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稍等一下!”
军士们一磕头,外面的百姓们也跟着磕了起来,林忠略一沉思,急匆匆地向后院走去,这么重的伤唯有张百川亲自出马,方可有一线生机。
后院东南方有一个大型药房,药房里放置着各式各样的草药,林忠赶到的时候,一个药童正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医书。
“青云,师祖可在里面?”
林忠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小声问向那名药童。
“师祖正在里面编写《百草集》,林师叔如有要事,我这就进去通报一声。”
药童收起了医书,规规矩矩地给林忠行了一礼。
林忠点了点头,那名叫青云的药童连忙推门进了药房。张百川在工作的时候禁止任何人打扰,除了青云外,谁也不能进去打断他的工作,否则张百川可是要动怒的。
青云是张百川的二弟子薛时风十几年前在外地行医时收养的孤儿,同时也是薛时风的义子,张百川看其聪明伶俐,医学天赋极高,于是就将其带在了身边,虽名为服侍,其实是细心调教,当作关门弟子培养。
片刻之后,青云就出来把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的林忠请了进去,林忠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向正在药栏前仔细查验一筐筐草药的张百川进行了汇报。
“噢?这倒要去看看。”
听闻百姓们下跪为李少天求情,张百川诧异地放下手里的草药,拍了拍手,好奇地走出了药房。
张百川的到来使得依旧跪在大厅里的军士和跪在门外的百姓们精神为之一振,众人都认识这位大名鼎鼎的神医,感到李少天这下有救了。
“抬进去!”
张百川先是环视了一眼门外双目殷切的百姓们,随后俯身查看李少天胸口的伤势,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把了把脉,最后起身,一脸严肃地吩咐跪在一旁的王立山等人。
按照张百川的要求,王立山等人七手八脚、小心谨慎地把李少天抬进了后院的一间医室内。医室内只留下青云和林忠,张百川毫不客气地把王立山等人赶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王立山等人不敢打扰张百川,纷纷安静地等在院子里,或站或立,神色焦躁,碰上这种事情,这些大老爷们是有力无处使。
李少天被摆放在医室中央的一张床上,林忠用一把小剪子谨慎地剪掉了他的上衣,裸露出了上身。随后,青云把一个盒子打开托在手上,规规矩矩地立在了床边,不时狐疑地打量着李少天的脸,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洗净双手的张百川拿起盒子里的银针,一丝不苟、聚精会神地扎在李少天胸口的穴位上,准备先为他止血,然后再拔出那把冷魂。
虽然见识过许多大场面,但张百川先前还是被李少天的伤势吓了一大跳,这个伤口险恶异常,猛一看上去,匕首正中心脏的位置,可仔细一瞧才发现匕首其实偏离了心脏少许,否则李少天就当场毙命了。
饶是有神医的称号,张百川现在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一是他从来没有救治过伤口距离心脏如此之近的患者,二是李少天失血过多,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三是不知道李少天体质如何,匕首拔出后他能不能熬过来。
其实,张百川肯出手救李少天,这本身就是在冒一个极大的风险,一旦李少天死了,他的神医名声必然受损,但面对着这么多的百姓,他已经退无可退,也只有尽力一搏,否则不被百姓们的唾沫星子淹死才怪。
正当医室里紧张地实施着救治的时候,济世堂的大门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王立山等人不由得勃然大怒,怒气冲冲地就冲了出去,准备暴打一顿肇事者,反正他们现在心中有火正没出发。
不过,当王立山看清那两个和守在门前的几名军士发生推搡的人时,满腔的怒火立即烟消云散,他连忙上前把女扮男装、双目通红、情绪激动的秦雨凝和奋力掩护秦雨凝的小石头让进了后院。
秦雨凝先前就对王立山鬼鬼祟祟地拿李少天的官服感到奇怪,不过王立山的解释是李少天要给那些南城巡守司的家伙们一个下马威,并没有说要对付周老虎,因此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少天带人去找周老虎晦气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汉水街,得到消息的小石头急忙把这个情况告诉了秦雨凝,秦雨凝吃了一惊,让秋霜和刘晓玲看门,自己带着小石头风风火火地赶往周府。
周老虎门前街道上的百姓实在是太多了,还没等秦雨凝和小石头挤周府,前面传来了一个晴天霹雳,使得她差点没晕过去:李少天杀了周老虎,为采莲翻了案,不过自己也因为胸口中刀而昏了过去,生死未卜。
伤心之余,又急又怕的秦雨凝随着涌动的人流来到了济世堂,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挤到了门前,可是守在门前的军士并不认识她,所以发生了争执,如果不是听到秦雨凝声称李少天是他的大哥,那些正恼火的军士们早就大打出手了。
秦雨凝的特殊身份起到了稳定军心的作用,她的到来使得茫然不知所措的王立山等人顿时有了主心骨,众人眼巴巴地瞅着她,等着她拿主意。强忍住心中的悲痛,秦雨凝默默地立在医室的门口,使劲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能哭,她要是一哭,现场的局势绝对要乱套。
