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许岚平日里对先霖如何的小心看顾,她毕竟是被关禁闭了,无法在锦绣阁的其他地方出现,自然也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先霖这一日练武后,带着武嬷嬷和丫鬟在花园里玩耍。他现在虽然表现得小大人的样子,但还是随身不忘许岚送给他的布偶,这一次他的手里抓着一只小老虎。
看到花园里的腊梅开得正盛,先霖动了采几枝回去的心思。他还是个孩子,当然不会考虑许多,想到这就命令身旁的丫鬟金瑶摘花。金瑶是许岚的人,知道这些腊梅最受关氏喜爱的,就凑着小主子的耳朵把这事说了。先霖虽小,听她这么说后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就点了点头,歇了要摘花的心思。
先霖带出来的另一个丫头银钗看金瑶只顾跟四少爷说悄悄话,没有上前摘花,就知道怎么回事,眼珠子一转,她就凑到了腊梅树前,边跑还边喊,“奴婢来,奴婢来,四少爷,奴婢给您摘!”
还没等金瑶和武嬷嬷阻止,她手一扭就把一枝腊梅就折下来了,还兴致勃勃地跑到先霖的面前,“看,四少爷,奴婢把腊梅给您采好了。”
“混账!”
“贱婢尔敢!”
两声呵斥同时而起。其中一声就是武嬷嬷,她看银钗这丫头这么大胆,竟然假借主人的命令擅自折了腊梅花,真是胆大包天。可惜她的动作太快,根本来不及阻止,没等她呵斥声出来,那个丫头已经把花折下来了。
武嬷嬷往另一个声音望去,不禁瞳孔一缩,心觉此事不是那么容易了结了,立即小声和身旁的一个丫头说了几句。那丫头听完后,头点了点,就偷偷地溜了。
只见一个十五六岁,身着绣花锦衣,打扮华美的少女跑到银钗面前,怒目而视。
“贱婢,谁让你摘腊梅花的?!”
银钗看府里的鼎鼎有名的刁蛮女三小姐这么看自己,心里就开始打颤,迅速低下头,“回三小姐,是我家四少爷让我摘的。”
金瑶一听银钗这么说,心里气愤不已,立即大声反驳道,“你胡说!四少爷才没有让你摘花呢,明明是你自己要摘的!”
“我没有胡说,是四少爷吩咐的!三小姐您要不相信就问问其他人,看四少爷是不是要摘花?”
许凝霜看银钗说得这么肯定,心里已经开始偷笑,指着一个小厮,她知道这小厮是安姨娘的人,“你来说!”
小厮看三小姐点自己来回答,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低头恭敬地答道,“三小姐,四少爷的确要摘腊梅花!”
武嬷嬷看这个小厮这么说,知道其中有猫腻,立即上前道,“禀三小姐,这其中有误会,是……”
许凝霜打断武嬷嬷的话,断喝道,“我不管什么误会不误会的,总之腊梅花被摘下来了,这是母亲最爱的花,谁摘谁就受责罚!”
武嬷嬷急道,“小姐,真的不是我们少爷要摘的,四少爷本来是要摘的,不过在知道这花是太太最喜爱的花后就没了摘花的心思,是银钗这个贱婢自作主张,不听主令上去摘了花,跟我们少爷没关系啊!”
“哦,那四弟的确是要摘花喽?”
武嬷嬷辩解道,“话不能这么说,四少爷后来不是出于一片孝心决定不摘了嘛。”
“武嬷嬷你说四弟决定不摘了,有谁看见了?有谁又听见了?”刚才先霖和金钗说悄悄话,除了一旁的武嬷嬷,其他人根本未曾听见,况且许凝霜这么咄咄逼人,没人敢上前回话。
金瑶一步上前,“奴婢看见了,是奴婢告诉少爷这腊梅是太太最喜欢的花,劝四少爷不要摘,奴婢看到四少爷点头了!”
许凝霜一双眼睛提溜地看了好几眼金瑶,“你这小丫头倒是忠心,可惜了,你是四弟的丫头,自然向着他,说了不算数。好了,还有人看见吗?”
这下子真的没人出来应声了,许凝霜得意地笑了一下,走到先霖的面前,“四弟,你真是太不孝了,果然跟你那四姐姐一个德行!”
许岚在先霖的心里是最重要的人,听这三姐竟然这么说自己的四姐,一气之下,伸手猛地推了许凝霜一把,“坏蛋!不许你说我四姐姐!”
