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迪迪向墨鱼和大砦兽动手的同时,城风起云涌,亢明、江川、狴炎、遄蛛蛛等拥有强大战斗力的团队,纷纷向忠于元老会的半妖人发动了袭击,被袭击的对象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倒戈,要么死亡。叛乱的消息被严密封锁起来,盘踞在地下的元老们一个礼拜后才隐约听到了一些传闻,据说那些卑贱的半妖人联合起来,准备发起一场暴动,彻底歼灭元老会。
双拳难敌四手,它们不敢贸然到地面上打探消息,急冲冲地向雷兽讨说法,但是雷兽避而不见,只让一个人类奴隶传话,让它们自行解决,别打扰它。元老们面面相觑,只好去找仅次于雷兽的计蒙,结果它们在黑暗潮湿的地洞里发现了计蒙的尸骸,头颅已经被割去,从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大约有一礼拜的时间了。
这一发现彻底激怒了元老们,与此同时,它们也感到岌岌可危。在冉遗鱼的带领下,它们再次来到了地下巢穴的心,无论如何都要见到雷兽。这一次,那个人类奴隶的阻拦起到了反作用,冉遗鱼伸出触手,把他的一条胳膊生生拧了下来,用狂暴的口气说:“去向雷兽大人传话,我们元老会正面临着一场暴动,我们需要他主持大局!”
那人类奴隶疼得脸色苍白,肩膀上血如泉涌,怎么用手捂都止不住。他慢慢坐倒在地上,在失去知觉之前,脸上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没什么可遗憾的了。冉遗鱼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它只是怔了一下,有些担心雷兽会迁怒于它,但形势万分危急,这样的念头随即被抛到脑后。它率先走到钢门前,重重敲了几下,退后半步。“嘭嘭嘭”,沉闷的声音在地下回荡,但是门的另一端始终没有动静。
冉遗鱼心里升起一种不祥地预感,难道说雷兽大人也跟计蒙一样掉了脑袋?它伸出无数触手,像擂鼓一样砸了一通。提高声音叫道:“雷兽大人!雷兽大人!你在里面吗?出大事情了!”
依然没有动静。这下冉遗鱼慌了手脚,它用触手在门边上摸索着,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借力的缝隙,它突出坚韧的舌头一通乱戳,戳破了钢铁。却被坚不可摧的合金层挡住。冉遗鱼束手无策,它拼命开动脑筋,突然想通了其的窍门,这扇钢门是不能强行打开的,一定存在什么它不了解的机关!
它重新回到那人类奴隶地尸体旁。仔细翻弄了一阵,在他的手里发现一只塑料遥控器,其一个蓝色的按钮磨得很光滑。似乎经常按动。冉遗鱼拾起遥控器,对准了钢门按下那只蓝色的按钮,“咯咯咯”一连串响,大门沿着轨道和滑轮移到一边,露出一人宽的通道来。
冉遗鱼闻到了一种古怪地气味,以前从没有过,它并没有在意,当先走了进去。
冉遗鱼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一方面是担心雷兽已经遇害,另一方面是担心雷兽安然无恙,盛怒之下对它下毒手。但是映入眼帘的场景令它震惊不已,尊敬的雷兽大人竟四仰八叉躺倒在地上,眼皮耷拉着。嘴角流出长长的唾液,似乎陷入熟睡。完全失去了知觉。它的手边丢了一支暗红色地竹竿,一尺来长,末端有一只金属制成的小碗,仿佛被无数手掌抚摩过,通体珠圆玉润,像是一件古董。
冉遗鱼急忙上前去试探它的鼻息,还好,虽然微弱而急促,还能够感觉到。它心一块石头落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呼唤着雷兽,推动它硕大地身躯。但是温柔的呼唤没有用,雷兽非但没有苏醒过来,反而打起了鼾,冉遗鱼实在等不及了,它让一头猿怪弄些冷水来,淋在雷兽的头上,又把嘴凑到它耳边,大声叫喊着:“快醒醒,雷兽大人!大事不好了!”