给李少天扎好针后,张百川稳定了一下心神,小心翼翼地把冷魂从李少天的伤口拔了出来,位于心脏位置的伤口不比其他的地方,差之毫厘就会酿成大错。
随着冷魂的拔出,李少天的胸口向上一挺,情不自禁地呻吟了一声,鲜血顿时从伤口涌出,一旁的林忠赶忙为他止血。
把冷魂扔到桌子上的铜盘里,张百川长长吁出一口气,从青云的手中拿起一条洁白的毛巾,擦拭着额头的汗水,现在只是完成了医治的第一步,下一步就是清理李少天的伤口,这是一个耗费心神的过程。
将军府。
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赵汉和顾婉娥正兴致勃勃地在一个凉亭里听着坐在轮椅上的绿萼讲梁祝的故事,旁边还坐着面带笑容的赵卿怜。
绿萼的故事果然引人入胜,顾婉娥很快就陷入了故事情节中,担忧起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命运来。
赵卿怜一边听着绿萼的故事,一边偷窥着脸上挂着淡淡笑容的赵汉,心中暗暗着急,她发现赵汉看绿萼的眼神异常的柔和,和当年看向母亲王淑华的一模一样。
顾婉娥也早就感觉到了赵汉对绿萼异常关怀,不过她却不但心此事,绿萼出身卑微,根本就对她的地位构不成任何威胁,她倒是很愿意帮赵汉得到绿萼,以显示自己的大度。
经过张百川的诊治,绿萼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所剩的只不过是调养,赵汉原本打算在探查到铁矿后就把她送回去,也算是完璧归赵,以显示其对李少天恩宠和重视,不过在遇到绿萼后他改变了想法,准备让绿萼一直待到腿伤痊愈。
忽然,一名亲卫急匆匆地从外面闯了进来,打断了绿萼的故事,使得赵汉的眉头微微一皱,绿萼趁势停了下来,拿起一旁的茶杯喝起茶来。
“禀将军,南城巡守司司守李少天杀了周善绮周老爷,血洗了周宅,周宅家丁死伤无数!”
亲卫单膝跪在赵汉面前,双手一抱拳,朗声禀告。
“什么?”
赵汉闻言大吃一惊,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他明明已经让冷卫去阻止李少天,怎么还会惹出这么大的一个麻烦!
赵卿怜双目流过一丝惊讶的神色,随即眉头微蹙,若有所思,而绿萼听闻李少天杀了人,身子微微一颤,手中的茶杯晃了一下,把一些茶水洒到了身上。
“让冷卫把他打入大牢,单独关押,没有本将军的命令,谁也不得探视,所有饮食由将军府安排!”
周老虎一死,襄州地界上必定会大乱一番,不仅各方势力会趁势争夺周老虎留下来的庞大产业,黑道也必定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选举出新的龙头老大,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怎么痛恨李少天这个胆大包天的愣头青都没用,赵汉冲着那名亲卫厉声下令,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保住李少天的这条小命,以免他被人干掉,至于其他的事情,只有随机应变,慢慢解决了。
“禀将军,李司守胸口中了一刀,身受重伤,现在已经送去济世堂了。”
亲卫显得有些为难,高声解释着。
啪,绿萼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她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赵卿怜闻言也花容失色,脸上露出了关切和焦急的神情,李少天一死,他身上的秘密就永远不可能得知了。
“他不是有明光铠吗?为何身受重伤?”
李少天现在在赵汉心中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赵汉双目一瞪,怒声问道。
李少天从吴三虎那里搞了一套明光铠和十几套鱼鳞甲的事情赵汉早就知道,在他看来,既然是去找周老虎的麻烦,李少天肯定会穿上明光铠,有了明光铠的保护,他怎么可能身受重伤。
“禀将军,据卑职所知,李司守去南城巡守司的时候确实穿了明光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南城巡守司出来的时候却换上了官袍。”
亲卫已经从传递消息的人那里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见赵汉发怒,连忙诚惶诚恐地解释。
“换上了官袍!难道他早有打算?”
赵卿怜闻言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脸上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我要去看公子!”
赵汉也感到李少天此举怪异,还没等他细想,眼眶通红的绿萼已经奋力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拖着受伤的左腿,跌跌撞撞地向院门走去,没走几步,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向前摔倒。
“你的伤还没好,此时不易走动,再说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反而使得局势更乱。放心,有张神医在,你家公子会好起来的。”
赵汉见状,一个健步窜了过去,一把将绿萼扶在了怀里,轻声安慰着她。
绿萼的鼻头一酸,双手捂住脸颊,低声抽泣起来,赵汉搂着她的肩头,目光中充满了爱怜。
望着赵汉过于亲昵的举动,顾婉娥先是感到一阵失落和嫉妒,随即眼中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采,心中暗暗拿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