许凝霜在没准备之下被先霖推倒了,手掌搀在地上,被地上的石斗碎屑磨出了血,疼得两眼直冒泪水。她站起身来,愤愤地看着先霖,“好啊,我是你姐姐,竟然还敢推我!真是翻了天了,来人,给我抓住他!”
武嬷嬷和金瑶急忙挡在先霖的面前,“三小姐,我们少爷再不对也由老爷太太责罚,好像跟您没什么关系吧?”
许凝霜两眼一瞪,伸出被磨出血的手掌,“谁说没关系的,你们看,这是什么?他敢推我,我就敢打他!再说了,我是他三姐!怎么不能教育教育他?贱婢滚开!”
又后头瞪了两眼她带来的仆妇和小厮,“你们没听到吗?给本小姐抓住他!”
这些下人一直以来在许凝霜的手下欺软怕硬,这会子看着自己这一方占着优势,一股脑地全都围了上去。
武嬷嬷和金瑶虽极力阻止,可许凝霜人多势众,银钗和那个小厮又不是这边的人,根本就是毫无抵抗之力,没多一会,武嬷嬷和金瑶分别被按住,先霖就又许凝霜的一个嬷嬷抓在了手里。
许凝霜这下子可真是得偿所愿,施施然走到先霖的面前,用那只未受伤的右手狠狠捏住先霖的下巴,厉声道,“四弟,你这几个奴才真是忠心啊,可惜啊,再忠心也是个无能的,保不了你。今日你摘了母亲最喜爱的花,三姐我就来教教你,不是什么东西漂亮就可以随便拿的!”
先霖挣扎着,欲逃脱身后那个嬷嬷的手,可他刚三岁多,即使练了武,力气也大不到哪去,听许凝霜这么说,更是愤恨地看着她,“坏蛋!你是坏蛋!”
“谁是坏蛋?我是你三姐!”许凝霜放开右手,又指着一个丫鬟,“你,给我打他十个耳光。”
那个丫头看了先霖一眼后,缩了缩脖子,“奴婢不敢……”
“混账!我的命令你敢不从?找打吗?有什么事我担着,去,给我打!”
小丫头听许凝霜这么一说,终于走到了先霖的面前,“四少爷,对不起了。”
说完,她手一扬,一个巴掌打在先霖的脸上。先霖的皮肤白皙,这一个耳光打下来,立即起了一个红红的掌印。
“四少爷!”武嬷嬷和金瑶心疼地看着先霖,又转头对着许凝霜哀求道,“三小姐,不要再打了!四少爷还小啊!”
小丫头再打算打下去,就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住手!”
只见一个俏丽的丫鬟装扮的女子跑到四少爷和小丫头的面前,手一推,小丫头立即被推了老远。她挡在先霖的面前,大声喝道,“谁敢打四少爷!”
许凝霜一看来人,心里更气了。这丫鬟不是别人,正是四小姐最喜爱的丫鬟雪玲。这个雪玲本来是四小姐院里的一等丫头,没想到因为手套的事被贬成了三等的丫头,已经不是锦绣阁了的大丫头,这会子她却来出头,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雪玲,你这个贱婢干什么?快给本小姐滚开!”
“三小姐,不管四少爷做了什么错事,自有老爷和太太责罚,轮不到您来这狐假虎威,狗仗人势!”雪玲看这阵势知道今天不能善了,自然对始作俑者的三小姐态度好不到哪去。
许凝霜一听雪玲这么说,心里那个气啊,“你说谁是狐狸,谁是狗!活腻歪了你!”
雪玲嗤笑一声,“谁应谁就是!”
许凝霜好歹是许府的三小姐,安姨娘的娘家哥哥现在又在朝中任了三品的官,虽说京城中随便捡个人都有可能是官,可三品的官也不算低,且其职务跟京中防务息息相关,甚为重要,故而安姨娘和许凝霜论身份虽和秦姨娘差不多,但在府里也算能抬起头来。许凝霜又是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从来只有她欺负别人,有谁敢欺负她,什么时候这么受过奴才的气?不由气得直打哆嗦,“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三等丫头,凭什么来这逞能?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四弟,还要连你一起打!看谁能来救你们!”