折腾了好一阵,雷兽终于从睡梦苏醒过来,它神志有些恍惚,用力摇晃着脑袋,大着舌头问道:“冉遗鱼,是你!有什么事吗?累了一宿,你最好不要打搅我,我会发火的……我发火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冉遗鱼退后半步,恭恭敬敬地说:“雷兽大人,地面上的那些半妖人已经背弃了我们,他们打算把我们彻底消灭,成为G城唯一的主人!”
“哦?领头的是谁?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知道。我们所有地私人部属都被他们杀死了,得不到任何消息,就连计蒙……也在睡梦里掉了脑袋。雷兽大人,我们必须立刻采取行动,不等呆在这里等死!”
“计蒙吗?”雷兽的脑筋似乎生了锈,半天拿不出一个主意来,冉遗鱼焦急地等待着,它却眼皮打架,摇摇晃晃又打算睡去。
“大人哪!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那些半妖人吗?杀死他们,一个都不要留下,没有他们我们照样可以生存下去!”
冉遗鱼苦笑一声,看来雷兽根本就没有清醒,单个的半妖人虽然不能跟元老相抗衡,但几万半妖人联合起来,那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试图把他们全部杀死,肯定会导致两败俱伤,让妖怪族城外人类和妖怪族捡一个现成便宜。雷兽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冲动了?这不符合它的性格呀!
冉遗鱼还在犹豫不决,其它地元老已经哄然接受了雷兽的命令,纷纷向四下里散去,准备到地面上教训一下那些不知好歹地半妖人。冉遗鱼怔了一下,它不便阻止它们,只好在雷兽耳边低声说:“大人,这好像有点不妥……”
雷兽挥挥手示意它别再说下去了。它大大打了一个哈欠,从贴身取出一团黑乎乎的膏药,拾起那根竹竿,小心翼翼地抹在金属小碗里,然后它一骨碌爬起身来,点燃了一盏油灯,把小碗凑到火焰上烘烤片刻。膏药融化沸腾,“噗噗”冒着气泡,散发出一股怪异的味道。雷兽就着竹竿深深吸了一口烟,脸上流露出陶醉的神情。
冉遗鱼终于知道那股气味是从哪里来的。它担心地问道:“大人,你在吸什么东西?”
雷兽没有理睬它,尽力吸了十来口,似乎过足了瘾。才眯着眼睛说:“是胡佑军从人类城市里带来的,叫福寿膏,吸了以后浑身舒泰,就像在天堂里一样。”
“胡佑军?”
“嗯,就是那个人类奴隶。他很能干,把这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冉遗鱼的脸色有些尴尬,它不敢在雷兽面前提起,胡佑军已经被它杀死了。
“对了,胡佑军呢?他跑到哪里去了?”
“这个……我不大清楚。”
雷兽皱起了眉头。它已经习惯于睁开眼就看见胡佑军谄媚的笑容。它鼻翼一张一翕,似乎闻到了什么血腥味……“谁死在外面了?是不是胡佑军?谁动地手?”它的语气越来越严峻,近乎于愤怒的咆哮。
最担心的预感终于变成了现实。冉遗鱼扑通跪倒在地,断断续续地说:“他……拦住我们不让见您……我一个不小心……拧断了他的手臂……失血过多……”它的牙齿咯咯直打架,显得内心非常恐惧。
“你杀了他!你竟然杀了他!叫我以后到哪里去弄福寿膏呢?”
