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手套,她用冰冷的水一遍又一遍用力地洗着手,双手已经冻得通红。
洗掉就好了,把血洗干净就好了。
我没有杀人,我只是刚好遇见他死在我面前。
从他房间回来后,她只不断对自己重复这几句话。
静下来不过几刻,又看着铜盆水影映出间的脸,好似一个连自己都不认得的罗刹。
她的眼泪大滴掉落,几近崩溃。
虽然从前也是这样,清醒过来看见面前有狰狞的尸体倒在一片巨大的血泊之中,但她丝毫不会记得杀人的过程。
在那时她的意识里,有的从来都是:我没有杀人,我只是遇见了一个死人。我手上的血是不小心沾上的,只要洗掉就好了。
而这一次,她清晰地记得她的手掌穿过他的胸口,记得手指卡在他的皮肉之间的温暖,记得他喉咙粘稠血液的触感。
其中最让她恐惧的是:她记得当时极致到难以言喻的愉悦感。
她迎着烛光,举起了右手。指尖上的利刃真的太隐蔽了,所以即使是她自己,不十分仔细,也发现不了。她用左手轻轻摸了摸右手的无名指和中指的指尖,左手立刻被割除两道深深的口子。
此时只有这种痛切肤之痛,才能让她大脑清醒。才能认清眼前,不再自我欺骗——以前那些倒在自己眼前的人,确实都死于自己的手中。
早就知道了不是吗。这些年来一直在自己骗自己,只是骗到最后就连自己都相信了。她当初被送离云中,不就是这个原因吗……
猛然又想起那个男子死前与她对话。自己与他,似乎从前就认得。
她记得云中是她的家乡,记得父母都已经过世,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这很古怪,她的好像记忆好像是被人静心‘裁剪’过,从出生到八岁都是留在云中,这八年发生的一切在她的脑海里只留下很少的一些片段,而且这些片段也并不连贯。每当她想要去回忆从前的时候,脑袋都会剧痛,如果不及时停下来,就很可能会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情。
今天会发生这一切,都因为阮淼笙的那个微笑。对那个笑,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但她那时就知道自己从未见过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因为她八年前离开了云中,根据已知的信息,阮淼笙今年也是八岁,而且阮淼笙是两岁那年从京都回来的,她们俩根本没有可能以前就见过。
没见过这个人,却见过这个笑。
先是微微偏过头,再眨一眨眼,最后才慢慢扬起嘴角。
又想起了……
“千袅——”在想起那抹微笑的同时,脑海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唤着陌生的名字。
千袅是谁。这个声音明明好熟悉,她却不知道究竟是谁。
只要想起这个声音是谁的,就一定可以解开这一切的谜团,到底是谁……
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右手已经把自己的头皮割伤,鲜血从头顶流下来。她只觉得头好痛,不是这样的皮肉之痛,那种痛是从脑袋的最深处传来的,痛到想把自己的大脑切开,再把里面的一切都彻底捏碎。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可她闭上眼时眼前并不是一片漆黑,而是看见了一片眩目白光,还有一双手伸向她。
她知道,那双手的主人是想把她拉出这无尽的深渊。