无情之人呢。”

柳妃始终不语,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若本宫没有提前发现,那么想来,涵嫣正巧会在皇上入殿的时候感到不适,到时候一查,所有的罪名都指向本宫。”

“贵妃姐姐休要妄加职责,藤根粉是您教人放进去的,皇上自会明察。”

姜娆往后靠了靠,“明察么?那本宫正好将你用花棠害白妃早产一事禀明陛下,咱们旧账新怨一同结算。”

柳妃猛地抬头,旋即冷静下来,“没有证据,贵妃娘娘也不可颠倒黑白了去。”

姜娆嗔道,“本宫便是最大的证据,只要本宫向陛下开口,即便是白的也能变成黑,何况是你这种根本就不干净的人。若非你不知天高地厚,本宫也没打算跟你计较,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帮错了人。”

能感到她身子明显地僵硬了起来,姜娆心知时候到了。

不偏不倚,皇上就在此刻来了。

前一刻还忍气吞声的柳妃,却猛然间端起汤碗,一饮而尽。

那紫树藤根粉效力极强,登时就腹如绞痛,涵嫣从内殿跑了进来,扑在柳妃身上哭喊。

乱作一团。

姜娆冷笑,果然是柳妃教出来的好女儿。

卫瑾才入殿,就瞧见脸色煞白的柳妃,“这是如何了?”

柳妃噙着泪花儿,“涵嫣还小,贵妃娘娘如何下得了手,幸得是臣妾用了…”

卫瑾神情漠然地听她说完,根本没有任何表示。

柳妃伏在原地,进退两难。

姜娆晃悠悠站起来,“整日都不得清净,陛下还是送臣妾去行宫好了,省的许多麻烦。”

卫瑾仿佛根本就没有看见还有人在,径直就将她抱起,姜娆双眉一蹙,“臣妾肚子不舒服。”

卫瑾睨了柳妃一眼,“送她回去,日后不许再来初棠宫半步。”

不管身后如何收场,卫瑾已经抱得美人儿,大步往后院的内室走去。

姜娆突然一缩,“肚子好难受…”

卫瑾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笑道,“朕会瞧不出你故意的?柳妃哪里是你的对手,朕不会轻饶了她。”

姜娆脸色越发煞白,猛地扣住他的手臂,“阿瑾…我也许真的要生了…好痛!”

卫瑾一窒,似是焦急有夹着喜悦,连声唤太医过来。

今日初棠宫注定了不平静,所有太医齐聚内殿,一直忙碌了两个时辰。

卫瑾不停地在殿外回廊上踱步。

当那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响彻天际,他头一个冲进内室。

襁褓中的婴孩还在嗷嗷哭叫,他似是愣住了,直直望着榻上因为虚脱而昏睡过去的女人。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是个健康的小皇子!”医婆在旁连连道喜,呼啦啦满屋子宫人太医皆是跪下叩拜。

皇上一连三位帝姬,而姜贵妃这一胎,犹如天赐。

卫瑾握了握她满是汗意的小手,“只要是你生的,不论男女,朕都欢喜。”

不知道她是否听见,卫瑾又展手将婴孩抱来,停顿了片刻,正色道,“赐名临猗,立为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你们是不会冒泡的tt

心碎成渣渣!!!

都快完结了,乃们还这么无情!!某繁明明已经很规律地隔日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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