“胡佑军也许包含祸心……那种福寿膏……兴许有毒……”冉遗鱼听出了雷兽口气里的杀意,它慌不择言,把脏水引到了胡佑军身上。
“有毒?胡说!”一语惊醒梦人,雷兽立刻回想起胡佑军地种种不寻常之处。远离家乡,远离亲人,他没有任何怨言。死心塌地扮演一个奴隶。他是个出色的管家,把雷兽的战利品分门别类收藏起来,在收藏的过程,他找出一个紫檀木的盒,恭恭敬敬地问雷兽是从哪里得来地。
紫檀木的盒。雕工非常精细,盒面上是游仙图。周围是传说里的七十二洞神仙。雷兽不记得了,它没有任何印象,大概是某次打草谷的收获,觉得精致有趣,随手带了回来,丢在角落里,事后就忘记了,再没有去翻看过。
打开来,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当时雷兽好像是这么说的。胡佑军摸索了半天,拉开盒底部地暗匙,掏出一根怪模怪样的竹竿,一盏油灯,一包黑黝黝的膏药。他如获至宝,神情非常兴奋,问雷兽能不能把这东西送给他。雷兽问他这东西是什么,派什么用场地,胡佑军回答说叫福寿枪、福寿灯和福寿膏,有提神醒脑、延年益寿的功效。他当场演示了一把,点起福寿灯,把福寿膏抹在福寿枪一端的金属小碗里,就着火苗烘烤了片刻,吸上几口烟,浑身舒坦,飘飘欲仙。
雷兽动心了。它活得很无聊,需要一点异样的刺激,于是学着胡佑军的样试了几口,不知不觉,它也爱上了这玩意。人类是万物之灵,有一点道理,只有他们才能发明这样神奇的福寿膏,只要一点点,抽上几口烟,整个世界就变得那么顺眼,比做神仙还快活。活着为什么?出生入死战斗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这几口烟吗?
一开始雷兽还慷慨地跟胡佑军共享,到后来,福寿膏成为了它的禁脔,成为它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整天迷迷糊糊,吞烟吐雾,什么都不想,脑也有些生锈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胡佑军能够源源不断地提供福寿膏,就把一切都交托给他打理吧……
雷兽地双手颤抖起来,它不知不觉了胡佑军的圈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诡计,必须拷问他,弄个清楚,可是,他已经死了,是冉遗鱼杀了他!这个混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包含祸心,嘿,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什么福寿膏,说穿了就是毒药,人类试图用这种东西来毒害我们,根本一点用都没有!我们是百毒不侵的!我倒想看看他们能耍出什么花样来,你破坏了我全部的计划!该死的,你给我起来!”
冉遗鱼伏在地上连连磕头。说什么都不敢起身。
“你坏了我地大事!你坏了我的大事!”雷兽喃喃自语着,突然把嘴一张,舌头像箭一样窜了出去,从冉遗鱼地天灵盖一直深深捅到胸腔里,搅出一个深深的血窟窿。冉遗鱼地脑和心脏同时被破坏,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软软地瘫倒在雷兽脚下。它死得没有任何痛苦。
对于拥有超强再生能力的元老来说。这是一种幸福。
雷兽收回了舌头,感到有些烦躁不安,它需要福寿膏,更多的福寿膏。它翻箱倒柜,找到了那只紫檀盒。打开来却发现福寿膏已经差不多用完了,只剩下拇指大的一块。这怎么够!雷兽火上心头,用力把盒一砸,哗啦碎了一地,那些神仙的头。神仙的脸,神仙的手,指着它。在嘲笑它,笑它糊里糊涂,堕入了人类地圈套。哈哈哈,没有福寿膏,看你怎么办!
雷兽发疯似地从碎片里翻出那一小块福寿膏,用福寿枪全部抽进肚去。吸完最后一口烟,它稍稍振作起来,大步流星走出了巢穴。沿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向前奔去。它要用暴力镇压半妖人的反抗,降服他们,命令他们去袭击人类的城市,找回更多的福寿膏来!人类啊人类,你们费尽心机把胡佑军和福寿膏送进G城。究竟想看到什么?等着吧,这不是胜利。这将是一场前所未有地大灾难!