说着,许凝霜又命令手下那些仆从们上前拉开雪玲。
雪玲看他们这个阵势,心中也不由着急,四小姐和秦姨娘都被关禁闭,这时候就算着急也不能出来,刚才小姐把救四少爷的任务交给自己,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要保住四少爷的周全,绝不能辜负小姐对她的期望。
这么一想,雪玲就施展开许岚所授的梅花拳法。雪玲练武已近一年,后半年又每日与许岚对打,实战的能力就算不高也不会低到哪去。她的步法精妙,出拳有力,先是一拳打退一个小厮,抬腿重重一踢,一个仆妇又被踢倒在地。几个小厮想合力围上去,雪玲脚上转了几步立即摆脱了他们,来到他们身后,每人来上一拳,打得他们疼得呀呀叫。武嬷嬷和金瑶此时也衬着抓着他们的人走神的功夫,一个扭身摆脱了他们,也加入了战局。
先霖力气小,眼环顾四周,发现花丛中有一根用来支木的棍子,立即跑上前,拿在手里,时不时的伸出去,有几个仆妇和丫鬟都被绊倒了。雪玲在一旁看见了,不由大声叫好。
许凝霜看这么多人都制不住雪玲,不由气愤难当,“给我出力了,谁把雪玲这丫头拿下,本小姐就赏给谁十两银子!”
雪玲听到她这么说,手上梅花拳式不断,口上喊了一句,“银子还是三小姐留着自个儿用吧!”
雪玲的功夫不是盖的,没多久,许凝霜的所有仆从都被打翻在地,疼得呻/吟不已。
“好功夫!”正当雪玲和许凝霜两人对峙之时,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个爽朗的男子声音。
雪玲扭头一看,发现正是许府的二少爷许先霁,不由心中暗喜。许先霁虽是府里嫡出的二少爷,可并不耐烦理会府里这些钩心斗角的事情,他生性豪爽,读书读得很好,却又爱好武艺。今天的事如果能请动二少爷出头,那就什么也不用愁了。
“二哥,你来了!快,帮三妹我抓住这个胆大包天的臭丫头。”
许先霁看了明显被挨了打的先霖一眼,又用感兴趣的目光看了雪玲好一会,这才回头对许凝霜说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许凝霜大声道,“我是你三妹妹,她是个臭丫头,二哥当然应该帮我了!”
“四弟弟也是我的弟弟,我怎么就不帮他呢?”
“二哥你帮他做什么?他刚才摘了母亲最喜爱的腊梅花,正该受处罚呢!”
“这花有什么好的?我可没听说母亲喜欢这破花!”
“二哥!你欺负我!”许凝霜看许先霁话里话外就是不帮她,不禁恼羞成怒。
“哟哟哟,我可不敢!”许先霁说完,走到先霖的身边,一把抱起这个小家伙,摸摸他的小脸,“四弟,疼不疼?”
先霖看许先霁抱起自己,又这么关心地问自己,不由觉得他很像四姐姐,没回答许先霁的问题,委屈道,“二哥,我没有摘花!”
许先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又笑出声来,“二哥知道不是四弟摘的。”
刚才被许凝霜冤枉摘花,先霖觉得很委屈,现在听许先霁这么说,本还憋再眼眶里的泪珠这下子再也忍不住,先霖紧紧抱着许先霁的脖子,哽咽道,“二哥真好!”
许凝霜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人兄弟情深,不由怒火中烧,“二哥,你怎么这样?明明就是四弟弟的错,你怎么还帮着他?”
“有错没错,你心知肚明。”自己三妹的性子,许先霁是了解得一清二楚的,即使刚才的事情他只看到大半,但其中怎么回事也猜得差不多了。看了她一眼,许先霁转身抱着先霖往先霖住的飞翎阁去了。没走几步,他又回过头来,看着雪玲的方向,对许凝霜说道,“这个丫头,我不希望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要不然我要你好看!”
“二哥!”
雪玲看着三小姐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果然二少爷一出手,三小姐就什么也不敢说了。正儿八经地上前给三小姐行了告退礼,“三小姐,没什么事,奴婢就告退了!”
“滚滚滚!”许凝霜大喊大叫,一旁的奴才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纷纷想,这个泼妇似的女人真是出身名门的大家小姐?整日里插着根鸡毛就把自个儿当成了孔雀,不就是个庶出的吗?这下子露出原形了吧!
雪玲和武嬷嬷等人立刻离开了,至于三小姐发不发疯,气不气愤,他们才管不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