当雷兽来到地面上时,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场意料之外的战争已经全面爆发了。
局势一目了然。元老会汇集在城南,半妖人汇集在城北,双方在贯穿整个G城的祥瑞路上展开了殊死的搏斗。半妖人占据了明显地上风,它们分成了若干个庞大的兵团,有统一的指挥,战术灵活多变,竭力避免跟元老们近身肉搏,通过密集地火力压制对手,相形之下,元老会就逊色得多,它们各自为战,如同一盘散沙,在半妖人的攻击下顾此失彼,伤亡惨重。
变异的妖怪拥有超强的再生能力,按理说只要用触手护住脑和心脏,普通弹是无法伤害到它们的性命的,但是这一次,情况发生了变化。在半妖人的队伍,潜藏着相当数量的远程狙击手,他们使用一种特殊地弹,对元老会造成了巨大的威胁。雷兽清楚地看到,一头旋龟按捺不住急躁的情绪,挥舞起触手,大吼大叫着冲出了掩体,向半妖人的阵地飞奔而去,然后,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旋龟地头颈上多了一个血窟窿,它的动作一下变僵硬,勉强迈出几步,就颓然倒在了地上。
雷兽朝弹射出地方向望去,在一座层高的楼房上,靠东的窗户后面,它注意到了瞄准器的反光和一双凶狠的眼睛。雷兽冷哼一声,悄悄地回到地道里,朝那座楼房快速奔去,不多会工夫,它就从106单元的秘密出口里探出头来。外面是激烈的枪声,但是房间里看不到任何半妖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座楼房跟四通八达的地道相连接,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出口。
雷兽从正门走出了106单元,沿着楼梯小心翼翼地往上走,摸到了楼最东面的单元里。它看见窗口匍匐着两个半妖人狙击手,全神贯注瞄准着祥瑞路以南的一草一木,寻找钢筋水泥森林里的目标。在他们的身旁,散落着一些特制的弹,颀长的弹头被刷成了红色,这令它想起了辟邪兽的眼珠。自从它逃出七宝琉璃塔以后,G城发生了多少意料之外的变故呀!
他到底是谁?这样强大的妖兽,怎么从来没听开明兽相柳它们提起过!
沉重的呼吸声惊动了那两个半妖人,他们警觉地回过头来,雷兽立刻伸出几条触手,像裹粽一样把他们缠得严严实实,连嘴都堵了起来。它略为思考了一下,收紧触手,把其一个勒晕过去,然后对另一个说:“我有话要问你,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话,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不要耍花招,同样的问题我也会问你的同伴。只要让我发现你有半句谎话,你的小命就完了!”
那半妖人眼珠骨碌碌直转,似乎在忖度雷兽的话。雷兽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它把一条触手从他地嘴巴里抽了出来,说道:“第一个问题,你们的指挥官是谁?”
那半妖人深深吸了口气,突然向着窗外大叫起来。声带高频振动,声波还没有传出口腔,雷兽就把他的嘴塞得严严实实,一条触手随即刺进了他的心脏里,血汩汩流出来。“原来真有不怕死的笨蛋!”它有些烦躁不安。丢下尸体,打量着另一个俘虏,“会不会有第二个顽固分呢?如果半妖人全都不怕死,那么元老会的前景可不大乐观……”
它摇醒了第二个半妖人,并且把血淋淋的尸骸指给他看。压低了声音威胁说:“喏,如果不老实地话,这就是你的下场。你想要跟他一样吗?我想我快失去耐心了。”
那半妖人拼命摇头,一脸的恐慌。
“好吧,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那半妖人咿咿呜呜说不出话来,雷兽这才醒悟过来,他的嘴巴还被堵得密不透风。有了先前的教训,它小心翼翼把触手拔出来,凑在他嘴角边时刻提防着。
“我叫萨贝。是一头狈精,您……您是……”
怕死,驯服,正是雷兽需要地对象。“我是雷兽。”
“雷……雷雷雷兽大人!”萨贝吃了一惊,他从未见过这个半妖人的最高领袖。它深入简出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只有少数幸运儿才有机会一睹它的真面目。萨贝听到这个名字。心大为绝望,落在它手里,十条命已经去了条半。
“第二个问题,你们的指挥官是谁?”
“是亢明……雷兽大人,你一共要问几个问题才肯放了我?”萨贝壮起胆问。
“到我满意为止,如果你能让我满意,绕你一条性命也没什么关系。”
“雷兽大人,你不会骗我的,你赶快问吧!”萨贝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亢明是这次暴动地发起人吗?”
“不是这样的……”萨贝有些犹豫,“名义上亢明是最高指挥,但事实上亢明只能指挥自己的团队,还有其他团队,他们……是在不同地区域里各自为战。”
“都有哪些团队?”
“除了亢明,还有江川,狴炎,遄蛛蛛,迪迪,主要是这五个团队。”
“那些红漆弹是干什么用的?”
“狙击弹,是亢明亲自发给我们的,数量有限,杀伤力非常强,即使是元老也抵挡不住。”
“它为什么能够杀死元老?”
“不知道,亢明是这么说的。”
雷兽从地上拾起一枚狙击弹,凑到面前仔细端详了片刻,又嗅了几下,什么都没有发现。也许沾到血液才能起效果,雷兽这样想着,但是它不敢在自己身上做试验,得另找个试验品,尽快。
“这东西是亢明发明的吗?”
“不清楚……应该不是,我一直在亢明身边,从来没见他发明创造过什么东西。”
“不是人类的武器,以前没见过,恐怕是最近才出现的……”雷兽把那颗狙击弹在萨贝的身上划出一道血痕,萨贝双眼一翻,立刻断了生机。见血封喉,弹是淬了剧毒!雷兽这才反应过来,心里有些后悔,不该在萨贝身上做试验,它还有很多话想问他,现在没机会了。它把所有地狙击弹都收集起来,连同两把狙击枪,沿着楼梯悄悄回到106单元,钻进了漆黑一团的地道。
也许是福寿膏的作用,雷兽的思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楚,它必须承担起义务,把元老们组织起来,捏成一支坚强的部队,一个整体,一只铁地拳头,消灭、分化、瓦解那些叛变的半妖人,重新把G城控制在自己地手里。擒贼先擒王,当务之急是消灭亢明,迫使对手陷入混乱之。
雷兽沿着地道来到了城南,召集起所有的元老,把队伍撤退到大运河沿岸。由十五手黑寡妇指挥山精鬼怪,十四手三足龟指挥水妖,以商业区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为依托,构建起东西两道防线。万一形势不利,它们还可以通过秘密出口撤回到地下,进行最后的抵抗。
安排好一切以后,雷兽神秘地消失在运河里。沿着地下的暗流潜入了小河浜,神不知龟不觉地摸进了鸿运大厦。正如它所料,亢明没有放弃这个制高点,对于枪法精准、视力惊人地半妖人来说,这里俯瞰全城。是最佳的狙击位置。为了充分利用这一有力地形,亢明在鸿运大厦里安排了十一名狙击手,全是他手下最精锐的战士。
雷兽深深吸了口气,身体剧烈颤抖着,伸出了二十四条粗壮坚韧的触手。它像壁虎一样爬上了天花板,无声无息地向楼顶挪动,逐个消灭那些半妖人狙击手。没有留下任何活口。它深深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半妖人手里的狙击枪能够射出特制的弹,淬有一种未知地剧毒,即使是变异过的妖兽也抵挡不住,作为拥有二十四条触手的强者,它也许不怕,但它不愿意冒险。
从鸿运大厦的大厅一直到顶层的旋转咖啡厅。雷兽一共杀死了十一个半妖人,一击毙命,决不拖泥带水。在确认周围没有幸存者后,雷兽挥舞触手收集起所有地狙击枪,上好弹。瞄准了下方的运动目标,嘴里喃喃说道:“亢明。你在哪里,快出来吧!”它的触手仿佛拥有自主能力,不需要大脑发出指令,就能自动调整枪口,追踪着目标缓缓移动,随时准备射击。
从鸿运大厦的顶楼向下眺望,在街道上小心翼翼推进的半妖人就好像一只只小蚂蚁,伸个大拇指就能轻易碾碎。但是雷兽搜罗了半天,瞄准地都是一些普通战士,没有发现亢明的踪迹。这个罪魁祸首始终没有露面!狡猾的家伙,他深知保护自己地重要性,他一定是隐藏在暗处指挥这场战斗。
雷兽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心念一动,十二把狙击枪同时响起,就仿佛只响了一声,红色的弹从旋转咖啡厅向下疾射而去,十二个半妖人应声倒地,当场丧命。好厉害的毒弹!雷兽潇洒地吹去枪口的硝烟,感到非常满意。如果有足够多的弹,它有信心把所有的半妖人都杀死。
“砰砰砰砰砰砰”,半妖人开始反击了,一连串弹打破了旋转咖啡厅的玻璃窗,碎玻璃稀里哗啦掉了一地。雷兽慢慢探出头去,看到无数半妖人正举枪仰射,但距离实在太远,普通冲锋枪根本就威胁不到它,雷兽哼了一声,正要瞄准他们的要害再次射击,突然注意到有两道身影朝鸿运大厦迅速靠近,似乎是冲着它而来地。
妖气冲天而起,有若实质,那是麒麟兽、白虎精、帝江神才拥有的力量,高不可攀,近乎于神!
雷兽心惊疑万分,G城哪来如此强悍的妖怪?难道是辟邪兽?它竟然修炼到这种程度?它究竟是谁?雷兽心里隐约有的计较,它瞄准疾驰而来的对手,十二把狙击枪同时射击,弹准确地射向他们地要害。
枪声尚未消失,其一个突然伸出手来,像捉蚊捉苍蝇一样把十二颗弹捉在手里,五指一松,叮叮当当掉在了水泥地上。雷兽倒抽一口冷气,它终于知道对手是谁了,除了那个狠天狠地的吸血獠王以外,还有谁能捉得住高速飞行地弹?它上当受骗了,从七宝琉璃塔逃出来的辟邪兽就是周,他骗过了自己,施施然地走进了G城。
“难怪……难怪四手狗罹生几乎毙命,手化蛇当场丧命,就连十七手计蒙都莫名其妙掉了脑袋……原来是吸血獠王在捣鬼!”一种似曾相识的愤慨在雷兽胸激荡,它渐渐记起了自己曾经是水妖族的一员,而周巧好是水妖族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好吧,让我们来清算一下旧账吧!”雷兽丢掉了狙击枪——这种东西对吸血獠王来说毫无用处——静静站立在旋转咖啡厅的央,等待生平最强劲的对手出现。
在这一刻,它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为元老会领袖的责任,怒火冲昏了头脑,它只想跟周做一个了断。
迪迪和辟邪兽出现在楼梯口,在亢明定下的计划,他们的任务是对付雷兽。旋转咖啡厅里到处都是半妖人的尸体。血腥味很浓,迪迪突然发觉,先前拟定地对策一条都不能用,雷兽的触手能在一瞬间把他们杀死,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他的掌心渗出了汗水,一颗心惴惴不安。只有面对二十四手雷兽惊人的气势,他才深刻地体会到自身的软弱和渺小。
实力就代表着一切。光有一个智慧的头脑,这还远远不够!
“何必隐瞒呢,周,现出你地本身吧!老对手了,用不着废话。现在的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就让我们决一胜负吧!”
“周?他不是自称辟邪兽吗?”迪迪在脑里拼命回想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说过,那绝不是碌碌无名之辈,“周,弓卿。开明兽,飞鼠郑蔚……”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用异样的眼光扫了他一眼。虽然知道他不是寻常人物,但迪迪万万没有料到,辟邪兽竟然是传说里的吸血獠王!他的出现曾经影响了人类和妖怪族地历史!现在他就在G城,在鸿运大厦顶层的旋转咖啡厅里,跟二十四手雷兽对峙,这一战将会导致怎样的后果呢?那些没有经历过的传奇渐渐浮上心头,虽然只是片鳞只字,却渗透着血与火。压迫和冲突,宿命和抗争!迪迪心升起一种见证历史的感慨。
“雷兽,没想到你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是辐射造成地吧?如果不是你自己承认的话,我怎么也认出来。”
“辐射?你都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雷兽怔了一下。随即兴奋起来,二十四条触手根根倒竖。似乎要猛扑上去。
周毫无惧色,冷笑着说:“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可怜!告诉你,在这里,就在G城的地下研究所里,人类对妖兽蛮蛮进行了辐射试验,强烈地射线,超过人体所能承受最大辐射容许剂量的十万倍,结果蛮蛮的身体发生了变异,比如说它的舌头,像弹簧一样窜出来,连钢板都能轻易戳出一个洞……”
听到这里,雷兽长长叹了口气,它知道,同样的惨剧终于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变异不光表现在外形上,更多的是在精神上,蛮蛮变得残暴嗜血,热衷于单纯的杀戮。它狡猾,强大,潜伏在暗处,是一个非常危险地敌人。不过蛮蛮的下场很惨,肌肉和内脏完全溃烂,只剩下一具骨架。很明显,蛮蛮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你们在踏进G城的时候遭受到大剂量射线的照射——这是人类早就设计好地,他们试图用同样的方法杀死你们!”
“可是我们到现在都活得好好地,一点事都没有!”雷兽觉得不可思议。
“有一点很值得注意,蛮蛮的变异是不完全的,每隔一段时间,它能够恢复成妖兽的形态,我想这正是导致它死亡的原因。对你们来说情况就不同了,我猜想,为了在更短的时间内消灭你们,人类在G城留下了更强烈的射线,也许超过人体所能承受最大辐射容许剂量的一百万倍,一千万倍,结果弄巧成拙,促使你们发生了完全的变异,成为一个稳定的新品种。”
“稳定的新品种?”雷兽嘿了一声,苦涩地说,“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过来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从凤凰山区掳掠来的妖怪没有发生同样的变异呢?”
“道理很简单,你们已经把所有的射线都吸收光了,一点都没有剩下来,G城不再是充满辐射的城市,我从七宝琉璃塔出来的时候就感觉到这一点了!”
“阴错阳差……真是阴错阳差……”雷兽喃喃低语着,它慢慢抬起头来,“飞鼠郑蔚和开明兽放弃了我们,把我们残酷地遗弃在这座人类城市里,我们靠自己顽强地活了下来,繁殖,壮大,成为了一个全新的种族——可是,我们的后代却发起了暴动,要把我们连根拔起。全部消灭……”它把触手指向迪迪,愤怒地问:“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迪迪本能地缩在周身后,又慢慢走出来,挺起胸膛说:“我是不赞成在这种时候发起暴动的,不过,暴动是迟早的事!不论是半妖人还是元老会,他们都拥有同样的权力和义务。在这座城市里生存下去,抵抗外敌,分享战利品,繁殖自己的后代!元老会不应该享受特权,这就是暴动不可避免的原因!”
“原来你们要地只是公平和公正……不过你们想过没有。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和公正,是谁给了你们生命?是谁给了你们生存的权力?你们是元老会的后代,你们的身体里流淌着我们的血液,你们理所应当为了这座城市,为了元老会奉献出自己的一
“没有一种付出是不期待回报地。我们只想得到我们应该享有的东西,为此我们不惜付出一切代价,遇佛杀佛。遇父杀
雷兽失望地摇了摇头,它感到一种背弃的愤慨。
“那么你呢,周,你好不容易从七宝琉璃塔逃出来,却选择了留在G城,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我愿意帮助半妖人摆脱束缚,走向独立、平等和自由!”
“真是伟大的想法……又有谁会相信你呢!你相信他吗?”
“为什么不呢!现在阻碍我们走向独立、平等和自由的正是你,是你们元老会。周能够帮助我们铲除你们,这么强大地援助,为什么要拒绝?何况,他已经加入了我的团队,他是我们生死与共的一分!”
雷兽嗤笑了一声。它终于知道了自身的秘密,也懒得跟他们多费口舌了。“好吧。就让实力来说话吧,周,你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尽管使出来!迪迪,等周死了以后,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周若有所思地看了迪迪一眼,闷哼一声,现出了四对翅膀烈焰缠绕地法身来。迪迪忍受不住滚滚热浪,一步步往后退去,背心贴在冰凉的玻璃窗上,兀自感到呼吸困难,双目难睁。
雷兽舒展开所有的触手,像绳索一样把周缠得严严实实,它地触手表面分泌出透明的粘液,竟然不怕烈焰的灼烧。周咦了一声,颇感意外,雷兽是如此强悍,恐怕毁天灭地焚心咒也伤不到它,他心念一动,立刻施展出气合一的法术。他的臂膀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鳞甲,指尖突出了利爪,呈现出青赤黄白黑诸般不同的光泽,与此同时,四对翅膀逐一收入体内,变化出一条燃烧的火龙,翻滚缠绕,把二十四条触手硬生生搅了开来。
吸血獠王对变异地雷兽,十根利爪对二十四条触手,眼看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即将爆发,雷兽突然大叫一声,触手倏地收了回去,单膝跪地,吼声如牛,眼泪鼻涕齐流,十分痛苦的模样。在最关键的时刻,它全身乏力,昏昏欲睡,到时间了,它得抽上十口八口的福寿膏!胡佑军,在哪里?上福寿膏!快!
瞧它地模样,跟毒蝎罗犯瘾时差不多。周狐疑地望了迪迪一眼,问道:“是你干的吗?”
迪迪摇了摇头,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很需要一种东西?”
雷兽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你可以给我吗?”
好机会!如果能利用木须丸控制住二十四手雷兽,那么不但可以把整个元老会控制在手里,连亢明他们都必须臣服于他脚下!迪迪从身边掏出一颗木须丸,用一种诱惑地口气说:“你要的是不是这个,木须丸?从木须草的里提炼出来的精华,吃上一颗就能消除你的瘾头!”
雷兽虽然狼狈不堪,却还没有失去理智,它重重哼了一声说:“什么木须丸!我要的是福寿膏!你能够给我吗?”
“福寿膏?”周似乎想到了什么,小时候看过的电视连续剧《霍元甲》浮现在脑海里,里面就提到过福寿膏,“我知道那玩意,是谁给你抽的?”
“你知道?在哪里?在哪里?”雷兽迫不及待地问,周既然说到了“抽”,那他一定知道在哪里可以弄到福寿膏。
“你先告诉我是谁引诱你抽的?”
“引诱……”雷兽浑身软绵绵的,连一丝一毫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它长长叹了口气,“的确是引诱……还记得那个人类的奴隶吗?他叫胡佑军,我怀疑他是军方派到G城来的奸细,用福寿膏来腐蚀我们的战斗力。福寿膏……福寿膏……抽了会上瘾,不抽就难受得要命!唉,我这趟是上当了!”
听到“胡佑军”这三个字,周的心不禁扑通一跳,雷兽所说的胡佑军就是降云峰上他所认识的那个胡佑军吗?他从来没有注意过他的脸!那些慷慨激昂的话语再一次回荡在他耳边:“……即使是犯罪,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为了活下去,我们也只能这么做,别无选择!个体并不重要,尤其是在他失去生命以后——人类这个种族必须延续下去!如果所谓的人性不利于种族的延续,那么这些东西必定会被自然淘汰掉!”他从未遇见过第二个人类能够想得如此深刻。
周有些走神,停了片刻才继续说下去:“雷兽,你不明白吗?所谓的福寿膏就是鸦片!”
“鸦片……我才不管那是什么东西,我需要它!”
“胡佑军呢?”
“被冉遗鱼杀死了……快告诉我!”
周感到一阵难过,他涩然说道:“鸦片是毒品,抽了会上瘾,在人类社会是严禁贩卖的,钱再多也弄不到,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嘿嘿,黄椿寿他们也真够挖空心思的,居然想到了用鸦片,看来他们是走对路了,你了圈套!”
雷兽气喘吁吁,哈欠连天,看上去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迪迪叹了口气,觉得很遗憾,雷兽抽鸦片上了瘾,他也没办法弄到,这样危险的敌人,还是尽早除去为好。他朝周打了一个手势,右手握拳,拇指翘起,翻过来望下一戳。周会意,正要下手,突然收住脚步,回过头对迪迪说:“你不想试试木须草的毒性吗?”
这一句话提醒了迪迪,雷兽是绝好的试验对象,白白错过就太可惜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细长的吹管,熟练地往里面填装着什么东西。雷兽彻底绝望了,它低吼着说:“不用你们动手……你们不配……”它从地上拾起一支狙击枪,对准自己脑袋“砰”开了一枪,弹从左边太阳穴打进,右边太阳穴钻出,脑组织被开出一条通道来。
是剧毒!雷兽几乎可以肯定,那种松弛的感觉迅速传遍全身,神经被麻痹,就像吸毒一样。但是它比其它元老要强壮得多,毒性虽然发作,却还挺着最后一口气。它断断续续地问:“最后……一个问题……弹上……涂了……什么……东西?”
“是木须草花的萃取液,剧毒,我亲手调制的,怎么样,效果很不错吧?”迪迪收起吹管,看来用不着动用珍贵的药剂了。
“那……你们……为什么……”
“雷兽,元老会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你安心去吧,我们会永远怀念你的……”迪迪的声音突然变得很遥远很遥远,就像隔了万水千山,雷兽喉咙口“咯咯”作响,终于吐出了最后一口浊气。
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